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話,是否言之過早了些。盡”
訣衣聽了頗有些不高興,他這話便是懷疑她将來移情别戀嗎。
“我可不是情聖。”
帝和低聲笑了,怎得聞到了一股子酸味來了。
“你就那般肯定将來給我生的小殿下是閨女麽?”帝和笑問,“若是個讨人歡心的男崽,莫非你這個當母後的便不心疼他了?豐”
“……”
強詞奪理,她說的話,自然說得是那些與她毫無關系的男人,自己兒子乃自家人,她疼愛深憐不在話下。莫非她心疼他們的孩子,他也要醋上一番麽。淵炎不過是她的朋友,男女私情從未有過,他還這般不待見他,若是曾經真有個郎情妹意的相好,不曉得要被他酸成什麽樣兒。倆人如今還在異度世界裏出不去,血魔未收服,回天界更是遙遙無期,他更是想渡劫爲聖尊之後再成親,諸多事要辦,竟想到了生娃娃,不害臊的很。
嫁他似乎并非是個遙不可及的事,但她爲女子,他這樣随意的說出來,該端着的時候,她還是得端着的。訣衣似有不願的道,“誰說我一定會嫁與你的。”
“噢?”
訣衣嘴角噙着極淡的笑容,“噢幾次也不嫁。”
“那你想嫁誰?”
“不嫁。”
帝和樂了,“那可不就對了嘛。要麽,不嫁。要麽,嫁我。這不是就是在告訴天下人,你非我不嫁麽。”
“……”
訣衣仔細一想,可不就是他說的這個意思麽。明明是要挫挫他銳氣的話,怎得到了他嘴裏,成了非君不可的摯心表白。
“那我不嫁。”
想到幻姬第一次在佛陀天見到千離時在宴席上說的話,帝和拿了過來,笑道,“說不定我真會成爲幻姬嘴裏那種霸居一處危害八方的孤苦老人。”
“你去啊。”
“貓貓如此狠心待我?”
“嗯。”
帝和忽然将訣衣攔腰抱起,稍稍擡頭看着因爲抱起來高他一個頭的訣衣,“你嫁得嫁,不嫁我便強娶。”
一句淺話,惹笑訣衣。她豈非不了解他,雖遊嬉天地,卻不會強迫他人做不願之事,何況是她,越發不得爲難,所謂強娶,不過是軟磨硬泡吧,耍耍無賴,讓她心甘情願嫁到帝亓宮。
訣衣笑得柔婉邃深,眼中帶着俏兮兮的自信,“那你試試。”
帝和亦是跟着她笑了。
佳人在側,他不再擔憂。有他安護在身邊,她亦不急趕盲目亂尋。祥雲之上,帝和看了訣衣一眼,淺淺的笑了下,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抽離。
“飄蘿和星華出宮的時候,兩手總愛挽着他的手臂。千離幻姬一道外出時,千離那小子總要摟着她的細腰。”她的性子和倆尊後娘娘大不同,他不求她如飄呆呆那麽黏人,也不希望她似幻姬那麽善良,曾覺幻姬心善理所應當,見她爲天地付出時,亦不覺得心有所動,她是女娲後人,悲憫蒼生與生俱來,女娲娘娘親自教導的後人,怎會不完美。那時千離的心痛,在他眼中不過是十丈紅塵的情愛所緻,沒了男女情,他又怎會對幻姬有半點憐惜之情。可不論是那時的千離,還是此時的他,不重要了。他隻知曉,他不需他的貓貓爲天下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雖說神仙不死不老,可一旦羽化或者化成輕煙,則再無轉世可能。飄飄漫散,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太過善良的人,委屈的是自己,受傷也要比常人多些,他既懂憐惜世間女子,又怎會讓自己的女人受苦受累。飄蘿是星華的徒兒,從小便依賴他。千離對幻姬的霸道保護,是他的性格使然,也是她太善良,總讓他想把她周全無縫隙的呵護起來。他家的這隻,在他身邊時,他就一點要求。
帝和笑眯眯的看着訣衣,道,“從今兒起,出宮在外時,你就這樣對我,可好?”說着,舉起了他倆緊握在一起的手。
“旁邊有别人的時候,也要這樣嗎?”
