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華服的倆人出來後越發氣勢卓群,等候的侍婢們被帝和的金澤威懾得不敢擡頭,一個個低着頭十分卑順的模樣。
訣衣在帝和的身邊走了不過三步,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熟悉的微涼感讓她很自然的去看帝和,纖手在他的掌中悄悄加力想抽離,不想帝和反而用力捏緊,不讓她的手逃出自己的手心。
前頭兩個引路的侍婢自然看不到,倆人身後的侍婢卻是瞧得真切,帝和伸手握住訣衣,牽着她一道行走。小小的動作卻有着莫大的溫暖,讓侍婢們心頭甚是羨慕,爲帝和的溫柔,更爲訣衣的好命。
廣袖飄寬似層雲,帝和将訣衣牽在身邊,在兩人長袖的掩蓋下,若不細看,不覺他們執子之手,隻兩人緊挨的身子叫人看了便覺他們的感情美好又濃蜜溲。
訣衣壓低聲音與他說話,“侍婢看着呢。”
“那又如何?”帝和全然‘我的媳婦兒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外人管不着’的姿态,說着,更把自己修長的手指握緊了一分,定了心不肯放開她。
訣衣再道,“平日裏你怎樣都可,今日可是新皇登位大典,我們這樣拉拉扯扯的算什麽呀。恧”
即便天魔族的新皇比不上他這個聖皇尊貴,但好歹也是異度裏一個有頭有臉的族皇,他們既然出面,當然得有聖皇聖後的樣子,得端莊大氣,夫妻恩愛是美事,可亦不必讓别人看到他們的恩愛吧。去世尊帝尊宮中這樣牽着她覺得不錯,雖是一定會被他們調侃,但終歸不是大典的場面,甜甜蜜蜜的不會折損他們的威儀,今兒的場面,她實在不覺得牽手出現合适。可奈何,帝和偏生一點兒不在乎。
“娘子此言差矣。”
帝和淡淡笑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凡間多少癡男愛女皆想要的美滿情愛,你就一點兒不稀罕?”
“我自然也想與你一起到時光的盡頭,但是别人看到我們這樣,該作何想?”
“作何想?”
帝和頗爲不解的看着訣衣,“你是我的娘子,别人想什麽想。”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又何必故意裝作不懂我的話。”
“呵。”帝和輕快的笑了一聲,“你呀,就是常年領兵留下的習慣。”除了在獨身的房中能稍稍卸下一本正經的姿态,哪怕是與在他一起,很多時候也規矩的很,用膳、泡澡、閱冊、哪怕是在花園裏曬太陽,她也規矩的讓他不知道要說什麽,何時開始曬,何時結束,她的心裏仿佛有一載記卷,做事不拖拖拉拉,決定便立即去做。他則完全不同,凡事皆是興起,興趣來了便做一二,興緻缺缺的時候,即便是逃不過的事也不想馬上做,待到想做了再說。
訣衣更疑惑,“嗯?”
帝和笑,“一闆一眼。”
“去大典就該有大典的樣子,難道不對嗎?”
“并非不對。娘子說的,全是對的。”
“既然是對的……”
帝和搶話道,“我想牽着你。”
“……”
帝和看着前方的路,步伐穩穩的,不疾不徐,慢得很有他的氣度與氣宇,“你在極西天的時候對我的了解可能不多,除了僅僅知道我是四海六道八荒裏大名鼎鼎的情聖之外,恐怕别的一無所知吧。”
訣衣心道,她知道的可不單單隻他說的這些。
“不要緊,貓貓,我們還有很多的日子,你可以慢慢來了解我。但是……”
這個世間的話,很多全是壞在‘但是’這個詞上,帝和的‘但是’雖不是壞事,可也讓訣衣提了提心。
帝和繼續道,“你不知道星華與飄蘿的故事,也不知道千離和幻姬的過往。”帝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雙眸裏有着淡淡的沉重,更多的,卻是爲他們幾人的高興,“星華遇到飄蘿的時候,他不過百萬歲,是仙界的仙首,而飄蘿近乎将将成年,他收她爲徒,帶着她在仙宮裏生活,倆人朝夕相處。你算算,他們認識的日子有多長。”即便後來他們分開了比在一起長太多的時光,但終究是倆人相識,在分開的日子裏,他們的心裏從未忘記過對方,愛一直不曾從他們倆人之間消失,飄蘿成長的不夠快,當時的星華有足夠的時日等着她成熟,若說玩笑話,星華當飄蘿的父尊也綽綽有餘。“我以前不羨慕星華,可是有了你之後,我真羨慕他呀。”怎能那麽精明的養一個美貌絕倫的徒兒,然後拐着她成爲自己的世後呢,唯一的徒兒,唯一的女人,他幾乎是看着飄呆呆從一隻懵懂傻乎乎的小妖精脫胎換骨變成了上神。她走的每一步,都離不開他,至深關心也好,沁入骨髓的濃愛也罷,亦或者是他度給她的法力,他們刻進彼此生命骨血的東西太多了,多得連天道也分不開他們。
“羨慕世尊親手養大自己的媳婦兒嗎?”
