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锷錯過了午飯,而忙活了一個上午的張昌元也基本沒吃,因爲他盡顧着跟這幫殘兵聊天了。
“馮锷,這邊!”
馮锷剛剛走出師部,一個疲憊的聲音響起,一看張昌元正朝他招手。
“副團長,怎麽了?誰欠你錢不還了?”
看着張昌元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馮锷詫異的問道。
“沒吃呢吧!走,我弄了點好吃的,慰勞慰勞你!”
張昌元沒有回答,而是拽着馮锷直接走。
作爲六十二團的二把手,在營地裏面,張昌元有自己的獨立營房,一個小單間,這個時候,屋子裏面放了一張桌子,桌子中間擺了一整隻的燒雞,在紅燒雞的旁邊擺了一個竹籃子,裏面裝滿了花生,周圍擺了幾個小菜,以及一壇子酒,就把木桌子占的滿滿當當。
一進門,馮锷看見桌子上的菜就驚呆了,他有多久沒有吃過這麽好的酒席了?
“來,坐啊!”
看着馮锷愣住的動作,張昌元招呼着,把手上的東西放在一邊,拿過酒壇子,開始給兩個土陶碗倒酒。
“這是我欠你的,實際上十一師很多軍官都欠你一隻雞,可是他們再也還不上了,都戰死在淞滬戰場了。”
張昌元搖着頭,苦笑着,自顧自的坐下了。
“副團長,你啥時候欠我的?我咋不知道?”馮锷詫異的看着張昌元。
“你肯定不知道,這是我們在戰場上許下的諾言,活着回來了,當然要兌現,坐吧!别站着了。”
張昌元催促着,馮锷一臉納悶的坐下了。
“你有一手好槍法,爲這個,來,幹一碗。”
張昌元舉起了碗,一仰頭喝了下去。
“我來!”
馮锷跟着喝幹,酒不是什麽好酒,就是普通的黃酒,馮锷咽下去之後,搶着抱起酒壇子,給張昌元滿上。
“吃,這個是你的。”
張昌元伸手扯下一個雞腿,上面拖着一大塊肉,放在馮锷面前的空碗裏面。
而張昌元自己,卻抓了一把花生,放在自己面前,開始剝花生。
“今天在政訓處怎麽樣?”
張昌元問着馮锷,他能看出來,馮锷從師部出來并不開心。
“不怎麽樣,他們扭曲事實。”
馮锷嘴裏啃着雞腿,含糊不清的說着,有肉吃,讓馮锷有點忘記了下午的不快,吃肉,對于這個時代的中國士兵來說,是奢侈的。
“不會吧!師長不是打過招呼了嗎?他們還敢難爲你?”
張昌元詫異的問道。
“那倒沒有,他們就是想美化我們從南京突圍的某些經曆。”
馮锷又扯了一塊雞肉,雙手全是油,吃的搖頭晃腦。
“哦,那沒事,聽他們安排就好了,對你有好處。”
張昌元松了一口氣,眼睛掃過去,發現這一整隻燒雞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雞翅、雞腿都不見了。
“我操。”
張昌元也不說了,抓起剩下的燒雞也開始啃,他是沒想到馮锷這麽不客氣啊!
“嗯。”
張昌元啃了幾口,馮锷端起了酒碗,朝着他比劃着,張昌元嘴裏也是肉,點點頭,舉起來,兩個人喝了一口,繼續對付雞肉。
幾分鍾過後,兩個人同時盯着桌上,裝着燒雞的盤子空空如也,上面的油花顯示了這裏曾經存在過某種肉制品。
“呵呵,喝酒!”
兩個人同時呵呵一笑,舉起酒碗。
“對了,你那邊今天怎麽樣?”
馮锷放下酒碗,終于想起來張昌元今天在幹什麽事情。
“不怎麽樣,十一師的弟兄不多,除了跟那4個原來敢死營的,其他的隻有二十多個,而且沒有一個是我們團的;剩下的,隻有九個人願意留下,其餘的都要回原部隊;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張昌元問道。
“什麽?”馮锷搖着頭,拿着筷子開始吃着各種小菜。
“師裏會把原敢死營的弟兄全部劃給你,讓你統一管理,可是人不多,總共隻有二十多個。”
張昌元提示着馮锷。
馮锷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明白。
“現在十一師的老兵不多了,進來的補充兵很多,每個連隊能分到的老兵不足五十個,你現在的铨叙軍銜和戰鬥經曆,可以得到的職務不止是連長,可是你沒有合用的人,沒有合格的班排長。”
“哎!這幫從南京走出來的殘兵不錯,我了解了,87師、88師、教導總隊的都不少,而且有很多是班排長,你可以把他們留下,隻要他們願意,你得到的肯定不止是連長。”
張昌元說一段停一段,提示着馮锷。
“我想想。”
馮锷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實際上,張昌元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馮锷現在憑借這不到三十個敢死營的老兵,最多可以搭建一個連的骨架,而且這還要他自己把班排長帶出來,如果他能把這些殘兵全部留下,那麽他就有可能當營長,因爲他手下的老兵足夠多,可以成爲基層班排長的老兵也足夠多。
“你放心,别管是教導總隊還是其他部隊的,隻要他們自願留下,師裏就有正當理由把他們的長官怼回去,況且,我們還有陳長官罩着。”
張昌元提醒着馮锷。
馮锷太知道這幫弟兄了,一路從南京殺出來,自願跟着突圍的人很少,其餘的人都是被逼的,被軍法和槍逼的,馮锷帶着他們進行了殘酷的戰鬥,爲了抗拒收編,甚至帶着他們和五十二師對峙過,現在讓馮锷推翻自己許下的承諾,馮锷都不知道該怎麽說,況且就算是馮锷放下臉,失去了威信,哪怕是這些人留下來了,他以後恐怕也難辦。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自己許下的諾言,讓他們來去自由,讓他們走吧!”
馮锷搖了搖頭,苦笑着舉起了酒碗,這裏面的酒是馮锷在沉思中,張昌元給續上的。
“哎,你知不知道,起點越高,越容易在戰争中活下來,越容易得到戰功,起點越高,你的上升空間就越大;你看我,軍校畢業的時候隻是個班長,到現在也才副團長,你明白嗎?”
張昌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甚至不惜拿自己來打比喻。
“團長,喝酒吧!我并不想升官發财,我隻是希望打跑日本人的時候我還有命退役回家。”
馮锷一臉的笑容,回家仿佛成了他永恒的期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