“嗯。”
“沒人時,可以答應。”
帝和不解的問,“有人怎麽就不行?”
“我是女戰神,牽着你的手,豈不是像一個需要保護的弱女子,不能給對方震懾。”
訣衣又道,“你在異度是聖皇,在天界是萬神之宗的神尊,到哪兒都握着我的手,太損你的威儀了。不好!”
“你以爲,異度亦或是天界,有誰不曉得訣衣天姬是我的人?”
“既然曉得,牽不牽手又有何關系?”
“我想牽。”
訣衣:“……”
此三字倒是霸道的很,無關乎任何人,隻是想他罷了。
見訣衣沒有出聲反對,帝和笑了,“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你說話我當你答應。”
看着身邊的帝和,訣衣出聲不是,不出聲也不是,左右皆是得照着他想的做。
飛了許久,訣衣不說話倒讓帝和覺得甚是無趣了。一個人說了許多,還是沒能讓她願意與他聊。
“生氣了?”
帝和定定的看了訣衣片刻,見她臉色平靜,說道,“貓貓乃一代天姬,心胸開闊,一定是我誤會了。嗯?”
沒想到,贊美并無用。
“貓貓你真的不想與我說話麽?”
訣衣瞟了他一眼,當真是廢話,若是想說話,還用他這般讨好。
大朵大朵的白雲從他們身邊掠過,帝和随手抓住一朵,變成一隻小白貓崽,送到訣衣的面前。
“好看麽?”
“給你。”
訣衣接過來,帝和問她,“你怎麽不對我道謝?”
“……”
訣衣把雲朵貓崽塞回帝和手中,還情聖呢,也忒不會讨姑娘歡心了。送了她東西是爲了讓她出聲,還說得如此直白,當真沒興趣與他玩鬧。
看着手中的貓崽,既然不喜歡,那再換個法子逗她。于是,揚手讓貓崽飄到了空中。
“我一點兒不在意别人眼中的我是不是很有威儀。”強大的人,不需要靠外表來讓世人明白他的強悍。如同河古穿着粉色的衣裳,可誰人見到他不恭恭敬敬的尊他一聲禦尊。他在異度爲聖皇,人人敬畏,靠得是他的修爲,哪怕他全身上下嵌滿花朵兒,别人也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這就是真正的威。牽着她便失去了威儀,莫非他的名聲是靠獨身天地得來的麽。
帝和捏緊訣衣的手,“我希望每一次都讓人清楚的知道,你是我的。”
很久以前,他和月老神君一道喝酒。他笑道,天下的姻緣皆在月老老人家手中的紅線裏,那些善男信女或清香敬奉的人,易得好姻緣。而那些并不虔誠信佛的人,莫非就要孤身一世麽。月老言,此言差矣。
天下衆生,并無注定孤苦一生之人。每個人既是天地間獨一的生靈,卻又是相連一對兒的伴兒。茫茫人海,總有一人如你身上的一根骨,未相遇時,你以爲他不在,可一眼定緣後,深心自會告訴你,就是他了。在臨世的時候,你們并不知道他是誰,在哪兒,甚至有可能耗盡一生一世也未必能尋得到他。但,不曾遇見不代表他不曾來過世界,或許在你與他長街上的一次擦身而過。又或者,隻是在你不經意的一瞥中,錯過了他。能遇見自己的骨,是天賜的良緣。沒有遇到亦勿需憤懑不滿,不過是時候未到,屬于你的,終将穿過無盡人影來到你的身邊,隻爲與你攜手一段時光。或若錯過,亦是有緣,緣來了,相遇。緣淺了,走散。他來了,相擁是命,無奈錯失,也是命。
總有人,是爲你而生的。
