每個人都是活在面具下的!
年夜飯,一大桌子人,崔三傑笑呵呵的也顯得很高興,家裏六叔最年長,往年的時候,老爺子都喊他做身邊,現在老爺子走了,崔三傑要把中間位子讓給他,六叔不肯坐,崔山鷹笑着開口說:“六叔,您就坐吧,這個再客套還叫一家人嗎。老爺子是沒了,但是我們還都在呢!”
六叔紅着眼睛歎了口氣,坐了上去。
正如崔山鷹所講的,都是一家人,沒必要講這個客套,六叔跟着老爺子走南闖北一輩子,老爺子這一走,他心裏也沒了着落,難受的心情不比誰差。以前老爺子在的時候,六叔身體好着呢,高興的時候還能跟小年輕的動兩下手,現在聽孫豔茹講,六叔這幾個月時常自己在院裏呆。
崔山鷹在老爺子身邊待了十幾年,可六叔呢,六叔在老爺子身邊待了一輩子,整整一輩子,兩老哥倆比誰感情都親,心情都進。
“來,大家都把杯子舉起來!”崔三傑笑着張羅。
團團圓圓的,年夜飯一直持續到午夜十二點放炮。
大年初一,崔山鷹哪裏都沒去,一覺睡到晌午,早上放炮都沒把他給吵醒,早飯都沒吃。老爺子剛沒,崔山鷹今年正月不拜年!
李玉龍,舒冠,方小樂,陌影他們昨晚上就給崔山鷹打電話拜了年,崔山鷹也給夢飛舞,韓隊,王小軍,任盈盈他們了條信息。
崔山鷹一直在家裏待到正月初十。
“你們都過了正月十五在走吧!”老媽張豔茹一聽崔山鷹他們都要走,眼裏都是不舍,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誰舍得他們就這麽走啊。
孫蕊抱着張豔茹的胳膊,陪笑着道:“媽,要不您跟着我們一起去京城住吧。”
張豔茹苦笑着搖頭:“我走了,這個家還不定邋遢成什麽樣兒呢。過了年,那些練拳的孩子們來了,還得我張羅着做飯,沒我的話,非得餓死他們不可!”
崔山鷹笑了笑,都是借口,其實老媽是舍不得老爹崔三傑一個人待在家裏,而且她肯定不會去京城的,就算去了,也待不了幾天,無聊,不像家裏熱鬧。
“那你們都走吧,讓我閨女留下多住幾天在走,這總行吧!”張豔茹拉着王露的胳膊說。孫蕊是要回山城,回去也有親戚要走走,過了正月十五就上班,她知道留不住,但是王露這邊應該沒問題。
王露輕聲說:“幹媽,武館過了正月初十,各種培訓班都開課了,我也要回去代班。”
“又不差你這一個,讓别人先幫你代一下,對,讓魚頭幫你帶,你陪着我在家裏多住幾日!”張豔茹笑着說。
魚頭嘿嘿傻笑着抓了抓光秃秃的腦袋,到是沒點反對的意思,王露不知道爲何,臉上紅了。
崔山鷹笑着開口道:“既然老媽都說了,那王露你就在家裏多住幾天,咱們都一快走,老媽自己也怪沒意思的。”
程子衣他們也這幾天回來,武館王露回不回去到沒有什麽大礙,實在不行找萬申武或者王小軍先借幾個人用就是了。
崔山鷹沒回京城,他直接下了江南。
火車上,崔山鷹買了一張硬卧車票。飛機快,但是崔山鷹不喜歡,兩腳離地沒有安全感,心裏不踏實。距離相約之日,還有幾天,時間上并不着急。火車慢點沒關系,他還可以坐在上面想些東西。
卧鋪車廂走廊休息椅上,崔山鷹淡然坐着朝外看着,眼睛看着飛快倒退的景色,房屋變成麥田,樹木,河流,總有一種感覺,像是坐在火車上,不是前往目的地,而是在時空中亂流中快穿梭着,飛快倒退的也不是景色,而是光陰。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人生是開始,還是結束,其實不取決于别人,而是在于你自己。
不是悲觀,也不是感歎,隻是對時光,對歲月的畏懼,恒大與渺小的對比下的畏懼。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逃脫光陰它強大的束縛,包括這個世界,這個‘天’。
崔山鷹是個很務實的人,同時又是個很愛抽象思考的人,對茫茫宇宙的思考,對意念的思考,人的意念可以影響宇宙嗎?
多維的宇宙,人在這個空間裏又扮演着什麽角色,離開了這個世界,從另外角度看人類,又是什麽。
人的思想勝過人本身的存在,這句話是否正确。
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很多崔山鷹都在思考,雖然他年紀不大,但是亂七八糟想的這些東西,他都習慣性的往拳術裏引,最後想出來的東西,可想而知會是什麽。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曾經擁有過毀天滅地之能,那些傳說中的神仙,是不是真的存在?
