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當一個人,拿着他的武器,做出和他十分相似的動作時,我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逝者。
但懶貨畢竟不是啞巴,啞巴是個極其高傲和冷漠的人,他不屑于跟人打交道,但同樣,也不屑于濫殺,死在他手上的,幾乎沒有無辜的人。而這個懶貨,平凡懶散的面容下,卻是一顆嗜血殘忍的心。
他這一刀沒有用刀刃,而是刀柄,撞到了大黃鴨脖子後面時,大黃鴨整個人就倒下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昏迷了。我覺得奇怪,因爲被過身的人,一般不是這麽容易對付的,怎麽會被懶貨一招就給弄趴下了?
豆腐估摸着也覺得奇怪,便蹲下身去看大黃鴨朝下的側臉,說:“真暈了,那小鬼呢?”
懶貨淡淡道:“小鬼被封在他的體内。”
“封?”豆腐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指着啞巴道:“難不成你是道士?不對、不對,你是藏族人,藏族人信奉的藏傳佛家,藏傳佛教也有很多驅役鬼神的秘術,你剛才是不是念咒或者幹嘛了?”
懶貨沒有回答他,而是看了看他,平凡的臉上,忽然又露出了一個笑容。我依舊對懶貨有些了解了,上一次他笑的時候,是郭家的人被狼群圍困之時。這個笑容,絕對是殘忍的代表詞。
這時我才發現,那柄黑色的彎刀,其實跟最初有些不同。那兩柄彎刀,原本是通體純黑的,表面有花紋,但沒有任何裝飾物。而現在,懶貨手裏的彎刀,其中一柄的頂端,赫然鑲嵌着一顆鴿子蛋大小,血紅血紅的東西,像雞血石一樣。由于這珠子是内陷鑲嵌的,因而我和豆腐之前一直沒有發現。
我立刻明白過來,懶貨能一招制服大黃鴨,八成跟這珠子有關。
我腦海裏閃過一個詞,天珠。
藏族天珠曆來盛名不衰,究其來曆,則無人可以追溯,藏民族認爲,天珠是神靈埋在地底的眼睛,将其挖掘出來,打磨爲珠子佩戴,再由高僧加持,能給人平安、吉祥、富貴,能避避邪、震惡鬼。
而現代研究則認爲,天珠的材料是一種和三葉蟲同時期的古生物化石,又有人說是外天空的隕石打磨而成,說法多種多樣,不一而同。現在很多人去藏區旅遊,随地可以見到的天珠,百分百是假貨,真正的天珠現在已經極爲少見,根據大小、眼睛數量等等,價格最低十萬起,再到千萬都有,因此天珠收藏,曆來是個考眼力的活兒。
天珠從外形上分類也很廣泛,有一眼、二眼、三眼至九眼之分,眼睛越多越珍貴,而其中,還有一種叫紅玉髓的天珠,便是通體血紅。我朝着懶貨鑲嵌在刀頂端的血紅色柱子一看,立刻發現上面還有暗紋,一圈一圈,酷似人眼。不由吃驚:這居然是一顆紅玉髓,至于有多少眼,由于天黑光線暗,我則沒看清楚,但匆匆一瞥,我斷定,應該不低于四眼。
這種東西,絕對是有價無市,乃是極品中的極品,有些專業收藏天珠的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看到一顆。沒想到這懶貨,外表平平無奇,又是給人賣命的,身上居然帶着這麽貴重罕見的東西,而且還随意鑲嵌在刀上,實在令人吃驚。
這時,我也明白那小鬼爲什麽單撲大黃鴨了,我們五人中,胡爺是陰陽眼、懶貨有天珠、豆腐身體裏藏着屍仙的元神,估計也是百邪不侵了,至于我,身上到沒有什麽避邪的東西,當初爺爺給的那串桃木珠,也早已經在多次的折騰中紛紛斷裂,爲了保存剩下的珠子,我用了一個小福袋裝起來,貼身放在了衣服的内兜裏,或許是因爲它,那小鬼才沒有來過身。
這會兒,懶貨輕描淡寫一句話,便說将小鬼封在了大黃鴨體内,再加上他忽如其來的笑容,頓時讓我心裏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又想幹什麽?
豆腐估計沒想這麽多,他說道:“你還能把小鬼給封起來?吹的吧!我說,你總不能一直讓那小鬼待在他體内吧?既然那麽牛逼,就直接把那小鬼送走成不成?”
