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和忍不住搖頭暗自感歎,啧啧啧,他太重要了,沒有他,四海六道八荒裏的姑娘們失去了情聖不說,就連他的兄弟們亦過得不好,隻有他出手相助,他們才能成爲真正的宮中男神。星華也就罷了,他對自家媳婦兒向來沒轍,飄蘿是他的心頭肉,疼到極緻。可是奇葩千離竟然也被他媳婦兒也訓得不敢造次,委實讓他吃驚和鄙視,他不是很有能耐的麽,一句話就能讓神女仙娥們哭哭啼啼,到他家這口子身上不管用了。一天到晚跟在他閨女屁股後面晃蕩,不像個男人。
星華隻手輕扶飄蘿抱着的酒壇,免得清酒灑到她的身上,見她醉意不淺,嘴角的笑容一直沒散去,今晚大概要讓她叫破嗓子去了,心裏念着待會兒回宮的夫妻生活,擡頭看向樹上的千離和幻姬植。
樹上的一對兒比石頭上的這對可要熱烈很多,飄蘿迷迷醉醉的抱着酒壇子不肯放,一口一口的喝着,在星華的懷裏倒也算乖順。幻姬雖然嫁了一個酒量好得從來沒醉過的夫君,可她自己的酒量卻差得很,沒幾口下去人就暈了,偏生她醉了之後還從來不肯承認自己醉,千離不讓喝偏要搶着喝,喝不到就喜歡撕扯千離的衣裳,解不開他的衣裳急得用仙法,千離不得已的禁了幻姬法術,摟着手腳都不安份的她在樹上心裏又爽又無奈。
“這小子的事,你怎麽想的?”星華問千離。他倆的人都醉得迷糊了,再這兒待下去,她們倆沒事,他們的心裏可能要被癢瘋了去。帝和的事,今夜不會有主意,但他說的非小事,總得有個法子應對才是堕。
千離抓住幻姬一隻朝他衣襟裏鑽的手,感覺到她在朝自己的懷裏拱,低頭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語兒,乖。”目光投到樹下石頭上的星華臉上,回他的話音裏不禁帶了三分溫柔,“白幻熹曜天靈複原需要九九八十一天,靈尊被他傷得那麽重,三個月之内必然不會好。”
“三月後呢?”帝和問。
“你殺白幻熹曜靈尊的時候,她可見了你的真容?”
“自然。”
千離又問,“那個女子呢?”
“哪個?”
“你拐去帝亓宮睡覺的。”
帝和對千離的用詞有些不滿,‘拐’這個字有損他情聖的光輝,“何爲拐?這種事隻有你幹得出來,萬人迷的本尊一招手,多少女子前仆後繼,定叫你們羨煞。你們莫看貓貓話不多,在異度不曉得多迷戀我呢,不過是見到你們害羞罷了。”
星華扯了下嘴角,他可真沒看出來訣衣喜歡帝和這小子,對他倒是不掩鄙夷和嫌棄,“說正事。”
“見了。”
千離摟緊幻姬,得空道了一句,“那便會是你們二人回異度。”
“如何不去?”血魔在異度掀起血雨腥風讓他作亂就是,左右不過是另外的世界,若無萬年前的天破大劫,他和那個世界毫無關系,如今得以脫身,能不去那兒再好不過。
“尚無良策。”
帝和亦曉得留在天界不是易事,能回來三月他已有驚有喜,前路未知,樂過眼前便是真。
“雖不曉得何時要與你二人分别,但有句話,我今夜先說了罷。”帝和聲音緩緩的,輕輕的,像是不經意間的跟千離星華在說一件很小的事,“若那日來臨,請盡力把訣衣留下。”
千離面無表情,他對自己女人之外的女人實在沒興趣,也難以關心到,不過,帝和開了這個口,他會盡力而爲。當年,他媳婦兒和他非親非故,他舍命相救,恩情生世不忘。
“麒麟。”星華的聲音稍顯低沉,“她不是珑婉,你莫要太自責了。”
“哎。”帝和倒是想起了,“珑婉轉世到了哪兒,你曉得麽?”