拳術的至高境界,也就是常人所說的‘見天’,到底是怎麽樣一個情形。
謎一樣,沒有結局,沒有答案,隻能靠想象,靠猜測,靠對古人的懷念與思考,做支撐,得到的卻是感歎,自嘲的笑容,以及搖頭。
想一件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隻想一件事。
人不瘋魔不成活,這句話用在練拳上,在合适不過。
崔山鷹每當想到再也想不下去,沒有‘路’的時候,都會笑着搖搖頭,太多東西,都隻是在傳說中,越是向往,越是渴望,也就越加得不到。
簡單和複雜,往往就是關鍵。
你想的越多,練得越多,會的越多,很多時候就代表着,多而不精。越簡單的東西,加上簡單的人,大多時候都會練到了‘一招鮮’,走到哪裏都能來那麽一下。
其實,不管是做人,還是練拳,有那麽一下,也就足夠了。隻是人心太大,不懂得知足,總想着更好更強大的東西。
“嗨!”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把崔山鷹從胡思亂想中拉扯回來,轉頭朝聲音來源看過去,旁邊站着位紮馬尾辮的女孩子,年紀要比崔山鷹稍長,正含笑望着崔山鷹。
崔山鷹說:“你好!”
女孩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帶着幾分靈性,嬌笑朝崔山鷹對面的位子指了指說:“我能坐到這裏嗎?”
崔山鷹點頭笑着說:“可以,這裏沒有人!”
火車卧鋪上的休息椅大家都可以随意坐的,并不是屬于哪一個人,女孩或許是出于禮貌,或許是看着崔山鷹坐在那裏看着半天不動有些好奇,具體是因爲什麽,那恐怕就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了。
“謝謝!”女孩坐到崔山鷹對面以後,問:“你去那裏呀?”
崔山鷹笑着說:“我啊,我去兩廣!“
女孩高興着道:“你也去兩廣呀,我也是哦,你是去上學嗎?”因爲崔山鷹年紀不大,一眼就能看出來應該是個學生,至少年紀上是!
崔山鷹笑着搖頭說:“不是,我去辦點事情。”
“哦!”女孩眼神裏像是閃過了一絲失望,緊接着又笑起來說:“我是去兩廣上學,廣大的學生,今年大二,很高興認識你哦!”說到這裏又吐了下舌頭,小聲道:“對了,我叫常欣竹,你呢?”
“崔山鷹!”
搭話以後,兩人坐在那裏開始閑聊起來,這位叫常欣竹的女孩很健談,說白了,就是話多,比較能說,兩人講話,基本上十句裏有八句話都是她在說,崔山鷹隻是偶爾附和一下。
從北方到兩廣,一南一北,加上又是普通的特快列車,車比較慢,到達終點站要二十一個小時,幾乎每逢一站地都會停車,所以時間上很充沛。
有人陪着自己聊天,對崔山鷹也不算是件壞事,至少旅途不會太寂寞。
不過,崔山鷹跟常欣竹聊天的時候,現了一個小小的細節,這女孩的眼睛很活躍,跟崔山鷹聊天的時候,小嘴叭叭叭講着的時候,眼睛會到處看一下,然後幾乎誰從兩人身邊經過的時候,她都用眼神餘光掃一下。
因爲是春運期間,卧鋪車廂也基本上都是滿員的,人并不少。平常人根本不會現女孩身上這個小細節。
崔山鷹打量着對方,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女孩人長的也非常漂亮,身上帶着一種青春散的活力,心裏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樣一個女孩,怎麽墜入了賊門呢!
崔山鷹有八分把握,這個女孩是‘盜門’的人,盜門也有分支,盜亦有道,但是真正的俠盜,天下又有幾人?
從古至今,不說沒有,可能算的上是俠盜者,也屈指可數。其他絕大部分人,都是賊流!
盜和偷與賊,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
同爲‘下九流’的人,很多武林人卻不屑與盜門人交往。
何爲恥?
盜無辜,竊窮困,最可恥!
不勞而獲是盜門最好的解釋,也是它最大恥辱。取人之長,于盜人之财,絕對是兩種概念。
崔山鷹不喜歡賊,也不喜歡盜。如果王正罡不是退出了盜門,崔山鷹也不會跟他深交。
不見得非要豎立君子之風,可至少要良心上得過的去。
問心,心無愧!
心難安,魔障生,猶如萬丈深淵腳下陷,泰山擋前進路難。
做人可以自私,可以無恥,可以狡猾不講信用,但是你逞了一時之歡,一時之快,過後會不會扪心自問?你的良心沒有譴責,但古人雲,舉頭三尺有神明,就算你逍遙快活了,你的子孫後人,會不會受到陰德的回報?
有因必有果!
崔山鷹不信迷信,不信命,但是他相信良心!
萬事問心,心有愧,必難安。
時代是在進步,可人的道德,很多時候都在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