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
“不知道,那些東西爬出去後,那些鱗片就消失了,然後我才發現是她。屍仙這一次,大概損失慘重吧,整個冰洞都塌了,她爲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是呂肅幹的對不對?”
雖然豆腐現在的語言表達能力有些混亂,但從他的叙述中,我還是得大緻推斷出了事情的經過。白雙會變成後來那樣,肯定是和那生物武器有關的,看樣子那玩意兒還是活的。
如果當時下去的是我,是不是最後變成那樣的就會是我?
那屍仙現在又是什麽個情況?
豆腐從冰縫中出來時,我們其實在原地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那時候并沒有發現屍仙的蹤迹,難道說,屍仙真的栽在了那生物武器的手裏?被埋在了那冰洞中?
我讓豆腐仔細回憶一下,他顯得很疲憊,道:“當時沒顧忌到它。木頭招誰惹誰了?他生前确實做了挺多天理不容的事,但畢竟都這麽久了,而且老陳,它也沒對咱們怎麽樣,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隻覺得太陽穴陣陣抽痛,片刻後才勉強恢複過來:“對于我們來說,屍仙或許就是木頭,但對于呂肅來說,那是他的過去。”在說這話時,我也忽然明白了一點,那個該死的生物武器,真正的觸發條件應該是**。呂肅手裏那個所謂的遙控器,八成是掩耳盜鈴,用來忽悠白老四的。
那上面有兩個開關,呂肅的原計劃,肯定是讓白老四帶着東西下去的。雖然不知他是怎麽忽悠白老四的,但他肯定不可能自己下去。當時白老四被我踹下去,向呂肅求救的時候,呂肅的反應居然是大笑。那時候我還有些懵,搞不清楚他既然和白老四合作,又爲什麽不顧白老四的死活,看樣子,那是因爲找着了替代品啊!
早在那時候,我們就被呂肅給算計了。
不過,呂肅當時真正算計的人應該是我,卻沒想到白雙爲我擋了一截。想通這其中的關鍵,我甚至想哭。是不是因爲我接受傳承,所以開始時來運轉了?所以才躲過了這一劫?
可是,白雙卻代替我而死了!
可惜,此時我們也找不到呂肅的去向了,再加上豆腐體力不支,我們一路走的很慢,到達那湖泊時,我看到了一具枯骨,枯骨的身上,還穿着白老四的衣服。
一切就和我所猜測的一樣,他是白老四的影子,在死亡後,就跟啞巴一樣,迅速變成了一堆白骨。
看見這我就來氣,一擡腳便将它踹入了水裏,兩人輪流背着白雙的屍身,一路艱辛出了昆侖山脈,又想辦法弄運屍車将屍體給弄回深圳去,大夏天的,屍身不好保存,未免半路腐爛豆腐看了受不了,我特意搞了冰塊兒弄起來,送到深圳時,倒也沒受多大損傷。
白雙的後事挺複雜的,我們是以探險旅行的名義出去的,因此回來的時候,隻能說是遇到了野獸,她家裏的父母早逝,剩下的親戚朋友到挺多,于是老戲重演了,開始争奪白雙的财産,甚至想着從我和豆腐身上再撈一筆。畢竟人是跟着我出去的,要想找我的麻煩很容易。
這麽多的親朋,談論财産,談論責任,卻沒有人真正的去殡儀館多看她的屍體一眼。
豆腐一開始很消沉,守在停屍房不肯離開,直到白雙的其中一個親戚來鬧事,他才振作起來,一拳頭将那中年婦女給打趴在地:“雙雙留下的東西,你們一分也别想動!”
那女人立刻起身撒潑,沖上去跟豆腐厮打:“她是我表妹,你這野男人哪裏冒出來的!”這一幫子親戚人多勢衆,我們兩撥人很快就幹起了架,豆腐完全變了,打起架來跟不要命似的,拽住那女人的頭發就要往桌子上撞。
我一看,那可是桌角,豆腐這會兒用的力道很大,這麽撞上去,八成就要出人命了,于是趕緊組織了他一把,免得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人,一但如此,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保不住他。即便判個過失殺人,不用挨槍子兒,那也得坐好幾年牢。
這年頭,殺了人,隻要有錢,不管判多少年,進去之後就塞錢,然後減刑減刑再減刑,快的兩三年,風聲一過也就能出來。不過,我可不想豆腐再牢裏蹲上兩三年,于是阻止了他。但卻被身後的人踹了一腳,這一腳踹下來,我身形不穩,恰恰就撲到在了一旁的停屍櫃旁,和白雙那張死去的臉,來了個近距離的對視。
那張臉在僵硬中,顯得很恐怖,但我腦子裏卻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呂肅那樣的死人都能活着,爲什麽白雙不可以?
薩滿秘術中,會不會有這方面的線索?
最終,這場鬧劇以警察到場而結束,與此同時,還有一個讓我們意外的消息,原來白雙立過意外遺囑,就是如果人身出了什麽意外,那麽她留下的财産,除了小部分用于自身喪葬以外,其餘的将全部捐獻出去。
在律師的監督下,我們辦理了白雙的後事,在此期間,我有意拖延了火化的時間,尋找到哈日查蓋,查詢這方面的消息。
哈日查蓋的回複很簡單:“這樣的秘術或許曾經有過,但一定是不容于這個世間的,否則,以前那些薩滿爲什麽不用在自己身上?這個世界上,延年益壽的神秘法門有很多,但死人複活這種事,沒有。”
我道:“可是出現在我們身邊的例子太多了。”
哈日查蓋聳了聳肩,道:“複活以後的人,還是曾經的那個人嗎?”
