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個月後。
訣衣将燒好的魚端上桌,帝和難得的沒有吃兩口。
“味道不對麽?”訣衣關心的問道,“還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我隻是在想,昨天的冰琉凍魚片很好吃什麽時候能再吃到就好了。溲”
訣衣笑道,“早說呀。午膳你将就下,晚膳我給你做。”
“娘子果然最好。”
原本愛吃某道菜肴并不是新鮮事,可訣衣發現自己做的冰琉凍魚片帝和似乎更愛吃含有血絲的,爲了讓口感更好些,她特地除盡過一次血絲,他吃完了,卻沒有貪嘴。反而是她沒除掉血絲的,被他吃得津津有味,一連吃了三天不膩恧。
這日,訣衣又做了冰琉凍魚片,見帝和吃得開心,不解的問,“這道菜真的如此好吃嗎?”她隻是覺得凍魚片做起來很方便,也能顯擺她越來越精進的刀功,卻沒想到她并不覺得做得拿手的一道菜他如此愛吃。
“嗯。”
“那以後我常給你做。”
“好。”
訣衣又問,“除了這道菜,還有沒有你很想吃的?”
帝和咽掉嘴裏的食物,連串兒說出了好幾個菜名,其中大部分她會做,隻是做得不太熟練,有一道她隻做過一次,太血腥了,有了一次記憶之後她不想再做第二次,沒想到他竟然喜歡吃口味那般重的菜肴,以前沒有發覺。如此一想,訣衣發現帝和說的菜肴竟然全是肉食類,這……莫非是她做葷食的手藝比素食要好麽?
許是覺得帝和爲男人,訣衣并沒有因此深思。
但另一人,卻發現了微微不對勁。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帝和他自己。
對于吃喝,帝和素來不在意太多,有得吃就吃,沒有吃也不會饞嘴。好吃的,多吃幾口。不好吃的,則少吃些。這些東西素來不會影響他,唯一讓他每每胃口大開的,隻在星宆宮吃飯,星大廚的手藝可不是人言吹出來,在三十三重天裏沒有人會比他更好。他媳婦兒爲了他學燒菜,從心底他感動着,也歡喜着,雖然比不上星華的廚藝,但長此以往,回到佛陀天一定是要驚豔衆神,思此,他的心裏極爲歡喜。隻是,從她做的菜肴裏,他竟覺自己有所異常。
暗暗的,帝和回想自己幾個月來的飲食,從最初的不挑食到如今他竟偏好冷生肉食,個中變化若是不仔細回憶難以察覺,自個兒的身體自己最爲了解,更何況是口味種種,心裏好惡什麽豈能不知。
之後連續好幾日,帝和刻意吃素食,發覺心中念想的卻是訣衣做的葷食,又連續專吃了幾天的肉食,默默疑惑自己的口味變化。他一向好玩鬧,訣衣并未将他專食某一類食物之事放在心上,隻當他是在無聊自尋樂子而已。
發現自己吃食上有異的帝和不動聲色暗暗查自己的身體,結果并無異常。
某夜,在床上睡沉的帝和忽然睜開眼睛,腦中清明得不像是乍醒之人。看了眼身邊睡着的訣衣,帝和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無聲無息的起床了。
從房間裏走到寝宮的花園中,帝和發覺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月華灑在他的身上,竟然有種神奇的舒服感,擡頭看向月亮,恍然想起來。今晚是十五!十五的月亮格外圓。他不懼陽光也不會迷戀月色,隻是今晚讓他感覺到異樣的舒服,比睡在床上舒服,初醒心中的微微慌亂在月華之下竟然莫名其妙的平複了。
帝和坐在花園中,他最貪戀的應該是他的貓貓,有貓貓的地方如今才是他最喜歡待的地方,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應該在她的身邊而不是月亮之下。可他無法讓自己的腳步走回寝宮,他想在月色裏輕輕的呼吸,聞着月亮的氣息,仿佛如此心靈才會獲得甯靜。
日月對陽陰。
他懂。
他更懂的是,今晚的自己不對勁,一定有什麽東西是他自己還沒發覺但是已經存在了,他從未有過。
帝和擡頭蹙眉,低吟,“月光……”
在花園裏神靈平和後,帝和堅定的回到了寝宮裏,剛入房間,床上傳來動靜。訣衣從被褥裏坐了起來。
訣衣惺忪睡眼看着帝和,“你什麽時候起床的?”聲音軟糯糯的,像小細鈎鈎進了帝和的心坎裏,讓他慶幸自己及時回了房間,若是看着他獨身一人坐在花園中,不曉得他的貓兒要怎樣一番胡思亂想。不過,如果看到他不是一個人在花園裏‘賞月’。他的貓兒更要胡亂猜測了。
“出去方便了下。”帝和說着坐到床上摟着訣衣躺進了被子裏,“爲夫不在是不是就睡不着。”
沒想到,一向嘴硬的訣衣竟然乖巧的嗯了一聲,承認帝和不在身邊睡得不安穩。
“身邊空着,不習慣。”訣衣收緊自己的手臂,難得的撒嬌,“我擔心。”
“擔心什麽?”
