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宇與陸曉白都戰戰兢兢地舉起手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梅之芳還是第一次如此聲色俱厲地教訓馮天宇,顯然她十分生氣!
其實,梅之芳以前也警告過兒子不要下河去玩水,馮天宇表面答應,可是一到夏天,從小熟谙水性的他卻背地裏和小夥伴們相約去河裏嬉戲,因爲他身邊一直沒發生過溺水事故,所以他認爲溺水這種事情永遠也不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和同伴們的身上。然而陸曉白溺水的這件事情,給他敲響了警鍾,他決定再也不下河泅水了。
梅之芳不反對陸曉白與馮天宇交往,但是她反對他不好好讀書經常跑過來找馮天宇,她擔心兩個不太懂事的孩子在一起玩還會發生意外風險,于是,她決定親自把陸曉白送回去,她要了解他的家庭情況到底怎樣,家長爲什麽會對孩子疏于管教。
她把陸曉白送到家的時候,陸曉白的姨父與姨媽都在,她對他們說起了今天陸曉白險些溺水險身亡的事情,他姨父與姨媽都很吃驚。十分生氣的楊芝芳還污言穢語地罵了陸曉白一通,并且抓起雞毛撣子要打陸曉白,不過被吳昊出言制止了。
楊芝芳潑婦形象完全展現在梅之芳眼前,梅之芳知道陸曉白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對成長是很不利的,難怪他說姨媽對他很不好。
不堪辱罵的陸曉白開門跑出去了。
楊芝芳理直氣壯地對梅之芳說:“孩子做錯事就應該打罵,要不然他不長記性!”
梅之芳不以爲然:“孩子做錯事情當然要教育他,但是用打罵的方式恐怕不太好!其實我們都知道,好玩是孩子與生俱來的天性,作爲一個年幼的孩子,他對身邊某些事物是充滿好奇的,所以難免會去碰觸它,但是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當他做錯事情後,我們不能一味責怪他、打罵他,這樣會傷害孩子的!我們應該采取溫和的态度....”
“我也想好好給他講,可是這孩子一點也不聽話,我有什麽辦法呢?”楊芝芳一點也不覺得慚愧,她還對梅之芳講起了陸曉白的家庭變故,似乎試圖以此證明他的家庭變故是造成他‘不聽話’的主要原因,“他媽作風不正派,玩婚外情,結果醜事被丈夫發現,她丈夫把那男的殺了,前幾天她丈夫在工地上被同村工友舉報,被警察抓了呢....”
“夠了!你幹嘛對一個外人說這些?!”吳昊厲聲說。
“我說錯了嗎?我說的是事實!”楊芝芳興奮的表情瞬間變得沮喪起來。
“事實你也不能随便說!”吳昊氣得直吹氣。
梅之芳吃驚不已,她沒想到陸曉白的家庭會發生這樣糟糕的事情,難怪她發現陸曉白的言行舉止有些古怪,原來這與他的家庭變故有關系啊!對心靈受到創傷的孩子而言,隻有給予他更多的溫暖和關懷,才可能讓他漸漸走出自卑和痛苦的陰影;如果孩子做錯一點事情就埋怨他、打罵他,甚至歧視他,勢必會使他脆弱的心雪上加霜,這樣對孩子的成長是極爲不利的!
所以,梅之芳本着對兒子的朋友關心和愛護,決定拿馮天宇“化腐朽爲神奇”的教育實際案例對楊芝芳夫婦上一堂課,以便讓他們懂得更多的教育孩子的方法。于是她說:“作爲孩子的父母,或者監護人,我們應該幫助孩子建立一條健全的教育通道,讓孩子的心身得到健康成長!我有一個養子,在我收養他之前他很自私、孤僻和愚昧無知....”
當梅之芳講她與丈夫完如何成功地把“不可救藥”的馮天宇培養教育成一個品學兼優的孩子時,吳昊由衷地佩服她夫婦起來:“您們夫婦真有一套....楊芝芳,你應該知道怎麽教育孩子了吧?我不要求你像梅老師一樣有知識有文化,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動不動就打罵孩子!”
