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衣擡起手臂挽過帝和的手肘,将他輕輕的拉停,“我知道你還在替我不平,自問我也覺得對攻湛太輕易放過,淵炎當年救我一命,他給的恩情是給我,你不滿攻湛,不願理會淵炎的恩情我不怪你,但此事既然到了今天這步,不要再想了,行嗎?”她不知道其他爲人夫君的人是不是也像他這般維護自己的娘子,他的深深心意她感受到了,足以讓她感動,至于是不是真的滅天魔族,她倒覺得不必了。當初不雲寒山被他一夕削平,藝柳死得凄慘,已讓她明白他的心了。若說那時的藝柳是挑戰了他的威信,攻湛則不單單是挑釁了他,更挑釁他對她的真心,她懂他的憤怒。
“有恩者,我怎會不記。”帝和淡淡的爲自己辯解了一句。
他不是火氣來便完全不顧不管之人,他會算淵炎當初對她的救命之恩,但攻湛所爲他實難容忍,看着一個個端着酒杯笑容滿面來敬酒的天魔族首領,那些笑裏,分分爲虛,各個人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盤,且以爲他不懂,卻不知他們的心從來隻有他想不想看透而沒有看不透的。這片世界上的人,叫他心生不喜,自以爲聰明的人往往是最不聰明的那一群。
訣衣道,“你隻是覺得淵炎對我的恩情不足以讓你心甘情願的放過天魔族所有人。溲”
帝和不說話,默認了訣衣的話。難道不是嗎,淵炎一人救了她,放過淵炎,放過了他的母親,别人可不在他的澤被之内。
“夫君。”訣衣不舍帝和一直爲了她受到傷害的事悶悶不樂,“知道我最愛看你什麽樣子嗎?”
帝和問,“難道不是我什麽模樣你都愛嗎?恧”
“話雖如此,但最愛的是你高興時,你一笑,我便覺得天底下再沒比你更好看的男子了。”
帝和忍不住勾起嘴角,“本來就沒人比我更好看。”
“是是是,我抓到了一個大寶貝,行了吧。”
“所以你要把我抓緊點兒,别讓其他姑娘搶了我去。”
訣衣笑問,“我以爲天地間有眼疾的僅我一個。”
“你是在嫌棄爲夫嗎?”
“你猜。”
“那些天魔族的人好像還在殿中喝酒……”
訣衣下意識的拽緊帝和,這家夥,居然學會威脅她了。
“哪裏能嫌棄你啊,我的意思是,我就算是個瞎子也能抓到你,因爲你似萬丈光芒十分閃亮。”
帝和笑了,“爲夫也正是如此覺得。”
“不要不高興,好麽?”
帝和輕輕的歎氣,“你都這樣說了,爲夫再不高興的話,你會怎麽辦?”
訣衣笑着,挽着帝和的手臂慢走起來,“那我就想法子讓你高興起來。”
“貓貓。”
“嗯?”
“我騙了你。”
“嗯?”
“我其實現在還是不高興。”
“……”
帝和眨巴着眼睛,甚是期待,道,“貓貓?”
“今晚不與你同床共枕。”
“嗯?”
這下輪到帝和疑問了,他聽錯了什麽?
“這就是法子。”
帝和愣住了,他還以爲她有什麽讓他醉生夢死的好法子呢,沒想到居然是分房睡覺,這算哪門子的法子,明明是懲罰。
“娘子,你這樣做,我的怨念會更深。說不定,一個心裏受不了就對天魔族大開殺戒了。”
訣衣挑了條眉梢,輕聲道,“你試試。”
帝和警覺,“你會分房三天?”