星華無聲搖頭,茫茫天地,尋無可處去。
千離抱着幻姬從樹枝上飛了起來,看着草地上坐着的帝和,“夜深了,回了,有事吱一聲。”
跟着,星華也抱着飄蘿騰雲駕霧而起,“你也早些回宮陪訣衣。”
帝和大聲道,“她不是我媳婦兒。”
空空的天地間,隻有他的聲音飄蕩夜空,連一隻鳥兒都沒回應他。
帝和無奈的從草地上站起來,“她真不是我媳婦兒。”
原本沒有媳婦兒在天界實在算不上丢臉的事,大家都是神仙,無情無欲,不動凡心是修行的最根本,那些絕斷七情六欲的神仙可比沾惹十丈紅塵情愛的神仙要得人心。可百萬年前,佛陀天的世尊風風光光的娶了媳婦兒後,大家的心裏開始出現了豔羨,位高權重法力高深也就算了,娶的世後娘娘竟然美豔不可方物,閉月之姿,驚豔衆生,更氣人的是,世尊竟然還當爹了。想想,人家是上古神獸,達佛陀天之大尊位,一切皆在意料之中,旁人忘之難以企及。
可讓人睡覺都要被嫉妒醒來的是,不是上古神獸的帝尊,竟然從有命的天獸變成了生生世世無絕命的大神,霸氣的逆改天命也就算了,他一生傳奇,不差多一個驚世憾俗的事迹了。可他竟然也娶上了媳婦兒,還是娶的天外天女娲後人,生了三隻小崽子,有一隻是他夢中奢求的女娃娃,人生的赢家赢了衆人太多太多。
于是,在天界,有媳婦兒是一向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更是一件衡量男神有沒有魅力和本事的事。帝和不曉得,在他不在三十三重天的萬年裏,佛陀天裏還有一個男神娶了妻,隻是尚未生子。
說完‘她真不是我媳婦兒’這句話後,帝和搖着扇子放慢了腳步,不曉得爲什麽,此話如果改成‘我也回宮陪我媳婦兒睡覺去’好像要威風很多呀。
帝和騰起祥雲朝帝亓宮裏飛去的路上想着,要是娶個不管他平時去哪兒玩的媳婦兒就好了,必要的時候,抱出來嘚瑟嘚瑟,不需要她的時候,放在宮裏生孩子,他則繼續遊山玩水,如此想來,生活豈不是美哉悠哉。
*
星空下的琉璃金翠大殿頂上,一個仙韻飄飄的身影靜靜的坐着。
訣衣雙手托腮看着遠方。如做夢一般,竟然從異度世界回來了,甚至來不及擔心自己可能要變成珑婉。異度呢?從此和她沒有牽扯了吧,還沒告訴淵炎她回了自己的世界,找不到她,他定尋的很着急。
看着繁星,訣衣越發覺得天界美好,深夜坐在屋頂上看星星,不必擔心有妖魔鬼獸潛伏在暗處等着機會偷襲她,雖然帝亓宮的床她睡不着,可南古天這座帝亓宮裏的鳥語花香讓她喜歡得緊,夜莺的聲音似乎比别處的鳥兒叫的更爲動聽。目光不經意的瞟到了帝和的寝宮,殿中的夜明珠早已拂滅,那小子現在指不定睡得多香呢。
也是,這裏是他的老窩,在這兒睡覺怎麽可能睡不踏實呢。回了佛陀天,他的幸福生活要重新開始了,待明日和其他幾位大神尊商議出結果,她即回九霄天姬宮去。
‘想不想我告訴你在什麽時候偷襲我,最可能成功,貓貓?’
