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反擊被趕了回去,可是突破陣地的一連和兄弟部隊一起卻再無建樹,他們無法向前幾次一樣向左右突破,進而攻破鬼子的整條防線。
“哒哒哒……”
“咚咚咚……”
“轟、轟……”
天亮前的最後黑暗,激戰仍然在繼續,在雙方士兵的怒吼中,天空慢慢的乏出魚肚白,鬼子在羅店中部集結了大量兵力,山炮、野炮、步兵炮大量被抽調,準備天亮後對國軍發起反擊,羅店對于鬼子來說,也非常重要。
“撤退!退出羅店,在野外構建工事,繼續圍困鬼子。”
團部的傳令兵終于帶來了師部的最新命令,讓廢墟中的弟兄長出一口氣,如果不退,天亮後他們就會成爲鬼子炮兵的活靶子,在廢墟中,他們連戰壕和防炮洞都沒辦法構築。
“呼呼呼……”
相比于進攻,國軍的撤退也很不順利,一路上都是被鬼子追殺留下的屍體,狼狽的國軍終于退出了羅店,回到了羅店的外圍陣地之後,軍官命令就地構築野戰工事。
六十二團一營陣地,滿編八百多人的一營現在連四百人都不足,好在團部的工兵連和民夫已經連夜爲他們修築了新的野戰工事,用于圍困羅店的完備工事。
一營營部在一個半地下掩體,總共沒剩多少人了,一營長張昌元幹脆把三個步兵連都趕上了陣地,營部的直屬部隊和後勤人員統一編爲預備隊。
“趙亮,你們一連這次打的不錯,把功勞報上來,給你們弄個嘉獎什麽的!”營長坐在地上的麻袋上,滿臉都是血污和煙塵,看來昨天晚上的戰鬥,他是真帶着二連打了一晚上。
“營長,我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嗎?跟我沒啥關系,是馮锷的主意!”
趙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貪自己弟兄的功勞,他還沒那麽厚的臉皮。
“哦!你說那個十一期的逃兵?他還活着?”張昌元問道,
“嗯!”趙亮點點頭,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下去。
“讓他來見我,我也見見我們黃埔的恥辱,看他究竟是什麽造的,怎麽當了逃兵呢?”張昌元自嘲着,然後揮手讓趙亮去通知。
張昌元,黃埔九期畢業生,慘叫過多次戰鬥,一個月前還是連長,一營長在攻擊張華浜火車站一站中陣亡,他被火線提拔成了營長。
馮锷現在蹲在戰壕裏,手裏拿着鮮紅的名冊,昨天晚上戰死的那個弟兄已經被劃掉了。
“陳華,還差十個,劉福,還差八個,王軍,九個,趙泉,六個,闵飛,十二個。這就是把剩下的戰果分配後你們的差額,有什麽意見?”
馮锷問道,
“沒意見!”大家同時搖頭,因爲他們知道,這分下來的人頭,至少有一半是馮锷的。
“對了,闵飛是誰?”馮锷納悶的問道,
“是我!”闵大個子舉起手,弱弱的回答着,弟兄們都習慣叫他大個子,沒想到闵飛反而沒人知道。
“你怎麽還差這麽多?”馮锷有點不解,
“我……”闵大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難道說自己犯的事大,總數比人家多嗎?
“好了,總共還差四十五個了,防守是拿人頭的好時候,希望鬼子今天來幾波送死的。”馮锷合上本子,用油紙包好,然後塞進懷裏。
“你還差九十多個呢?你怎麽整?”陳華擔憂的問道,
“不死就有機會,慌什麽!”馮锷說完之後,躺在戰壕邊上閉上了眼睛……
“馮锷!”
趙亮的呼喊聲在戰壕裏面響起,随着聲音,趙亮滿頭大汗的出現在了馮锷面前。
“有事?”馮锷睜開眼睛問道,
“營長叫你,快起來走啊!”趙亮沒好氣的看着馮锷,怎麽還躺地上不起來了呢?
“營長找我啥事?”馮锷問道,
“不知道,不過我們營長也是你學長,黃埔九期畢業的,你好好表現一下,昨天晚上的戰鬥,營長準備給一連弄個嘉獎,我給了你。”
趙亮一副不在乎的表情說着。
“謝謝!”馮锷一聽嘉獎,知道趙亮這個連長不錯,沒貪自己的功勞。
“你還是罪兵吧!有了這個嘉獎,沒準脫罪快很多!”趙亮提醒着馮锷,
“是啊!自己還是罪兵,要這個有什麽用?沒準可以用它來換點什麽?”馮锷邊走邊想着,營部所在的半地下掩體已經距離他越來越近。
“報告!一連長趙亮奉命帶馮锷前來!”趙亮停了下來,大聲的在掩體通道口敬禮。
“進來!”
掩體裏面傳來一個男人渾厚的嗓音。
“啪!營長!”
進了掩體,馮锷立正,敬禮!一套标準的黃埔式流程看的張昌元眼前一亮。
“行了,趙連長,你去忙吧!”張昌元沒有回禮,而是讓趙亮離開。
“是!”
“注意點!我在陣地上等你!”趙亮在馮锷的耳邊嘀咕了一句,然後敬禮離開了!
“稍息!”
趙亮離開了,張昌元回禮,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沙袋,示意自己的小學弟坐下。
“黃埔十一期的?”張昌元問道。
“嗯,沒畢業,就到了這兒了!”馮锷錯愕了一下,老實回答。
“我九期的……”
“學長好!”
張昌元剛剛說了半句,馮锷緊跟着拉關系,親切的稱呼着張昌元。
“嗯,算起來你也是我的學弟。沒畢業,怎麽成逃兵了?”張昌元問道。
……
馮锷沉吟着,沒有說話,而是盯着掩體内的泥土……
“夜不歸宿?逃課?休息日未按時歸隊?還是直接逃學了?沒上戰場,弄成了逃兵,這在黃埔還是首次,你也是算創了黃埔的一個記錄了!”
張昌元搖着頭,揣測着馮锷的行爲,最後以一個調侃似的嘲諷爲自己的猜測畫上了句号。
“都不是!”馮锷搖着頭,似乎進入了某種回憶中,眼神空洞,搖頭很機械。
“來,說說看!”張昌元點燃一根煙,遞給了這個小學弟。
“我是廣州人,廣州馮家,爺爺是上任廣州商會會長。家裏送我來軍校,是托了關系,其實家裏沒人希望我畢業後從軍的,他們隻想鍛煉我的性格,可是日本人來了,所以我們這一期,服務社會的名額沒有了,全部要加入軍隊,爺爺托了很多關系,找了大佬,結果也沒能讓我逃脫進入軍隊的命運……”
“你們家是大家族,你是嫡系吧!你家裏人是怕你死了,也是爲你好。關鍵是你們這一批畢業的形勢不好,政府計劃在上海地區跟鬼子決戰,所以你們注定是要補充進軍隊的,委員長下了嚴令,所以誰都不好使,你們家找誰都不行,因爲現任教育長是張長官。走不掉,所以你就幹脆跑了,但你是怎麽被抓住的?你們這種大家族應該有一整套撤離路線的啊!”
張昌元點着頭,問着馮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