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鏟子十分厚重,馬蹄形的尖端攻擊力極強,這一下,竟然直接将那石碑跟砍出了裂紋,不等我們反應過來,探鏟又一次的擊打上去,連着三次,整個石碑轟然碎裂。
豆腐倒抽一口涼氣,神色猛然一變,怒道:“你還有沒有人性!”
懶貨的嘴角又一次笑了起來,我心裏咯噔一下。第一次笑的時候,他引了狼群,殺了兩個人;第二次笑的時候,他把那小鬼封在了大黃鴨體内,這次,他又想幹嘛?
對于豆腐的問話,懶貨語氣懶洋洋的道:“人性算什麽?”
我見墓已經被打破,事已經成定局,便沖豆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沖動。而這時,懶貨卻指了指豆腐,對他說:“你,進去。”他的手示意了一下石碑碎裂後露出的洞口,很顯然是讓豆腐鑽進這個五六米高左右的石塔裏去看看。
豆腐當然不願意,道:“你這麽牛叉,自己搞的事自己去。”
懶貨道:“這個洞太小,你不去誰去?”豆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懶貨是暗指他身材不高大,頓時臉都黑了。我看了下,那個四方形的洞口不過半米高,确實比較窄,我們中間最瘦的其實是大黃鴨,但他皮肉雖然瘦,骨架子卻很大,要想鑽進去實在不容易。豆腐雖然不屬于那種瘦雞仔,但在我們一幫人中,确實要顯得瘦小些,不得不‘擔此重任’。
胡爺見事已成定局,也不阻止了,便讓豆腐進去看看,他畢竟是隊伍裏的掌眼,面子還是要給的。豆腐雖然心有不忿,也隻能忍了,拿着手電筒,大半個身體從洞口爬了進去,隻留下兩條腿在外面,半晌也沒動靜。
我問他裏面是什麽個情況,豆腐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從石塔中傳出來,說:“什麽都沒有,裏面有個陶罐子,應該是裝骨灰的……”頓了頓,豆腐又道:“罐子旁邊還有一串珠子,罐子上有畫,别的沒了。”
不等我回話,懶貨直接下命令,讓豆腐漿那罐子和珠子都拿出來。
豆腐道:“珠子拿出來也就算了,骨灰罐你也不放過?”懶貨淡淡道:“趕緊照辦,否則我下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你。”他這話語氣雖然沒什麽改變,但其中的意味确實不言而喻。大部分人,可能都會被他平凡的外表所欺騙,但我們經過這幾天的了解卻知道,這人是個十足十的虐待狂加變态,跟這樣的人,實在沒必要結怨,于是我讓豆腐照辦。
豆腐還是很聽我話的,嘴裏一邊兒罵娘,身體一邊兒往後退,等他退出來時,手裏已經捧了一個大罐子,手腕上也戴了一串天藍色的珠子。不等他爬起來,懶貨蹲下身,看了看那串珠子,二話不說,挽了幾圈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和他手上原本那串血紅色的珠子顯得十分奪目。
我對于藏族的東西其實不太了解,藏人信奉佛教,但我記得,藏傳佛教是公園五世紀左右傳入藏區的,後來文成公主入藏,又帶去了漢傳佛教,由此之後,藏傳密宗才得以大興。
這石碑上沒有記載年代,但根據這些石塔來看,應該是藏傳佛教興盛之時,那一串兒天藍色的珠子,八成也是密宗寶物,否則也不會陪葬在這石塔裏。
懶貨套了珠子,便去觀察那陶罐子,這時,我才看清楚豆腐所說的畫,上面畫的是一個金身佛陀,寶相莊嚴,怒目而視,手持降魔杵,身下是花黃斑紋的猛獸,一旁還有藏語銘文,我們也看不懂。片刻後,懶貨卻将那骨灰壇子的封泥給拍開了,将壇子一倒,裏面的骨灰頓時散落出來,恰好一陣山風,霎時間吹刮而去。
我大驚,心說就算是真正的倒鬥之人,對于死者,也不會這麽大不敬,這懶貨的行爲,實在讓人不得不皺眉。
然而,伴随着骨灰而出的,竟然還有一樣東西。
那玩意兒砰的砸在了地上,我們一看,是一塊兒黑漆漆的牌子,似乎是銀制品,表面也有幾個凸起的藏文。
對于懶貨這樣的行徑,我們也默認了,畢竟不可能爲了一個千年前死人的骨灰跟他翻臉,雖然心裏覺得不舒服,也隻能忍了。唯有豆腐依舊怒氣沖沖,見懶貨盯着那骨灰壇裏掉出的牌子半晌不做聲,便問道:“這是什麽玩意兒?”