“不是,羨慕他和飄蘿相愛了很長的時光。”
訣衣笑了,想想世尊世後,确實讓人很羨慕呢。
“天地間隻有一個星華,也隻有一個飄蘿,他們不必多言。再瞧瞧西古天那躲奇葩,當爹的日子雖然不長,但他有個女兒啊,每天嘚瑟的那個勁頭,真讓人想揍他。他遇到幻姬的時候,年歲可不小了,給幻姬當爹說不定幻姬還會嫌棄他老呢,但氣人的是,幻姬嫩啊,你看看她那個小年紀,千離如今有了無盡的壽命,隻要他不自己去羽化,想陪幻姬多少年不是問題。”話至此,帝和再歎,“哎……”
訣衣拉下自己的臉,“你嫌我老?”
“我嫌自己不能早點去極西天遇到你。”
帝和轉頭深深的看了訣衣一眼,“我羨慕星華,但我也曉得,我們不可能像他與飄蘿那樣再相遇一次。這份羨慕,隻能生生世世的在我心裏了。可是我不能原諒自己的是,我竟然比千離還不如。”
“你哪裏沒帝尊好了!”訣衣不喜帝和如此損折他自己。
“他在幻姬小小年紀的時候發現了她,一口咬下去就不撒開,更是從女娲娘娘的手裏把小丫頭搶到了自己的千辰宮,這種眼力見和執着,我雖不承認自己不如他,但我畢竟沒去極西天發現你,白白錯過了那麽多年月。”帝和用力握了一把訣衣的手,“我覺得很可惜。”
“……”
帝和的話讓訣衣不禁想到了自己在西海的時光,他那會兒去極西天找她,一定也是見不到她的。他們早在帝尊遇到幻姬殿下之前就相遇了,不過是他沒有認出她罷了。珑婉對他的愛,他怎可能沒有看到。若是那時他們相愛,此時他是否就不會深感可惜呢。
随帝和行走的訣衣很小聲的嘀咕一句,“哪裏是沒有相遇呀……”
“你說什麽?”
“我是說……”
訣衣的話還沒說完,傳來一道聲音。
“聖皇。”
“聖後娘娘。”
被打斷的話,訣衣沒再說完。
迎過來的魔後恭敬的請他們入殿,進去之後,來參加玺陽成新皇的天魔族各部族首領紛紛行禮,一些晚來的人在進來之後單獨對帝和訣衣拜禮,殿席内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帝和起初還記得訣衣有話沒說完,一番應付下來,這句話也就被他忘記了。
玺陽登位大典之後,訣衣也把典前沒說完的話忘記了,她隻消曉得帝和珍惜與她在一起的日子就足夠了。懂得珍惜,日後他們的感情才會越來越深,與他一樣,她雖有小小的遺憾沒能在西海時與他大婚,可到底成了他的妻不是嗎,這已足夠。
玺陽成皇的大典在一片心照不宣的虛僞歡笑中順利完成。
一貫溫潤的帝和除了玺陽和魔後敬的酒,其他人敬的酒,破天荒的一杯沒喝,許多人碰了硬,卻不敢露出半點不悅,心知是攻湛的作法讓他不滿天魔族,殿中各部族的人紛紛在心裏掂量是不是要發起戰亂,分崩了天魔族。帝和好平和大家是曉得的,如果在他對天魔族不滿的情況下,再起亂子,說不定會将他徹底惹怒,到時落得多年前不雲寒山那般結局可就不妙了。
喝過訣衣無聊敬來的酒後,帝和起身,順勢牽着訣衣站了起來。
“嗯?”
“這兒太悶,陪爲夫出去走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