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福順現在很難,那個春生幾天前就被警察局抓了,那貨也沒能堅持多久,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可是他卻不敢把那貨帶到老爺子面前,也不敢把按下手指印的口供讀給老爺子聽,他害怕老爺子被活活氣死。
“大少爺,老爺子讓你去鄒府拜會。”
馮福順忙活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還沒來得及去看望老爺子,管家就找了過來。
“老爺子有交代什麽事嗎?”
馮福順問道。
“禮品和婚書都準備好了,你去就是通知鄒家,馮锷馬上回來了,他們願不願意繼續履行婚約,就看他們自己的選擇;老爺說,現在形勢複雜,他頂不了太久了,鄒家如果要毀約,讓你别聲張,回來就成……”
管家交代着老爺子的話,把懷裏的一個信封交給馮福順,這東西,以前一直在老爺子那裏。
“行,我馬上出發。”
馮福順點點頭,把婚書揣進懷裏,他并不打算告訴自己的妻子,老爺子這麽做肯定有他想不到的深意。
“啊!”
天已經亮了,馮锷在車廂裏面醒了過來,耳邊還是咣當咣當的聲音,身下的幹草已經被馮锷死死的壓在了車廂闆上。
“咕噜、咕噜……”
馮锷開始喝水,然後掏出攜帶的幹糧開始吃喝,這還是從湖口會戰以來他第一次能睡到自然醒。
他并不知道,圍繞着他回家的事情,很多人都開始忙活;空返的貨運列車就這一點好,基本上不停,一路直奔廣州,比客運火車要快了幾個小時。
“咣當!”
馮锷推開貨箱的門,讓外面的陽光和冷風吹了進來;這個時代的火車并沒有那麽快,一個小時大約隻能跑35公裏到40公裏。
“老爺,你真打算讓小七嫁進馮家?”
馮福順已經走了,鄒會長拿着那張婚書有點舉棋不定,而他的妻子卻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沒有毀魂的輿論壓力,她覺得這樣結束再好不過。
“此子是馮家的麒麟兒啊!你别看現在馮家每況愈下,可是如果馮锷在戰場上活下來,他能成長的高度不可限量啊!”
鄒會長搖着頭,表達自己對馮锷的看法。
“老爺,刀頭舔血的,沒準哪天就死在戰場上了,小七嫁過去,也是守活寡啊!”
女人苦着臉,仍然在勸解。
“他現在已經是中校,還是精銳直屬營的營長,根據打探來的消息,這個小夥子很能打;中日大戰短時間内看不到盡頭,這場血與火的大戰最缺的就是能打的軍官,他能在前幾次大戰中活下來,以後隻要不是自己找死,就沒那麽容易了,你看他現在是中校,沒準明年這個時候就是将軍了……”
鄒會長非常清楚,國民政府不缺兵員,缺的是能打的軍官,馮锷縱然是失去了家族的幫助,憑借戰功和黃埔派的身份,也能平步青雲,沒準還能升的更快。
“那你是什麽意思?”
女人搞不懂鄒會長的彎彎繞,她就想知道老爺怎麽做。
“小七和馮锷已經有五年沒見了吧!讓她明天去火車站接他,讓他們兩個小年輕自己決定吧!鄒家我還能頂幾十年,她如果實在不願意嫁,那就不嫁。”
鄒會長想了半天,仍然沒做決定,而是讓女兒自己把握。
“早這樣說不就好了,我找小七去。”
……
“咣當、咣當……”
在車輪的撞擊聲中,天又黑了,馮锷吃完東西之後,又躺了下去,等天亮之後,就離廣州不遠了。
根據馮锷電報裏面說的時間,他應該是中午才能到,可是早飯後,馮福順帶着司機,直奔火車站,手上拎着的是妻子爲兒子準備的點心,她害怕兒子在火車上餓着了。
廣州火車站很繁忙,南來北往的客商,吆喝着揮灑汗水的勞工,維持秩序的軍警,火車站的候車大廳裏面擠滿了人。
馮福順手裏拎着點心,很順利的來到了站台,這難不倒他;同樣的,對于鄒小七來說,更輕松,優哉遊哉的坐在火車站的辦公室裏面,面前放着茶水,在她面前的窗戶已經打開,她隻需要盯着馮福順就好,要不要和馮锷在這裏見面,她還沒想好。
五年前馮锷離開廣州的時候,他還是個纨绔子弟,五年沒見,在戰場上掙紮了兩年,她不知道馮锷變成了什麽樣子。
至于說婚姻,她并沒有打算嫁給馮锷,以新時代女性自居的她并不想成爲生兒育女的工具,她渴望着和志同道合的青年男女們一起奮鬥,成爲一個對國家有貢獻的新青年。
“嘟、嘟嘟……”
火車的汽笛長鳴,馮锷在車廂裏面站着,整理了一下有點鄒鄒巴巴的軍裝,理了理髒亂的頭發,戴上帽子;腰間别着的是勃朗甯,除了油膩的皮膚之外,馮锷自認爲自己已經盡力整理了自己的衣着。
“哐當!”
随着車身一震,火車到站了。
“咣當!”
推開車廂門,馮锷的腳終于踏在了廣州的土地上。
“呼!”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人頭,馮锷修長的身形在一堆勞工裏面顯的有點鶴立雞群;四面張望了一圈,馮锷搞清楚了自己在哪裏之後,朝着出站口走去。
“老爺、老爺,你看,大少爺……”
馮福順還沒看到馮锷,可是他身後的司機兼随從已經看見了馮锷,激動的聲音中,手指着遠處,一邊說,手一邊顫抖。
“哪裏?”
馮福順壓抑住自己的激動,顫抖的聲音中,把頭轉向司機手指的方向。
“兆章?”
馮福順看見了,那正是自己的兒子,幾年不見,他黑了,也瘦了,身上的軍裝并不是那麽幹淨。
沒有行李,馮锷在早上的時候已經吃光了最後的幹糧,除了口袋裏面的幾個大洋之外,他沒别的東西了。
“大少爺,這邊、這邊……”
在馮福順的示意下,司機大聲的呼喊着,試圖引起馮锷的注意。
可是火車站太嘈雜了,馮锷根本沒聽見,他在人流中,正朝出站口走去。
“走!”
馮福順邁動腳步,朝自己的兒子迎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