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接下來的日子裏,豆腐開始想盡一切辦法尋找呂肅的消息,我知道他是想報仇,不止是他,我也想。
從精神上,我很希望一切可以到此爲止,但隻要一想起死去的白雙,想着這些年所發生的事情,我就無法讓自己聽之任之下去。
但呂肅,卻就此從人間蒸發了。
我一直想着,這些破事兒什麽時候能夠徹底結束,但一切就結束的這麽突兀,當我不希望它結束時,它卻結束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我們都利用各種關系去找,但不管是真呂肅,還是假呂肅,都再沒有一點關于他們的消息。似乎呂肅報完仇,就真的得償所願了。
豆腐非常的焦躁、消沉,爲了他的鋪子不至于關門,我不得不幫忙經營起來,當然,爲了我可憐的小命,力是我出,錢是他賺,我還是跟着哈日查蓋四處練手。
我想,或許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但2014年6月13日晚上。
我豆腐再一次失蹤了,這一次走的很徹底,證件、銀行卡都帶走了,但屋子裏的東西沒有帶走。這一年裏,我和豆腐的關系處于一種表面上的平靜狀态。
之所以是表面,是因爲他在一次喝醉時,曾揪着我的衣領吼:“我以前的女朋友,看到你就移情别戀了。我現在唯一愛的女人,你卻帶着她去那種地方!陳懸,你就是老天爺派來克我的!無論什麽你都要搶走是不是?王八蛋!爲什麽死的不是你,爲什麽死的不是你!”
爲什麽死的不是我?
蝼蟻尚且偷生。
我也想活下去。
可是活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隻留下了一封很簡短的信:老陳,我不能讓自己停下來,停下來太痛苦了。我一定要給她報仇,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下一次如果我們還有機會見面,那說明我已經報仇了。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這一年裏,我們已經用盡了所有方法,他還打算怎麽去找?我立刻意識到不對勁,難道豆腐有什麽發現?可最近幾天,這小子都在家酗酒,難道說……
我立刻調來了監控錄像,由于是開店做生意的,而且畫廊的面積較大,所以有安裝監控。
我開始觀看最近的監控錄像,看到三天前的晚上時,一個古怪的東西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
那東西在地上爬。
看起來像一隻老鼠。
但它的速度很快,畫廊裏有柔光燈,所以當它靠近攝像頭所在的位置時,我看清了它的模樣。
那是個隻有半個老鼠大的東西,模樣俨然是一個長了毛的嬰兒!
霎時間,我明白了過來。
元神!屍仙的元神還活着!
然後,地上這東西從攝像頭離消失了,消失在了樓道口,但我知道,它是朝着豆腐的方向而去的。
忽然之間,我想起了呂肅之前說過的話:隻要沒有了強悍的肉身,元神又算得了什麽?
對……呂肅那個武器,一開始對付的就是屍仙的肉身,也就是說,這個元神一直是存在的!
我幾乎可以猜到接下來的一切,豆腐再一次與元神融合了,而這一次,他會去找呂肅報仇。
但是,是他找呂肅報仇,還是呂肅找他報仇,這一切,就是個未知數了。
我覺得自己的手在發抖。
繞了一個大圈子,一切又回到了圓點。
空曠的畫廊裏,冷氣開的很足,感受不到夏日裏的炎熱。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外面的行人在陽光下流出的汗水。
一扇門,仿佛是兩個世界。
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我的家庭,我的親人,我的愛人,我的兄弟,我的一生……
我還剩下什麽?
“當家的,當家的……”獨眼龍在身後叫我,但我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了,茫茫然的走入了大街上,等我醒悟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步行了一個多小時,走到了七星樓前。
七星樓還在,但已經換了老闆,換了菜系,唯有店員沒有換,還有人能認出我來,沖我打招呼。
豆腐說的對,死的應該是我。
…………
………………
站在七星樓的最高層往下看,下方是堅硬的水泥地闆,外面的陽光晃的人眼暈,我覺得自己似乎随時會栽倒下去。
然而,有人從身後拍了我一把:“你這麽死了,有臉去見吳水嗎?”
我轉頭一看,發現是懶貨。
我有些驚訝:“你怎麽在這兒?”
懶貨道:“一直在這兒,清淨。”
頓了頓,他道:“這裏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改變,改變的隻是來來去去的人而已。一年不見,你倒是出息了。”這話暗含嘲諷。我苦笑了一聲,道:“你以爲我想跳樓?我确實想跳,但不是現在。”
懶貨打了個哈欠,眼皮兒依舊拉聳着,道:“那是什麽時候?”
“該出現的人出現,該消失的人消失。”
如果人生是一場電影,那麽我肯定是這個電影裏面一個比較悲劇的配角,看着主角們一個個出場,牽連進主角的人生中,最後主角們達成了自己的願望,拍拍屁股走人。而我這個配角還在原地,失去的一切,都回不來了。
(全書完)
2015年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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