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榮的父母,守在走道裏,憂心忡忡的。
前邊兩個,都是兒子,人到中年,得了個幺女,曆來對她無比遷就,寶貝一般的捧着,不曾想頭一回耍盆友,就遇到麻煩。
盡管人家明确表态,不答應這門親事,出事後,寶貝女兒還要他陪護,兩老卻沒多說。
而病房裏的氣氛,更加沉悶。
夜深了,廖家榮躺在床上,無數次想拉他上去陪着,,“樂子哥,你還有遠大的理想,不想成家,再愛我一回嘛,隻一回,你走了,家榮不會怨你的,好麽?”
“家榮,回去尋一個比哥哥更帥的,行不?”林樂掙脫了她的手,蓋好被子。
廖家榮正要繼續拉他,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護士吳雨桐前來查夜了。
“沒啥不舒服吧?”吳雨桐掃了床上的病人一眼。
“沒事。”林樂替她答道。
“好好陪着,多關心一下,”吳雨桐換過輸液瓶,暗暗跟他拌了個怪臉,臨走,拉他到門邊,悄聲道,“要不是在供銷社買着的是假藥,你的好妹紙,多半沒命喽。”
護士走後,廖家榮三番五次的拉他,求他上去,求他愛一愛。
心上心下的,好幾次,差點就要鑽進被窩了。
一旦鑽進去,就是一種大的男人的承諾呀,以後的治安工作,以及相關的業務,如何進行呢。
就這般的拒絕着,讓他想到過去看過的一本小說,叫做《謀殺無辜年華》,裏邊的女主人公,是個清純的妹紙,男主人公把她給辦了,一走了之,竟苦苦思念許多年,以至于精神失常。
而這廖家榮,耍盆友不成,就要死要活的,吞服大把的安眠藥,跟小說裏的妹紙,又有啥兩樣嘛。
思量着,猶豫着,心坎裏陣陣的疼着。
一邊是癡情的妹紙,一邊是大好的職業生涯,無量的錢途。
人哪,有時候,走到三岔路口,一念之差,選了其中一條道,從此就會改變一切喲。
黑暗裏,也不知咋的,嘴裏念念有詞的,竟小聲背誦起張嬸的名言來:人哪,就那麽回事,沒啥大不了的。
的确是呀,男男女女,盡管型号不同,形态各異,都脫離不了大耳蚊老爺子的理論框架,要說神秘,每日的衣衣褲褲,遮的嚴嚴實實,要說不神秘,撩開了,都差不離的,弄着好玩,草着好耍,有多少的關系嘛。
可是現在,他對張嬸的這句名言,終于有了些懷疑。
原來,人世間,還有像很多廖家榮一般的妹紙,不能随便的弄着好玩,草着好耍,一旦碰了,非的負責任不可喲。
于是,黑暗裏,向來樂陶陶的仙人弟子,沒流口水不說,竟無聲的掉起眼淚來。
淩晨一點過了,廖家榮翻來覆去的,一直沒睡着,“樂子哥,你咋不說話呢?”想拉他上去,也不知試過好多遍了。
給拉着,養蠶姑娘的小手手,柔柔的,熱乎乎的,每碰一下,心裏有根弦什麽的,都會微微的動一動,一念之差,就要去鄰縣和她一齊栽桑養蠶了。
正心上心下的,不知如何是好,住院部的後門,響起一陣汽車喇叭聲,不久,走道裏一陣喧嘩,原來那鎮長沈傳欣,也不知從誰口裏得的消息,竟在百忙中,深更半夜,顧不得休息,開着豐田前來,由院長及護士長陪同,親自進住院部探望。
病房裏,燈亮了。
林樂正要起身,向鎮長大人彎腰行個禮什麽的,卻見她手指豎在嘴邊,噓噓兩聲,示意不驚擾病人,揮揮手,叫他到了病房外,笑道:“小林,你一心撲在治安工作上,卻對自家的事兒,處理不過來,我代表鎮政府,再一次對你表示充分的肯定。”
“謝謝鎮長的關心。”林樂點頭哈腰的應道。
“這位發生意外的病人,有木有異常的情況呀?”沈傳欣了解到事情的大概情況後,又轉身問院長。
“沒問題,幸好她在外邊的藥店買了瓶假安眠藥,對神經系統沒任何傷害,隻是情緒不太平穩,讓家屬安撫安撫就行。”院長躬身應道。
哎呀,咋說呢,人一輩子嘛,總有許多個也許。
要是鎮長沒來,也許,林樂就上了床,給養蠶姑娘愛什麽的,跟她過一輩子算了。
也許,職業生涯結束後,就木有後面的許多故事。
人一輩子,還有許多的可是。
可是,鎮長來了,又讓他想起草神門弟子的身份,想起中壩重新劃界之後,即将到手的那兩三百萬,想起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日子。
沈傳欣面對護士和醫生們,再一次嚴肅的道:“林樂作爲一個村上的治安員,對本職工作,盡職盡責,已經在全鎮的村委會上作了大力的宣傳,在私事上邊,遇到點困難,希望你們精心照顧好病人,讓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村上的工作中去。”
院長和護士們連連點頭。
沈傳欣又面對站在門邊的家榮父母,握了握手,語重心長的道:“誰都有兒女,在感情的問題上,有了點小的挫折,還望你們多多的關心她,照顧她,寬慰她,讓她重新找到幸福。”
家榮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既然鎮長開了口,還有啥話說呢,也連忙點頭稱是。
沈傳欣方方面面的交代完畢,又鄭重的對林樂道:“小林,我正要找你,文化站寫一篇基層人員的典型材料,明天要交到縣上去,時間緊迫,要能抽身,請跟我去一趟,行嗎?”
“林樂,你去嘛,有我們在,家榮沒事的。”家榮的母親,是個極其善良的婦人,勸他道。
“林樂,你盡管去,護士們會照顧好病人的。”院長也說道。
林樂走進病房,最後一次,握了握家榮的小手,“家榮妹妹,樂子哥走了,好好保重,醫療費,已經給了。”
“沒事,你走吧,有句話咋說呢,強扭的瓜不甜,我終于想通了。”她最後望了他一眼。
“妹妹,記住,樂子哥錯了,求你原諒,莫要幹傻事喽。”林樂不敢看她的眼睛,慢慢松開她的手,退了出去。
“樂子哥,我會想你的。”他還沒跨出病房的門,廖家榮又幽幽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