帝和看着訣衣,其實當初他并未把月老神君的話放在心上。他是神,女兒私情從不入他的眼。美人再美,皆是他生命裏的過客,可賞但不會放入心底。自以爲,他就是獨身來這個世界,不需要所謂娘子的陪伴,更不曾想過,哪一個女子會讓他願風光大娶。便是此時,他仍不敢笃定的告訴任何人,他深愛訣衣。問世間愛爲何物?星華知道嗎?千離知道嗎?修行得道的大神,全知嗎?可他也不會否認自己對她的感情,他心甘情願的娶她,而且是真心想娶她進帝亓宮。盡管,這份真心裏,有不少因他要了她的清白。所有人皆知道她和他親近了,不娶她,會讓旁人看她的笑話,她已不易,他怎舍得讓他人再欺辱她。隻是,誰又敢說,不舍就是深愛呢?他喜歡她,深深的喜歡,男人對女人的歡喜之情,可深深的喜愛想來亦不是愛吧。
他想,深沉的喜歡之上,濃濃的
獨愛之下,便是他此時對她的心吧。
“我還沒有星華那麽會燒菜,也不像千離那樣眼裏隻看得見幻姬一人,或許往後還會做讓你怒火狂燒的事,但我希望從此隻有我能欺負你,别人不行。”
“……”
帝和再道,“當然,我會努力當一個好夫君,不惹你生氣。”可是他的性子實在不太乖,自由散漫慣了,到了他這樣的尊位,更是沒人敢管束他,越發養成了他自有的性子。而她,師從西極皇母,學藝修行皆規規矩矩,領兵征戰多年更是從嚴治軍,來不得半點兒馬虎,這樣有闆有眼的人,與他生活在一起,少不得對他各種不滿。
“我沒答應嫁你。”
總算是說話了,雖然說的不得他的心。
“别生我的氣。”
“你說可能做讓我大怒的事,我不要嫁。”
帝和糾正她的話,“隻是可能。”
“爲何就不能變成不可能呢?”
“因爲男人和女人想的有時候不同。我想的,未必是你贊同的。”一旦有分歧,矛盾自然來了。連幻姬那麽好脾氣的姑娘有時候還會生千離的氣,何況他的貓貓并不算好脾氣的女子。他不怕兩人磕磕身體絆絆嘴皮子,隻是不想争執出現後,她傷心。
訣衣道,“你若有理,我必服你。”
“貓貓,很可能有些事沒有道理可講。”
“你說說。”
祥雲禦風明顯慢了下來,世間哪有件件事能分得清楚對錯。法理之外還有情,情深情淺,難說得清楚。事出有因的故事更是不少,無法指責誰人一定對,誰人又絕對錯了。
“此時并未想到。”
訣衣目光深深的看着帝和,他如此睿智,随口一個故事便可讓她無言以對。竟然說沒想到,看來真是有事想與她說。
“你說吧,我不生氣。”
帝和挑起眉梢,“噢?真的?”
“嗯。”
“知虞在帝亓宮裏。”
帝和起了一個話頭,很仔細的注意訣衣聽到之後的臉色,若是她因此不悅,可得讓他一番頭疼了。知虞是無辜的,她的師父說不定正在急尋她。吓唬她的話可以說,但卻不能讓她被血魔傷害到,否則難以像玺陽交代。而且,找到白幻熹曜靈尊後,未必還有上一回的好運,隻能聽天由命。那隻靈尊吃了他一次虧,如今不曉得躲到哪兒,必不會那麽輕易被找到。
原還擔心知虞和她一樣被沖散了,既然在帝亓宮,她倒可以放心了。訣衣道,“她可有受傷?”
“沒有。”
“如此甚好。”
帝和詫異道,“你不生氣?”
“我爲何要生氣?”
“我帶她進來了。”
“生氣也是生你的氣,生她的氣做什麽。”
帝和心一提,看吧,果然還是要生他的氣,他當然是擔心她生自己的氣,她氣不氣知虞與他何幹。實話說來,确實也沒氣她的事兒,無辜被牽累的姑娘,他對她心生歉意。
“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訣衣一句話把帝和的心安放下來。他并不是個自私的人,換作别時,決計做不出牽連無辜人的事。爲了他,竟然出手帶來了知虞,雖是對不起她,但她明白他的苦心。既是爲她的安危考慮,她哪裏會真的生氣。
“我看血魔的法力增進了不少,知虞的修爲不高,可莫要讓血魔傷害了她。”
帝和點頭,“我也有此擔心。”
訣衣想了想,“她此時一人在帝亓宮可安全?”
