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善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參謀長梅春華和警衛營的幾個警衛員陪着他來的，在他的身後，有幾個後勤的弟兄擡着兩個框子，上面蒙着白布，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不過無論是什麽東西，現在恐怕很難激發這幫殘兵的戰鬥欲望了，左右是個死，難道還要掙紮一下死亡的姿勢嗎？
“報告師長，敢死營應到、實到一百五十一人，集合完畢，請指示！”
四連長作爲敢死營剩下的最高軍官，敬禮、彙報一起呵成。
“歸隊！”彭善點了點頭，看來他讓後勤特别調撥的軍裝和其它物資沒有白費，至少這個隊伍看起來還像個隊伍。
“弟兄們……”
彭善大吼了一聲，舉目望去，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來之前想的那些說辭他發現完全用不上，這是一幫什麽兵？從他們的眼神中彭善能看出來，這是一幫完全已經沒有魂魄的兵，也許他們現在隻是機械的執行上級的命令，根本沒有了掙紮的欲望。
“這樣可不行！”彭善心裏想着，沒有掙紮欲望的士兵，上了戰場隻會成爲鬼子的戰果，彭善皺着眉頭想着對策！
“來人！”彭善咬了咬牙，大聲的喊道。
“到！”
“把我準備的煙拿出來，每人發一支，給他們點上！”彭善喊道，
“是！”
警衛員大聲的說着，然後從框子裏面拿出煙，拆開，一個個的發了下去。
“唰！”
随着第一個士兵點燃，後面的士兵開始接火，一連串的煙霧從隊列裏面升騰了起來，随着煙霧的升騰，一絲絲生氣從隊伍中慢慢的散發出來。
“都放松點，抽完了還有，我給你們每個人準備了一包！”
看着升騰的煙霧，彭善臉上如負釋重，他們隻要能恢複，那就最好，也不枉他折騰半天準備的這麽多香煙。
“你幹什麽？”
隊伍中，一個士兵點燃了香煙，立即沖出了隊列，一個警衛員大聲的呼喊着。
“讓他去，看看再說！”彭善阻止了警衛員的動作，眼睛盯着那個跑出隊列的士兵。
跑出隊列的士兵并沒有跑遠，而是找了一堆松軟的土地，把煙插了進去，臉朝着北方，然後直接蹲了下去。
“哥！你慢點走，在前面等等我，地府的路太黑，我不認識路！”
“哥，先别過奈何橋啊！喝了孟婆湯，我還怎麽找你啊！”
“哥！”
……
“嗚、嗚、嗚……”
随着幾聲大喊，沖出隊列的士兵直接坐在了地上，開始抱頭痛哭。
“吧嗒！”
彭善看着眼前的情況，從衣服口袋裏面掏出煙，點上兩根，大踏步走了過去！
“古語有雲：祭奠當有三支香；這裏沒香，點三支煙吧！”
彭善走到哭嚎的士兵跟前，蹲了下去，把點燃的兩根煙插在了地上那支孤零零的香煙旁邊。
“哎！”
哭嚎的士兵引起了很多人的悲傷，士兵們歎着氣，開始猛烈的吸煙。
“咳咳咳……”
不大一會，隊列中就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弟兄們，你們都是好樣的，在羅店打出了中國人的血性，死去的弟兄都是英雄，我彭善以你們爲豪！”
彭善看着逐漸雜亂锷隊列，大聲的吼道。
“師長，我們是罪兵，恐怕連陣亡名單上都不會有我們的名字，還英雄，你别騙我們了！”
一個弟兄嘀咕着，反駁着彭善的話。
“這個弟兄說的很對，你們是罪兵，還是犯了重罪的罪兵，可是這并不妨礙你們仍然是英雄的事實；是的，你們在這裏陣亡了，恐怕隻會成爲傷亡名單上那可憐的數字，因爲你們現在是戴罪立功，功勞不夠，是沒辦法和其它弟兄一樣得到政府撫恤的！”
“可是，這是國戰，是我們中國人跟日本鬼子的血戰，戰死的每個弟兄都不會白死，他們都是英雄，因爲他們每個人頭上都頂着中國人三個字，戰死在這裏，至少上海人知道有這麽一夥子當兵的，曾經在這裏死戰，爲的不是什麽大洋，也不是什麽升官發财，我們隻有一個目的，把狗日的小鬼子趕下大海，讓他們從那來回哪裏去……”
彭善順着弟兄們的嘀咕開始說，越說就越激動，漸漸的，殘兵的反應明顯不一樣了，沒人整隊的情況下，随着煙頭仍在地上，殘兵們一個個站直了身體，昂頭挺胸，他們的精氣神明顯回來了！
“弟兄們，今天中午，後勤的弟兄爲你們準備了紅燒肉和白面饅頭，這是你們該得的獎勵，吃飽了，我們再殺回羅店，給死去的弟兄報仇……”
“報仇、報仇……”
彭善的話還沒有說完，殘兵們就開始呐喊，他們明顯是被激發了出了鬥志，開始放肆的呐喊，似乎是想排解從進入淞滬以來心中的怒氣。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彭善許諾給他們的每人一包煙現場就發了下來，重新整編成敢死連，彭善從警衛營抽調了十個弟兄補充進敢死連，任基層的班排長，由四連長林元任敢死連連長；馮锷和李成林又成了敢死連一排一班的士兵。
“給你吧！”
馮锷現在還沒有學會抽煙，剛剛發給他的那一支香煙并沒有抽調，回到營房，他順手遞給李成林，這個老兵給了他不少幫助，馮锷想通過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謝意。
“不抽煙？”李成林詫異的問着，
“不會！給你吧！放兜子裏碎了就浪費了！”馮锷搖頭說道，
“行，這支我就拿着；剩下的你自己放好，别讓人知道了，這東西可是硬通貨，隻要足夠多，你可以換到你任何想要的東西，當然，機槍和迫擊炮除外！”李成林說道，
“這又不值什麽錢，的多少才可以換東西啊！”馮锷似乎有些不解，
“你懂什麽？這是哪裏？不是軍營，也不是市區，而是前線，你有再多的大洋，你都沒地買；而這是什麽？對于很多弟兄來說，這就是所有，在一場大戰過後，水、吃的都不重要，如果能抽一口煙，那種舒爽你是不知道的！”
李成林拿着馮锷給的香煙，也沒點，放在鼻子邊聞着，回憶着，就連他的表情都透露出舒爽。
“不跟你說那麽多了，等你在戰場上待久了，你就知道這東西的好處了！”
李成林笑着，然後在幹草堆又躺了下去，離午飯的時間還久，這些老兵不想浪費一分鍾時間，把身體仍在幹草堆上，身體完全放松，他們在保持自己的每一分體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