懶貨收回目光,說:“銘牌,類似于小型唐卡,這東西最後出現在藏區的時間,是唐以前,這些石塔看樣子年代很久了,應該是漢朝到唐朝這段時間的産物。”
看樣子,懶貨對于藏族文明的進程十分了解,所以僅憑着一塊兒我都看不懂的牌子,便做出了這樣的猜測。緊接着,他又道:“三爺這次讓我們找的東西,據說就是漢時被人藏入山中的寶物,你們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些巧合嗎?”
我一聽便明白了懶貨的意思,按照這個銘牌透露出的信息,這個瓦單存在的時間可以推斷到藏傳佛教興起以後至唐以前,而普真埋寶是小哀牢國滅亡之際的事情,也就是漢末,這兩者之間,相距不過兩百多年,那麽,石碑上所記載的那個惡鬼,會不會是人?一群别有用心的人?
如果這個想法成立,那麽我們唯一要确認的就是時間。這個瓦單,是在普真埋寶之後才遷入山中的,還是在普真埋寶之前就已經存在的?
如果是後者,那麽後來出現的那批惡鬼,八成就是普真的人了,普真這人善用鬼神秘術,小哀牢國也曾記載寶象女王從地底請惡鬼的事兒,八成也是普真搞的鬼。他爲了藏寶,利用鬼神秘術,幾乎滅了整個瓦單,而幸存的瓦單人不知真相,迷信鬼神,還以爲是惡鬼降世,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
但同樣的,假如真相與之相反,瓦單是在普真埋寶之後才遷入的,那麽後來的惡鬼又是怎麽回事?是古人的誇大其詞,還是确有其事?
如果那些惡鬼,是被誇大的敵人,那麽那些敵人爲什麽要闖入這個地方?
瓦單人雖然與世通,但生活很簡單,既無财富,族人還多畸形,有什麽可以誘使人來侵占的?
那石碑上記載,惡鬼的首領在最後,一路向着巴窩的寶塔而去,這怎麽看,怎麽像是盜墓賊幹的事兒。難道說普真藏寶之後,有另一批勢力知道其中的緣由,所以事後來奪寶了?
這兩種猜測,代表着兩種結果,第一,是普真爲了藏寶,動用秘術直接滅了瓦單人;第二,則是普真藏寶後,瓦單人遷入,後來許多年後,一支神秘勢力插入,将瓦單人滅了個幹淨。
我将這一番推斷說與衆人聽,大黃鴨聞言,道:“普真是誰?聽你這麽一說,那人似乎很了不起啊。三爺可沒跟我們說這麽多。不過按照你的說法,咱們隻要弄清楚瓦單人遷入和遷出的時間,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緊接着他問懶貨,說:“你是藏族人,藏族的東西你應該清楚,能不能從這些物件裏看出什麽端倪?”
懶貨這時正把玩這那塊兒銘牌,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藏寶之前,就遷入了。”
豆腐找碴,道:“你怎麽知道?你剛才不是說隻能推斷出大概朝代嗎?現在又這麽肯定了?”懶貨随意笑了一下,淡淡道:“不同時期,藏族的文字是不同的。”他晃了晃手裏的銘牌,說:“你們應該慶幸,因爲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應該沒幾個人能看懂這些文字了。”
說罷,他将那牌子收了起來,看了看天色,說:“走吧,他們的死和寶藏有沒有聯系,也得先找到了寶藏才知道。”我們按照原路離開,走出墓地時,豆腐眼尖,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一座石塔下,赫然還有一具白骨。那白骨身上穿着衣服,旁邊有一個爛包,一把生了鏽的獵槍倒在了屍骨,整個人黑漆漆一團,如果不是那白森森的頭顱露出來,我們還真發現不了。
大黃鴨一眼認出,吃驚道;“是那個大胡子使用的獵槍。”
胡爺沉聲道;“他八成是個偷獵的,被鬼迷住了死在此處,昨晚如果不是窦兄弟,天一亮,咱們八成也就被困死了。”一覺醒來,木屋變成石塔,整個人被困在塔裏,如果有工具脫困也罷,要沒有,隻怕就要活活憋死其中了。
這樣說起來,那小鬼反而是救了我們一命,若不是它引起我們的注意,我們這會兒人,估計就在那墳堆裏安睡不醒了。
豆腐估計是想到這個,狠狠瞪了懶貨一眼,而懶貨則完全不感到内疚,打着哈欠繼續走在最後,仿佛随時會摔倒似的。
我們沒理會那具屍骨,那人自己死也就罷了,還想拉着我們陪葬,實在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