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着眼睛幹啥,我又不會吃了你。”能量在那一刻耗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隻有羞恥,趁她還沒起來,林樂沮喪的收拾着。
“咋有股怪味呢?”根花蒙住眼問道。
“是男人的眼淚嘛,懂不懂?”
“你也要流眼淚?”
“嗯呢。”
“哎呀,好吓人。”
“有啥吓人的,就是億萬個小蝌蚪而已,奮力地遊啊遊,想找個夥伴結合在一起,變成娃兒,每個女的都會要它的,味道好聞麽?”
“怪怪的,像蝸牛的氣味,林樂哥,我聞到了會不會生娃兒呢?”
“隻有鑽進你小肚子裏才會生娃兒嘛,”一個坐着,一個趴着,不斷讨論生娃兒的秘密,林樂突然見潔白的床單上畫起了不規則的地圖,拉了拉她,“以後心裏慌想要我小蝌蚪的時候,就來陪你睡嘛。”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根花那八十幾歲的爺爺過來了。
“根花,還在幹啥,快出來吃飯喽。”
“嗯。”根花翻身坐起,摸到床上的地圖,吃了一驚,差點叫起來。
“屋裏還有哪個?”老頭子老眼昏花,見床上還有個人,一時看不清是誰。
“是林樂哥,來教我做作業的。”
吃飯時,盡管翠花很殷勤,不停地朝他碗裏夾菜,噴香的鹹菜回鍋肉,卻吃不出啥滋味。
既然已經自動熄火了,留在她家裏還有啥意思?于是吃過午飯,匆匆告辭回家。
頭一回在女人面前丢臉是在梨園,而這回,不是丢臉,而是丢人喲,沒精打采地回到村裏,在垭口上遇到摘花軍師小雞公,略略叙述在山溝裏的遭遇後,又請他指點迷津。
“嗨呀,你咋個想去動翠花的女兒啊,沒成,幸好幸好,不然跟你沒完喲。”小雞公笑道。
“雞公哥的意思,我以後就不能去找翠花啰?”
“找她可以,好耍嘛,去動根花就是另一回事了,小心中了翠花的計,把你套牢,一輩子在山溝溝裏侍候她母女倆。”
還沒用心耕作,三塊自留地都出了點不大不小的問題,在根花面前作了一回窩囊廢,一時沒臉再回山溝溝,在縣城因爲來不了第二盤遭賴老師蹬了一腿,暫時不想找她了,而柳大哥找上門來鬧,更不敢輕易去梨園,自信心下滑到了低谷,整天窩在屋裏玩手機遊戲,不想出門。
可沒過兩天,自我感覺越來越良好。
村子背後,翻過墳山不遠,梨園附近有座大院子,叫做中間院子,上百戶人家,平日很熱鬧,院子裏有個林耀錫,也是二十來歲,按輩分是林樂的侄兒,平日愛在一起耍,這天,林耀錫邀約去中間院子鬥地主,想到褲袋裏還有幾十塊錢,就去了。
走在路上,碰到幾個女人,奇怪的是,同樣是乖巧的娃,不看林耀錫,全都朝他林樂看,眼神怪怪的,或好笑,或摻雜着說不出的好奇。
“這些女人爲哈隻是看着我呢?”走過後,林樂問道。
“還不清楚呀?自從柳大哥鬧了一回,你就成名人了。”
“我本來就不是這種人,出這種臭名,以後哪裏還有臉在村裏混?”
“臭名也是名,你看如今有些人,在網上自爆,還不是爲了出名嘛。”
到中間院子林耀錫堂屋裏,四個人圍在大簸箕邊擺開牌局,一塊錢一翻,玩得小,人氣卻很旺,男男女女圍在旁邊看熱鬧,而站在林樂背後的人最多。
“林樂,聾子大嫂聽不清,咋個跟她聯系上的?”一個老哥笑問道。
“沒那回事,哥莫亂說哦。”
“想不到林樂還很風流啊。”一個大嬸笑道。
“嬸嬸,莫開玩笑了。”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林樂面紅耳赤。
都在哈哈大笑,隻有一個人坐得遠遠的,時不時看着他,微微抿嘴淺笑,她就是蔣碧秋。
這蔣碧秋四十幾歲,穿一身淺黃色西服,鄉下女人愛穿的那種,一條灰色長褲,個子不高,卻身軀厚實,走路跟聾子大嫂差不多,慢騰騰的,娘家就在中間院子,母親也姓林,按輩分該叫他表叔了,而她婆家就在兩三裏外一座過去生産隊的舊保管室裏,這天,老母親感冒了,回來看看。
多少年來,蔣碧秋男人在外工作,因爲勤勞肯幹,孝敬父母,品行德珍,一直受到當地人的尊重,一個老掉牙的故事是:某個單身漢想占便宜,夜裏潛入她家,挨了一盆洗腳水。
此時,蔣碧秋看林樂的眼光,有些含含糊糊,似乎夾雜着某種說不出的深意。
當地稱呼人,不論年齡大小,隻按輩分,每次見到林樂,蔣碧秋都要微笑着叫一聲“幺表叔”,而他對她也一直充滿敬重,她是個有分量的人,左鄰右舍有啥矛盾,都要請她調解,這樣一個婦人,不會對自己有啥想法吧,林樂心猿意馬一陣,很快集中精神打牌了。
連赢了幾局,洗牌時,每次擡頭,眼角餘光掃過去,發覺蔣碧秋照樣淺笑着在看他。
接下來幾局,接連出錯牌,讓旁邊看熱鬧的都叫起來:“林樂,本該赢卻打輸了,莫非還在想咋個跟聾子上床麽?”
“沒有的事說成有,你們把幺表叔腦殼都鬧昏了,咋個不出錯牌?”蔣碧秋說話了。
人有分量,話當然也有分量,旁邊的人頓時住了嘴。
接下來幾局,林樂連連取勝,挨近正午,赢了好幾十,揣了一大把零錢,滿意而去。
臨走時,不忘回頭望蔣碧秋一眼。
她照樣淺笑着,眼裏含着某種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