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白心裏鄙夷地說:你這家夥是不是認爲把錢借給了我,我就會對他心存感激,并利用我對他的感激而向我提出非分要求?我以後要盡量避免和他單獨在一起,如果不能避免,一旦發現他有“那方面”的語言和動作暗示,我就要立即回避或者制止他!他笑了一笑,得體地回絕說:“馮天宇與林若夕正等着我回話呢,我得盡快替你把林若夕的入會費退還給她,以免夜長夢多。”
曾嘉保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于是說:“你去吧,把事情處理完後來找我,我在家等你。”
“看情況吧,如果馮天宇請我喝酒什麽的,我就不過去找你了。”陸曉白心說如果下次你問我爲什麽不去找你,我就說我喝醉了。
曾嘉保的臉上忽然出現失落的神色,他不耐煩地說:“去吧去吧!”
陸曉白懷揣着曾嘉保借給他的兩千塊錢,心裏美滋滋地想,身上有錢了,下次單獨把林若夕邀約出來,就可以大方地請她吃美味佳肴了!
他健步如飛地來到公園裏,見到馮天宇與林若夕并排坐在綠色如毯的草坪上閑聊;夕陽如血,燦爛的光輝從如傘的樹冠上漏在林若夕的米色真絲繡花襯衣上,形成斑斑點點的碎金,别有一番情緻。他把一沓錢從褲袋裏掏出來朝林若夕面前一遞:“給你,一分不少。”
林若夕有些意外,妩媚的眼角立即出現迷人的笑意,感激地看着他說:“他這麽快就退了?”
馮天宇說:“那家夥做賊心虛,我估計是怕曉白報案!”
林若夕問陸曉白:“是這樣嗎?”
陸曉白暗自得意,說道:“對付他那種人,就不能示弱。”
馮天宇忽然關心地問:“曉白,你有什麽打算?”
陸曉白含糊其辭:“我?哦,我打算到處看看有什麽工作。”他在曾嘉保那裏嘗到了借錢的甜頭,已下定決心要跟他一起幹,但是他不敢把真實情況對馮天宇說,說了,馮天宇肯定會義正言辭地批評和教育他的,他不想和馮天宇發生争吵,所以撒了謊。
馮天宇又問林若夕:“你呢?”
林若夕說:“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複讀,天宇,你認爲我應該複讀呢?還是去工作?”
馮天宇堅決說:“當然複讀了!我是因爲家庭情況所迫才放棄複讀的,你千萬不要學我啊!”
其實馮天宇的養母是竭力奉勸他繼續複讀的,然而他考慮到養母體弱多病,鮑小蝶的年紀又小,家庭需要一個體強力壯的男人支撐才不至于陷入困境,所以他決定忍痛割愛放棄複讀。
林若夕猶豫不決,又問陸曉白:“你說呢?”
陸曉白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說:“你最理想的職業是什麽?”
林若夕一愣,以爲他聽錯了,糾正道:“我是想問你,我有沒有必要選擇複讀,而不是說工作的事。”
陸曉白說:“你的意思我懂,但是我首先要知道你未來想從事什麽工作,你的志向是什麽,我才好給你合理的建議。”
林若夕恍然大悟:“我想做美容師,我覺得美容師很了不起,一張張素面朝天的臉經美容師一番精心的護理後,就變得美麗動人,想想都開心!”
一抹鮮豔的夕輝照在林若夕的臉上,臉上呈現一片嫣紅,不知是被陽光照耀的緣故,還是興奮的緣故。
陸曉白看着這張美麗動人的臉,不覺吞了一下口水,說道:“你的理想是當一名美容師,請問,大學學的知識能派上美容工作用場嗎?”
林若夕正色說:“估計派不上。”
陸曉白雙手一攤,說:“你現在該知道怎麽選擇了吧。”
林若夕似乎松了一口氣,點頭說:“我決定不複讀了!”
馮天宇眉頭一皺,生氣地責怪道:“曉白,你怎能把她的思想往不好的方向引導呢?若夕,别聽他的!我奉勸你到時還是去複讀,要是能考上大學,那是多好的事情!”
林若夕說:“天宇,請你别責怪曉白,他也是爲我好,我覺得學無緻用,等于白學。”
“荒唐,别人是想讀沒條件讀,而你是有條件讀卻不想讀!從古至今,有很多有志之士都想通過讀書改變命運,光宗耀祖....”馮天宇有些激動,恨不能把讀書的種種好處一股腦兒道出來。
林若夕不想聽他像婦女一樣絮絮叨叨,于是趕緊說道:“你别說了,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是爲你好....”
“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想複讀了,所以無論你如何勸我都沒有用!”
馮天宇很惋惜地歎了一口氣,說:“我勸也勸過了,你執意要這樣,我也沒辦法。”
陸曉白暗中嗤笑馮天宇刻闆和愚蠢,刻闆的是他淨想讀書是爲了光宗耀祖的事情,難道不讀書就不能光宗耀祖了?愚蠢的是他竭力奉勸林若夕複讀,他們是情侶,她去複讀會影響他們戀情的發展,說不定還會因爲隔閡而分道揚镳,有什麽好?