“那就不單單是分房睡了。”
“……”
帝和盯着訣衣看了片刻,他是在替她擔心,她居然爲了天魔族的一群陌生妖魔來懲他,小沒良心的家夥,換做飄呆呆不曉得多麽高興她夫君爲她出頭教訓人呢,一定樂的像隻老鼠。不,她本來就是一隻蛇鼠。
本是爲了寬慰他的心,最後卻說了違心的話,訣衣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實在太計較臉面了。他無賴的時候,可從不在意自己的面兒,她在外人的面前端着就罷了,在他的面前又何必呢,夫妻間不是敵人,不是陌生人,他是她心尖人。心裏清楚自己該放下身份和素日裏的習慣,既然想哄他便好好哄,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是心裏想的那回事,她自個兒也讨厭自己了。
好一段閑庭漫步帝和訣衣沒有再說話,他在沉默,她在反省自己。不覺間,倆人在湖邊的柳樹下坐了許久。
湖水近岸邊處,一尾錦鯉從水中躍出,驚起水響,清醒了訣衣的思緒。
幽幽的清風中,訣衣的聲音似有還無,在風裏虛得有些不真切。
“還在生氣嗎?”
默然的帝和讓訣衣禁不住轉臉,真的生氣她了吧?
“我說要和你分開睡,并非真心話。”
她以爲他會知道她的話不是認真的,是她平時不善言辭逗樂他讓他覺得她總是一言九鼎嗎?
“别說你不想和我分開,其實我心裏比你更不願意。”說着話,訣衣的臉頰漸漸染上了一層绯紅,悄悄的咬了下唇瓣,暗暗鼓勵自己繼續說下去,“你曉得我不太會哄人,以前也沒人需要我哄,我說一,将士們自然不敢說二。比起别的女子,我确實不夠溫柔,有時明明心裏不是那麽想,出口的話卻變了意思,徒惹你不高興,你不要往心裏去。”
一派漫不經心靠在柳樹下的帝和靜靜的聽着訣衣的話,面無表情,仿佛被她深深傷害了心靈,一時半會她說什麽都無事于補一般。
訣衣看着帝和,見他一點緩和的迹象沒有,不得不忍着不好意思,老老實實把心裏話說出來。
“如果你一直不高興,我不會與你分開的,我說會想法子逗你開心就一定會想法子。”
帝和繃着臉,仍舊不爲所動。
“我是認真的。”
訣衣一邊說話一邊朝帝和挪了點,雙眸落在他的臉上,怕自己漏看了他的神情。可帝和仍舊是‘你傷害了我’的表情,讓訣衣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我用琵琶拂曲一首可好?”
帝和的目光終于有了變化,淡淡的看着訣衣,沒了往日的熱情。一瞥淡目好過一直不理會她,訣衣化出自己的琵琶,在他的身邊尋了一個舒服坐處,蔥指撥弦,于青柳依依下曲調輕快而起,像暖風夾着陽光拂過人的心田,格外暢快舒爽。
湖風徐徐而來,柳葉一二輕飄,慢條斯理念情緣,佳人在側心在甜。
帝和強忍着心中的歡喜,像一隻偷腥成功的貓兒,爲了不讓家主發覺偷腥了,忍了又忍,臉色繃不住之前的清冷,已緩和了許多。抿着的唇瓣固執着不肯露出一分笑意,可看着訣衣的雙眼裏洩露了秘密。衆是皆知,人身之上,最不能撒謊的便是一雙清眸,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不知,從她在湖邊說得第一句話始,他的心裏就半分埋怨也沒了,隻剩下一顆像被她灌了蜜的心。
天籁之音從魔宮的湖邊一直飄遠,繞宮梁不絕,讓人聽着亦不覺跟着心情輕松起來,多日來沉悶的魔宮一掃陰霾,連魔後和玺陽的心頭也像站滿了歡快起舞的精靈,讓他們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
琵琶曲後,訣衣見帝和的臉色已好了很多,放下幻紫色的琵琶,輕聲的喚他,“夫君。”
帝和假意繃着臉,清清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還不高興?”
“這就想我高興了?”
訣衣道,“曲子彈了,好話我也說了,你若是再不高興,本後可要不客氣了。”
“你看看,還說想我開心,沒三件事就露出真面目。”
訣衣忽然跨坐到帝和的雙腿上,“你再不高興我就隻能扒你的衣裳了。”
帝和忍了忍,實在忍不住,笑了,攤開雙臂。
“娘子,來吧。”
湖邊柳樹下,非禮勿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