楊芝芳羞愧地低下頭,一言不發。
晚上,吳昊還聽陸曉白說吳宏豔指使她的同學辱罵他母親是狐狸精,吳昊很生氣,把女兒叫到跟前訓斥了一頓,并要求她向陸曉白賠禮道歉。吳宏豔很怕父親,所以乖乖地向陸曉白說自己錯了,下次不會叫人嘲笑他了。
吳昊對陸曉白說,如果以後誰還敢欺負你,你就對我講,我找他麻煩。
陸曉白雖然讨厭姨父,但是見他是在保護自己,就點了點頭。心說:别以爲我會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對我母親“好”,你女兒也不會叫人嘲笑我,所以你比你女兒更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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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曉白,這個在苦難中苦苦掙紮的孩子,在各方力量的幫助下,他總算擺脫了别人的欺辱,正常回到學校裏讀書了。
不過,他曾經遭受的歧視、淩辱和厄運就像烙印一樣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裏,留下永遠抹不掉的痕迹。所以,他越來越沉默寡言,郁郁寡歡了,在學校裏不願意和同學們交流,回到家裏也很少和姨父、姨媽和表姐說話。
他在課堂上仍然經常出現神情恍惚,不專心聽老師講課的情況,因此學習成績越來越差,老師私下找他談過幾次,希望他改掉心不在焉的壞習慣,專心緻志地聽課,努力把學習成績提升上來。可是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就像魔咒一樣控制着他幼小的心靈,他沒辦法擺脫束縛。
他以前是爲了美好的理想而讀書,然而現在他已經沒有這種想法了,所以他認爲讀不讀書都一樣。
如果不是他想盡量在白天的時間避免見到姨媽,那他早就不去上學了。正因爲他學習懈怠,不思進取,所以小學到初中成績一直都不好,以至于初中畢業的考試成績隻是全班倒數第十名。他姨父擔心他學曆低走進社會後不好找工作,于是托人找關系把他送進當地的一所普通的中專學校,希望他将來有一技傍身,能夠有好的出路。
他很高興地從姨媽家般到了學校給他安排的寝室裏,他心說從此以後自己再也不用寄人籬下了,覺得自己像魚兒躍出沉悶的魚缸,進入清涼無比的河水裏。他暗暗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會踏進姨媽家的門檻,放寒暑假,如果學校不準學生住在宿舍裏,自己就在外面租房子住。
他還記得姨媽對自己“依依惜别”的情景,她幫他把被子抱下樓,對他說:“曉白,你要經常回來看望姨媽啊。”他沒有回她的話,他把被子從她手中接過後轉身默默離開了,她氣憤地罵了他幾句,他充耳不聞。
他在姨媽家這幾年是如何度過的,個中辛酸隻有他最清楚。雖然姨媽後來沒有像一開始那樣刻薄地對待他,逢年過節也偶爾給他添置一件新衣服,但是,他知道這些錢都是母親寄給姨媽,叫姨媽給他買穿的。
這期間,他母親回來看過他兩次,但每次都來去匆匆。她每次回來都被曉白的姨媽無故訓斥,被訓斥時她忍氣吞聲,過後還笑臉相陪。悠悠歲月也沒有讓他化解對母親的怨恨,所以看到姨媽蠻橫無理地對待母親,他對母親并沒有動一絲恻隐;由于受過姨媽的氣,他曾叫母親把他帶走,可是母親每次都面現難色,委婉地告訴他不能把他帶走,她沒有解釋爲什麽不能把他帶走,這使他産生了更多的猜想。母親走後,他問姨媽母親到底在做什麽,爲什麽不把他帶走,她沒好氣地說他母親是賣肉的,她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兒子知道,他覺得很奇怪,賣肉又不是什麽丢臉的事情,爲什麽不讓自己知道?
直到有一次,陸曉白才知道姨媽所說的“賣肉”的意思。那是班上的兩個男同學吵架,其中一個嘲弄地說另外一個的母親“賣肉”,這下激起了被嘲弄者更大的憤怒,他像一個被點燃的炸藥包兇猛地撲向對方,與對方扭打一起。陸曉白想不明白,爲什麽一句“賣肉”雙方就打了起來,他問旁邊看熱鬧的其中一個同學,這個同學悄悄告訴他,那同學口中的“賣肉”就是女人爲了金錢出賣自己的身體的意思。陸曉白回想起姨媽說他母親賣肉時那種鄙夷的神情,就一下子恍然大悟,姨媽是在惡毒地謾罵母親。從此,他對母親的厭惡又增加一分。
可是後來據吳昊說,他母親是在廣州一家木器廠當管理,知道母親是在務正業,他的心裏才稍稍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