懶貨淡淡的看了豆腐一眼,微微點頭,說;“成。”任何他擡頭看了看天,這時,天空依舊微微泛亮,不再是漆黑一片了,我們頭頂的樹木,樹冠不算茂密,因而可以看到小片小片的天空。這時,懶貨打了個哈欠,指着旁邊一棵樹說:“先把人綁起來。”
胡爺點了點頭,示意衆人聽懶貨的安排,無法,我們隻能将已經暈過去的大黃鴨給綁了起來。而就在我們将人綁起來不久,大黃鴨便猛地張開了眼,神色頓時變得如同之前那樣詭異,不停掙紮着,嘴裏發出嗷嗷嗷的聲音,顯得極爲痛苦。
掙紮間,那些繩索全部勒進了他的皮肉裏,使得青筋暴起,顯得極爲可怖。
豆腐有些擔心,說這麽掙紮下去,大黃鴨會不會受傷?而且現在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很痛苦一樣。我觀察了一下漸漸亮起來的天色,再看一看大側着臉,似乎要躲避陽光的舉動,立刻意識到,是天亮了,那小鬼想要逃遁,但是卻被懶貨封在了身體裏,
人爲陽,鬼爲陰,民間的俗語便是:狗睡鬼叫門,雞鳴鬼回巢。天剛破曉之際,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就喲各回各家,否則,受了陽光照射,便會痛苦難當,如火灼燒,最終魂飛魄散。
我們倒鬥的人在地下遇見的粽子卻不在此列,因爲地底陰暗,陽光難以透進去,因此地下的粽子是不分白天和黑液,都會作祟的。而我們現在可不是在鬥裏,大黃鴨體内的小鬼感受到日光漸盛,自然惶恐痛苦,随着時間的流逝,掙紮的越發激烈起來,慘叫的聲音在林間回蕩,口水直流,渾身抽搐,雖然沒有用刑見血,但那種凄慘的模樣,卻印子人腦子裏,根本抹不去。
豆腐這會兒也明白了懶貨的用意,最終看不下去,說:“别、别再繼續了,反正天已經亮了,它也做不了什麽惡,放它走吧。”這凄厲的慘叫,讓我們所有人都爲之動容,但唯有懶貨神情依舊平平淡淡,聞言說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咱們回來的時候,始終還是要走這條路的,到時候它豈非又要來作怪?”
豆腐結結巴巴道:“那、那咱們回來的時候饒一段路不就行了?”
懶貨靠着一棵樹半躺着,淡淡道:“我們爲什麽要給它讓路?能一勞永逸,何必反複折騰?擋我者,就去死吧。”說完,懶貨閉上了眼,腦袋一點一點的,在這凄厲的慘叫聲中,似乎又要睡過去了。
到最後,大黃鴨整個人都痛苦的抽搐着,褲裆跟着濕了,顯然已經失禁了。
連我這種鐵石心腸的人,都已經覺得不忍了。再然後,随着時間流逝,大黃鴨的慘叫聲忽然發生了變化,如果最初是大黃鴨的聲音再叫,那麽到後來,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是一個小孩兒凄厲的慘叫聲。
“啊……啊啊……”這聲音比起之前,更爲讓人心驚,豆腐打了個寒顫,看了看已經泛白的天空,終于忍不住,沖上去就給大黃鴨解繩索。然後下一刻,仿佛已經睡着了的懶貨,卻忽然蹿起了身,伸手一撈,挽住了豆腐的脖子,腳下一絆,便直接将豆腐撂倒在地,整個人的膝蓋壓在豆腐胸口,淡淡道:“你找死!”
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立刻撲了過去,猛地将懶貨從豆腐身上推下去,轉而以牙還牙,用膝蓋壓住他的胸口,道;“誰找死不一定,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是一個小鬼。”說着話,我給豆腐使了個眼色,豆腐立刻爬起來,準備去解大黃鴨的繩索。
懶貨被我壓在地上,卻是一動不動,就把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勢,道:“你以爲解開他,那小鬼就能出來?”胡爺皺了皺眉,阻止道:“都别鬧了,再等一等吧,快了。”顯然,他的意思是,再忍受一段時間,那小鬼就可以‘超生’了。我一愣,不由苦笑,随後松開了懶貨。他自己慢吞吞的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眼睛半眯着看着我和豆腐,淡淡道:“殺不殺它無所謂,想救?求我啊,我高興了就答應了。”
雖說這凄厲的慘叫确實讓人心有不忍,但我還沒有善良到爲了一個小鬼去求人的地步,于是便當做沒聽到這句話嗎,自顧自靠着一棵樹休息,等待着天光傾洩,倒是,那小鬼魂飛魄散,大黃鴨也就正常了。
唯一在糾結的隻有豆腐,片刻後,他黑着臉憋出幾個字:“求你了。”
懶貨眼皮也不擡,道:“沒聽清楚。”
豆腐怒道;“求求你大發慈悲,不要跟一個小鬼計較了!”
懶貨道:“求人是這麽求的嗎?就算不下跪,也該彎腰吧?”
豆腐氣的跳腳,我出聲道:“看不出來他是在耍你嗎?蠢貨,過來。”豆腐拉聳着腦袋坐到我旁邊,幹脆堵着自己的耳朵,假裝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