“神侍神衛在,又有結界在宮外保護,當是無事。”
訣衣想到淵炎,“血魔霸占了淵炎的身子,你說,可有能把他們分開的法子?”
“爲何要分開?”帝和問。
“他們本不是一個人,爲何不分開?”
帝和悠悠然的,很不以爲意,道,“血魔是魔。天魔族的大皇子也是魔族。他們本就一類人,血魔沒有形體,在淵炎的身體裏住得挺好。而且,你不
覺得他們雙賤合璧打架的威力大增麽。”
“怎能混爲一人呢。”
訣衣擰起了眉心,都是魔不錯,可血魔有星宿卦訣,論起身份地位,比淵炎高出許多。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淵炎是個好人,他心善,并不曾如他的父皇那樣殘暴統領魔族人,也沒有虐殺過他族生靈,與血魔合爲一體之後,淵炎的性情大變,笑起來的時候,讓人不寒而栗。
“貓貓。”
“嗯?”
“你想他們分開,真的沒有别的用意?”
訣衣莫名其妙的看着帝和,“淵炎性子良善,不該與血魔爲伍,僅此而已。你以爲,我爲何想他們分開?”
“沒了?”
“沒了。”
騰雲駕霧飛過一座高山後,訣衣恍然大悟帝和的話。
“你是不是懷疑我對淵炎有情?”
帝和搖頭,“我可沒說。”
“你吃醋?”
訣衣的心情忽然轉好。他那麽多桃花兒她都沒背醋酸死,區區一個淵炎就讓他醋了,這醋勁可比她大多了,往後若是她與男人走得稍微親近些,如何了得。
“本尊能吃他的醋?”
帝和搖着百色扇,模樣很是傲氣,“我乃聖皇,去了天界,亦是聖尊。他不過一個魔皇的兒子,能讓我醋?”
“我也想也。”訣衣笑道,“堂堂帝亓宮的聖皇怎會如此小看了自己呢,是我小心眼了。如此,我便放心的去找淵炎了。”
聞言,帝和驟停祥雲,惹得訣衣身子朝前一個踉跄,差點兒摔倒,幸虧他拉住了她。
“你要去找淵炎。”帝和言語間含着幾分藏得很深的緊張,“作甚麽?”
“我勸他和血魔分開呀。”
帝和收了百色扇,輕輕的敲了一把訣衣的頭,她可是被知虞傳了呆笨大法,如此荒謬的想法竟然能出現在她的腦中。
“莫不是你以爲他自願與血魔共用身體?”
沒得選!
血魔看上了他的肉體,他那點兒修爲,哪裏抗拒得了。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血魔在他的體内雙靈調換十分順手,你又怎知面對的他是淵炎還是血魔。而且,就算與你說話的是淵炎,血魔在他的體内同樣能聽到你們說的話。找他,毫無秘密可言。”
訣衣很有底氣的微微揚起下巴,“我總能想到找他的法子。”
“不準想!”
“理由?”
“你不準單獨去找淵炎,往後每日必須呆在我的身邊,哪怕是晚上,也得睡在我身旁。”她執意來異度世界,血魔恨的可就是她,除了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沒哪兒他能安心。
見帝和霸道的很,訣衣心情更是美麗了。
“淵炎不喜歡你,血魔現在有些怕你,我不單獨去找他,帶上你,一定見不到他。”
“不帶我,不準見他。”
“偏要!”
帝和抓着訣衣的手不覺用力了,“你定要跟我逆着麽?”
“我沒有呀。”
輕輕的,帝和歎了一口氣,瞧她無辜的小表情,真是又愛又恨的。
“好,我承認,醋了。”
訣衣噗嗤笑如清鈴,雙眼裏滿滿的開心,不承認吃醋就得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