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村落縱深,羊腸小道限制了汽車行駛,不得不下車步行。
穿過一座又一座古老的農家院落,在背靠山崖、樹木掩映之處,現出一排老舊的鋪子,石頭牆,石門檻,黑瓦屋頂,牆上還殘留着幾十年前的語錄,其中一條尤爲顯眼: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時時有些外地農民和五金鋪子客商在鋪子裏挑挑揀揀,進進出出。
老得不能再老的鋪子,裏邊全是些面色灰黑的鐵匠,在工業化程度極高的今天,算是稀奇事兒了。
“呵呵,名揚蜀地的唐家鐵器,原來就出自這裏。”鋪子内傳出一陣陣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吸引了林樂的注意力,由此忽然回憶起蜀地一句著名諺語來:唐家村的刀,不信就試一把。泛指不相信商品質量的人,用過才明白它的優劣,可想而知,唐家村的鐵器,從古到今,已經成了一種質量過硬的同義詞!
鐵器鋪子發展到六七十年代,以生産農具爲主,鋤頭、鐮刀、犁頭,以及菜刀剪刀鍋碗瓢盆等家用器具,翻過二十一世紀,丘陵地貌的農耕腹地中,機械化程度大大增高,傳統的耕作方式逐漸發生改變,農具需求量随之銳減,然而,遠近的鄉民們仍舊喜歡使用唐家村的家用鐵器。
打鐵鋪子成了村裏的支柱産業,養活了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家庭,林樂由此猜測,這也許是村民們拒絕搬遷和開發的原因!
小時候見過長溝鎮的鐵匠鋪子打鐵,對鋼鐵漢子一般的鐵匠們心生敬畏,也不知爲哈,明明是來找家族會談開發事宜的,卻讓這些鋪子吸引住眼球,随意走進了其中一家。
一位小夥計正在火爐邊拉風箱,火爐裏燒的不是煤,而是傳統鐵器鋪用的火炭,一位滿身黑灰的老鐵匠,用火鉗從火爐取出一塊通紅的鐵胚,放在鐵磴上,一錘一錘,慢條斯理的敲打,鐵胚在不停的敲擊作用力下,柔軟的面團一般,逐漸成型。
“老人家辛苦了。”林樂不願打擾一老一少,站在鐵磴旁邊,怯怯的招呼道。
老鐵匠揮汗如雨,小夥計照舊埋頭拉風箱,當眼前的少年不存在一般,也許,他們見慣了看稀奇卻不願買走任何鐵器的過客。
“今兒個到處通電,爲何還拉風箱呢?燒火炭也比不上燒煤的火力嘛。”讨了個沒趣,林樂走進小夥計身邊,小聲嘀咕道。
老鐵匠把胚件重新送回火爐,抹抹臉上的汗,終于說話:“問得好!電風扇的風力不如風箱柔和,煤炭的火力不如火炭均勻,打出的鐵器質量就大打折扣,小兄弟,你想想,如今大多數東西都是現代化工廠裏生産,爲何還有人喜歡我們這種手工制品呢?”
林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唐家村的菜刀三十幾塊錢一把,一上市就給瘋搶,而工廠生産的不鏽鋼菜刀七八元錢就能在超市裏買到,咋說來着,每把刀都是物有所值,凝聚着你們的心血喲!”
遇上識貨的,老鐵匠面上一團和氣,“小兄弟從哪兒來?想帶點鐵器回去送給親戚盆友嗎?本店所有産品,都經過反複煅燒,千錘百煉,多次淬火,純手工制作,質量絕對可靠!”
“唐家村的刀,不用試也知道刃口鋒利,不易變形,經久耐用,”浏覽着鋪子内的樣品,回憶起與油鋸桑和百變秦的兩場生死之戰,空有真武修爲,木有稱手兵器,險些喪命!于是随口問道:“前輩既然身懷傳統之技藝,店内是否打造有寶刀什麽的?”
“防身刀刃?要這個幹嗎?對不起,本店的确打造有爲數不多的管制刀具,不過我們這邊必須經過家族會同意,你那邊須得出具公安局證明才敢交易哦。”老鐵匠微微一怔,小夥計也停下手中風箱,警惕的望着眼前的陌生少年!
“呵呵,随便問問而已,”林樂暗暗估計,鐵器鋪既然曆史悠久,一定有能力打造極品兵刃,卻不便挖根挖底,而打擾了店主,過意不去,随手爲酒樓大廚撿了一把特大鍋鏟,正要付錢,門口忽然走進一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玉器行小夥計張鼎奎!
“林樂,你怎麽在這裏?”張鼎奎後退一步,顯得比他更爲驚訝!
“我帶公司一班人馬來唐家村洽談土地開發的事兒,随便逛逛老鐵器鋪,你呢,來鋪子裏幹嗎?”
張鼎奎一愣,很快鎮定下來,“玉工們使用的幾種奇形雕琢工具,會在這裏訂制啊。”好像在掩蓋什麽秘密一般!
鐵器鋪小夥計友善的說道:“老爸,既然這位哥哥和奎哥是熟人,賣給他一把小刀吧。”
“行。”老鐵匠轉身進了裏屋,取出一把精緻的水果刀,牛骨刀把,刀身寬闊,呈月牙型,極其古樸,看似灰黑,刃口卻精光閃閃!
林樂用刀在手臂輕輕一刮,居然刮下一些汗毛來!“喲喂,果然是一把好刀!請問多少錢?”
“僅是制作這樣一把小刀,我們父子倆得花上大半天功夫,零售價定爲二百八,你既然是鼎奎的盆友,可以優惠,給二百四就行,”打鐵少年爲他取來一把牛皮刀鞘,“刀鞘也不算錢了。”
林樂大方的塞給三張百元大鈔,“奎哥是盆友,我也算你盆友,有心來照顧生意,還優惠什麽,不找了!”将牛骨小刀收入公文包,就要離去。
“林哥原來是搞房地産開發的,有時間就過來玩啊。”小夥計送他出門,友好的握了握手。
公司員工們在外邊等得不耐煩了,張鼎奎卻又追出來,把林樂拉到一邊低聲勸道:“你真的想在唐家村搞土地開發?十有**沒戲!還是另選别處吧。”
林樂苦笑,“原來鐵器鋪是唐家村的支柱産業,不好拆遷和安頓哦,不過既然來了,也得去村裏的家族會碰碰運氣,看他們會開出什麽樣的條件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