見太陽落山了,林若夕提議大家去吃飯,這頓飯錢她說由她出。馮天宇與陸曉白爽快答應了。
他們離開公園,來到一家川菜館。年輕美貌的服務員見狀,機靈地拿着一本精緻的菜譜快步走過來,禮貌地遞給他們後,站在一邊靜靜地等着顧客點菜。
馮天宇與林若夕共同點菜。林若夕叫陸曉白也點一道自己喜歡的菜,陸曉白說不用,叫他們看着辦。
陸曉白下意識地用目光搜尋了一遍餐廳,他見這裏的食客不算多,稀稀落落的大約有十六七個人。在角落邊一桌座位上,有一個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是,那熟悉的背影無法從他腦海裏抹去。
他沒有猜錯,她正是他的表姐吳宏豔,她正在與一個中年男人用餐。
在這個思想空前開放的文明時代,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獨處是很尋常的事,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然而,當這個男人從陸曉白的身邊走過時,他忽然覺得他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他努力回憶半天,終于記起這個男人正是姨媽的姘頭——這個男人陸曉白見過三次,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六年前的一個春天——隻是幾年不見,他老了一些;陸曉白大感驚奇,仿佛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表姐與姨媽的姘頭厮混在一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男人從洗手間出來後,無意中瞥了陸曉白一眼,又從陸曉白的旁邊從容走過,去到他用餐的桌子旁坐下,他顯然不記得陸曉白了。
陸曉白一邊漫不經心地吃飯,一邊注意觀察吳宏豔與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隻見那男人對吳宏豔有說有笑的,吳宏豔也好像對那男人說了些什麽,隻是由于他們的聲音較小,又摻雜着其他食客的說話聲與敲箸聲,所以陸曉白聽不真切。
過了一會兒,吳宏豔與那個男人起身離開了。陸曉白迅速扭過頭,不讓表姐看到自己的臉。那個男人在收銀台前把帳結了後,便牽着吳宏豔的手往外走。
陸曉白忙把筷子一放,說了聲:“你們慢用。”便離開席位大步流星地走去。
馮天宇與林若夕都感到很意外,不約而同問:“曉白,你去哪兒?”
陸曉白沒有回答他們,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門洞外。
這時,黑夜已經完全替代了白晝,大街上燈火輝煌,熙熙攘攘。在這如織的人流中,陸曉白一眼辨出吳宏豔與那個男人的身影,他們仍舊親昵地手牽着手,正朝着東邊一條繁華的街道走去。陸曉白警惕地尾随着他們,他倒要看看他們要幹些什麽龌龊事?
跟随了十來分鍾,他看見他們步入一家商務快捷酒店。在進大門的這一刻,那個男人停住腳步回頭掃視了一下,樣子鬼鬼祟祟的。
陸曉白冷笑一聲,心說:他們這是要開房快活啊!
透過寬大的玻璃門,陸曉白看見偌大的酒店廳堂被明亮的燈光照得如同白晝,那個男人在前台登完記後,便攜着吳宏豔乘坐電梯上了樓。
陸曉白一陣激動,随之走了進去,大搖大擺地來到服務台前。
服務員見狀,忙從櫃台後面站起來,帶着職業性的禮貌微笑問:“先生,住酒店麽?請出示身份證。”
這是一個穿着職業裝的漂亮的女服務員,陸曉白沖她笑了一下,連忙解釋說:“我不是住酒店的,我是想打探剛才登記的那兩人住幾号房間?”
服務員臉色一變,狐疑地看着他問:“你是那女的什麽人?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我隻是打探一下....”陸曉白沒想到她會這樣質問自己,他一時不知如何圓滑了。
服務員毫不客氣地說:“我不能告訴你,我們酒店有規定,員工是不能随意透露客戶的住房信息的,你還是走吧!”
陸曉白見她态度堅決,知道就算求她也無濟于事,正欲轉身離去,忽見放置于櫃台上的薄冊上記錄着客戶的住房信息,他仔細一看,看到了吳宏豔和周國富住305房間的登記信息。
服務員反應過來後,便快如閃電般伸手去把客戶信息登記薄抓過來,由于沒抓牢,簿冊在拉力的作用下飛進櫃台内,碰到飲水機上的一個玻璃水杯,水杯應聲倒落于地,發出清脆的碎響。服務員怒氣沖沖地沖着陸曉白吼:“你這人怎麽回事!要不要臉啊?快走快走!”
陸曉白頓生惡感,他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服務員看着他走出大門後,低聲而狠狠地說:“活該女朋友被人玩!”她見陸曉白與吳宏豔的年齡大抵相仿,誤以爲吳宏豔是他的女朋友,他女朋友被一個已婚的老男人玩弄了,他這是來抓現形的。
陸曉白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笑意,他走進路邊的公用電話亭,迅速撥了一個早已爛熟于胸的電話号碼,然後捏住鼻子。
過了十幾秒鍾後,電話那頭接聽了,一個婦女的聲音問:“喂——是誰呀?”
陸曉白聽出是姨媽的聲音,他故意變聲說:“你的寶貝女兒與周國富在酒店裏開房,你快去看看吧!”
“什麽?”楊芝芳很吃驚,停頓了足足兩秒鍾,才怯聲問:“你....你是誰?你到底說什麽,我聽不懂。”
“我說你女兒與你姘頭在上海路的富豪酒店305房間快活!”陸曉白提高嗓門說,他知道她并非不懂,而是不願意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殘酷現實。
電話那頭激動地說:“你胡話八道,我女兒怎麽可能做那種事!你是誰?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陸曉白覺得姨媽的情緒已然瀕臨崩潰的邊緣,他惬意地露出了笑容,他不可能告訴她自己是誰,隻說了一句“你不相信就自己去看看吧”,然後“啪”的一聲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