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面,地平線的遠方,就在朦胧中,隐隐出現了魚肚白,白天即将到來。
“兄弟,醒醒,該上陣地了!”
“起來,别睡了,精神點,盯着陣地前方……”
……
酒坊嶺的陣地上,連排長在叫醒熟睡中的士兵,示意他們回到自己的戰壕。
“班長,鬼子沒來!又多活了一會。”
一個弟兄長出一口氣,抓起口袋裏的雜糧餅,狠狠的咬一口,使勁的咀嚼着。
同樣,在馮锷的身邊,幾個連排長盯着馮锷,他們一個個喜氣洋洋,最危險的時刻過去了,到了白天,在他們的想法中,再守幾波,應該就可以撤退了。
“鬼子沒來不是什麽好事啊!還是老規矩,讓弟兄全部進防炮洞,陣地上隻留觀察哨!”
馮锷卻不這麽認爲,鬼子知道他們在這裏,不可能一個晚上什麽也沒做,或許鬼子一開始的攻擊就是毀天滅地,一開始攻擊就會讓直屬營的殘兵們消散在硝煙和炮火中。
酒坊嶺的陣地上呈現詭異的平靜,可是湖口城在天沒亮的時候就已經喧嚣一片,大片的燈光和火光中,鬼子的汽車後面拖拽着野炮、山炮和步兵炮,搖搖晃晃的開出湖口,後面伴随着大批的鬼子步兵。
九二式重機槍、擲彈筒、迫擊炮等等裝備全都出現在了步兵隊列中,轟隆隆的聲音中,漸漸的開向酒坊嶺的方向。
鬼子不會放任酒坊嶺陣地的存在而直接攻擊三裏鎮,因爲他們怕這裏的部隊給他們後面來上一記狠的。
這裏在忙碌,同樣的,三裏鎮現在仍然是一片混亂,傷員和物資正在轉移,十一師的部隊根據三裏鎮的地形,正在完善防禦陣地,從現在開始,他們的防禦重心必須兼顧鬼子的登陸和湖口方向的進攻,這就要求十一師的部隊必須在湖口方向構建縱深防禦陣地,防止被鬼子單點突破之後全線崩潰。
斷後的三營剩下了一百多個殘兵回到了三裏鎮,面對梅春華的詢問,軍官老實的回答了問題。
“龍團長,防線還需要多久可以完工?直屬營是把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出來給我們争取的時間,他們早撤退一分鍾,也許就可以多幾個人回來。”
梅春華看着龍佐才,他現在恨不得馬上給馮锷下達撤退的命令。
“旅長,這邊的工事剛剛開始修,至少三道防線才會讓防線的彈性足夠,不至于被鬼子突破。”
龍佐才皺着眉頭,表示自己無可奈何,實際上,現在三十一旅所有的弟兄都在挖戰壕、防炮洞和半地下掩體。
你說工兵?師部的工兵在羅德嶺一帶修建師部的臨時掩體,這裏連旅部的指揮所都要弟兄們靠挖的,因爲工兵連已經被打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在馮锷那邊。
“天黑前,最多弄完旅部指揮所和兩道防線。”
看着梅春華垮下來的那張臉,龍佐才立正彙報着自己的預估,這還是施工順利的情況下,實際上,這是長江邊上,施工肯定不會順利。
“抓緊時間吧!”
梅春華看着遠處忙碌的士兵,在昏黃的篝火中若隐若現,他也知道,這些弟兄們從踏上湖口戰場之後,一直非常疲憊;最主要的,他現在不敢把所有的部隊都投入到修建防線上,他必須讓六十二團保持體力,準備應對鬼子的偷襲。
馮锷和梅春華都不希望天亮,可是天還是慢慢的亮開了,随着太陽出現在遙遠的東方,穿透夏季的薄霧,透過燃燒徹夜的烽煙,像圖騰一樣的聳立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馮锷沒有躲進工事裏面,仍然呆在戰壕裏,舉着單筒的六倍狙擊鏡看着遠處,他的旁邊,是闵飛和王甯。
“營長,鬼子怎麽撤了?”
在他們望遠鏡的視線中,出現了幾夥鬼子,多的有十幾個,少的有五六個,正從三百米之外的地上爬起來,彎着腰朝後退。
“他們不是撤退,是他們的大部隊來了。”
馮锷搖着頭,該來的還是來了。
“營長,他們就不怕我們跑了?”
王甯詫異的問道。
“這是白天,這附近的地形,我們不是隻有幾十個人,目标太大,跑不掉;進洞,準備挨轟吧!”
馮锷現在也不敢呆在這裏了,彎着腰,踩踏着戰壕之中的泥濘,彎腰跑向掩體。
“嗚嗚嗚……”
汽車巨大的轟鳴聲中,鬼子的大部隊快速的靠近酒坊嶺陣地。
“快,下車!”
“當、當、當……”
車隊終于停頓下來,車廂裏面的鬼子跳了下來,在軍官的命令中快速集結。
“讓第一、第二中隊集結;準備進攻!”
“山炮中隊準備構建炮兵陣地炮擊!”
“航空兵什麽時候抵達?”
……
一圈鬼子軍官的中間,一個中佐軍銜的鬼子軍官正在不停的發布命令,不過他并沒有要求工兵搭建野戰帳篷,隻是讓士兵集結準備進攻,在他的想法中,這裏的陣地堅持不過兩次攻擊。
“嗡……”
鬼子的步兵還在集結,天空中就傳來了馬達的轟鳴聲,鬼子的飛機來的很及時,就像他們昨天晚上制定的計劃一樣,準時的抵達了酒坊嶺陣地,咆哮着低空掠過鬼子的頭頂,聲音越來越大,直接撲向酒坊嶺。
“他女馬的,鬼子飛機轟炸、撤!”
在陣地上的哨兵不是傻子,知道這個時候呆在陣地上就是找死,撤并不是跑,而是執行着馮锷的命令,鑽進防炮洞裏面,觀察哨隻是在鬼子炮兵炮擊的時候使用的,面對飛機的轟炸,鬼子是不敢踩着炸點向上進攻的。
“呼呼呼……”
觀察哨開始慌亂地跑了起來,原本呆在防炮洞裏面的弟兄開始祈禱,禱告航彈不要命中自己的掩體,因爲他們這掩體根本扛不住飛機航彈的轟炸。
鬼子的飛行員看不見陣地上的士兵,可是他們還是忠實的執行着命令,徑直地俯沖了下來,嚣張而狂妄。
“咚咚咚……”
俯沖下來的飛機噴吐着火舌,打出了兩排密集的彈雨,在泥濘的陣地上濺起一道道泥沙,一直順着彈道延伸。
一駕過去,又是一駕,鬼子的飛機肆無忌憚,仿佛像是在做技術表演一樣,從陣地上俯沖而過,然後拉起來,在天空中盤旋,等待後面的飛機同樣從陣地上俯沖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