“你說,我這樣還像不像個女戰神?以後回到天界,别人怕是要笑話我吧。”
帝和輕笑,“回到三十三重天裏,笑話你的人有沒有爲夫現在不知道,但是爲夫曉得,許多仙子怕是羨慕你羨慕得要錐心了。”
訣衣被逗得噗嗤一笑,“一天沒誇自己就覺得日子過不完怎的。”
“呵。乖,閉上眼睛,好好睡覺。”
訣衣很快睡着了,反而是帝和,此後再沒有睡着,一直清醒到了天明。半晚不睡雖然不會影響,但卻讓他越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了麻煩,這個麻煩來的竟然有些熟悉。
是了,十多年前,他的貓貓也曾有過此種遭遇,晚上很容易醒來,醒後便睡不着。那時候,她的體内正在生長魔靈,企圖把她變成半魔半神的怪物。那時他的心情,至今仍清晰可憶。隻沒想到,十多年後,他竟然也出現了相似的狀況,晚上突然醒來,之後再難入睡。當年貓貓的體内在生出魔靈,那麽他呢?
赫然間,閉目養神的帝和打開了眼睛。
他沒有記錯的話,訣衣當初将體内的魔靈除掉時,借助的是被關在封佛小塔内的血魔之力。除魔的那一晚,剛好是十五,血魔将魔靈從她的體内吸食到他的靈體之内,那一晚血魔借居了他的神獸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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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佛小塔。
帝和站在封佛小塔的前面,微涼的秋風吹過,臉頰上有絲絲的涼意,可他的心頭此時卻像有一團火在燒,若他想得沒有錯,隻怕自己往後有些時日要跟這個十年未曾見面的故人倆倆相看相厭了。
雖心有不甘,但帝和并沒端起他尊貴的身份轉身離開,他清楚的知曉什麽東西是爲重要。
将佛缽從封佛小塔裏拿出來後,帝和沒有馬上說話,隻是看着裏面歸成了一小團的血魔,眼波極爲平靜。
約莫一炷香過後,血魔團成團的身子有了微微的動彈,緩緩的伸展開身體,像是冬眠後到了初春開始蘇醒的蛇蛙,緩慢中藏着無窮的生機,讓人不敢輕視。
血魔的聲音從佛缽裏緩緩的飄出來,悠然的很,“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帝和聖皇。”最後四個字,血魔幾乎是一字一字咬着牙齒從齒縫裏喊出來的。
“果然是你!”
從十年前幫助貓貓吸走體内魔靈之後他就在等着這一天吧,等着他氣急敗壞的來找他。
“我聽不懂聖皇的話。”
“本尊既然來找你了,你又何必裝呢。”
血魔冷冷一笑,“是啊,我又何必裝呢。十年了,我等聖皇你等了十年,以爲等不到,沒想到,盡管來得比我預計的晚很多,但到底你是來了。”他不知道當年的他是該說聰明還是狡詐,但虧得當年藏了一分邪惡的心思,才讓他心中憤恨的撐過了這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