腦子裏像是忽然劈過來一個閃電,訣衣想起了帝和的這句話。每每偷襲都不成功,叫她好生沒有面子,人人皆道九霄天姬訣衣爲女戰神,戰神還能給一個色痞制服,真不想承認那會兒的人是自己。
訣衣忽然放下雙手,挺了挺背脊,盯着帝和寝宮的眼睛開始有了神采。
對嘛,他難得回天界,又是在自己的寝宮裏,睡覺定然很沉很安心,此時若是偷偷潛入他的房間給他一個措手不及,定然要報先前偷襲失敗的恥辱,他不是還挑釁她麽,他不告訴她什麽時候偷襲最可能成功她也知道,睡覺時。
一道紫光劃過夜空,訣衣進入了帝和的寝宮。
看着沒有一道結界一個神衛的寝宮,訣衣愈發肯定自己的判斷,在南古天的帝亓宮裏,帝和很放心,爲此才會不加任何防備。想來也是這個理兒,能入佛陀天的人不多,敢闖德尊神祗大宮的人更是難出一二,要那些結界做甚,真有危險,他醒來不就收拾幹淨了麽。
免打草驚蛇,訣衣瞬間閃身進入了帝和的寝室,看到紗簾後面的大床,嘴角微微勾起,她可不會傻得一步步靠近過去,以他的修爲,不能給他一絲察覺的可能。
再捏訣,訣衣到了帝和的床邊,連床上的人躺成什麽姿勢都沒來得及看,一巴掌呼了下去。
偷襲……
不成功?!
訣衣看着空空的大床,沒人。
“這混蛋……”
明明跟她一起回宮的,居然又跑出去了,不用多想,肯定是去找天界裏那些愛慕他的神女去玩了。
“沒偷襲到混蛋,手疼嗎?”
訣衣倏的轉身,驚訝的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的帝和,他……
帝和唇角噙着笑,看着訣衣的雙眸裏都是清清
的笑意,她還在屋頂上的時候他就在祥雲上看到她了,正想飛過去和她打招呼,不想她忽然鑽進了他的寝宮。一眼,他就曉得這隻小野貓兒肯定想偷襲教訓自己,她瞧他不爽可一點兒沒藏過。還以爲多狡詐的貓兒呢,原來就是偷跑進來打他一巴掌呀。
偷襲不成,反而被人當成笑話看了遍,訣衣拉不下面子,知道自己有錯也不肯道歉,瞪着帝和,微微蹙眉,很小的哼了一聲,像是小奶貓發出的聲音,邁腿開走。
帝和擋在訣衣的跟前,“手疼嗎?”
訣衣冷冷的看着帝和,疼不疼跟他有什麽關系?
“沒打到我,不高興?”
訣衣撇開眼,早知是如此,她就不來了,人沒揍到,還要看他這麽賤兮兮的笑臉。
“來來來,讓你打。”
帝和挺着胸膛貼近訣衣,“打吧。”
訣衣被帝和逼得不禁後退一步,他貼得實在太近了。人和人相對,尤其是男女間,誰最先退第一步,翻身無望。此時的訣衣還不懂這個道理,後退的她被帝和逼到了床邊,一個不小心,後仰坐到了他的床上。瞬間的,站了起來,與帝和的胸膛直接緊貼在一起,若非她躲得夠快,額頭差點兒撞到帝和的下颌。
“你讓開。”
無處可退的訣衣擡起下巴直視帝和,忽覺兩人的高低差得有點兒大,削了她不少的氣勢,這種感覺頗爲不舒服。
“不讓你打,你偷襲本尊。”
“讓你打吧,你又趕本尊。”
帝和含着三分戲谑的笑意,問道,“貓貓,你到底是幾個意思?”
“想回去睡覺的意思。”
“噢?”帝和挑眉,“是麽?”
與帝和貼身的感覺讓訣衣不自在,他的言語更是讓她的心裏沒底,忽的擡起手想推開他,卻在碰到他胸口的時候身體不知怎地朝後面的軟床倒了下去。
“啊。”
訣衣整個人被帝和壓在床上。
“貓貓……”
帝和俊臉停在訣衣鼻尖三指之上,“你想我陪睡,直說就好,本尊與你也算是生死之交,你這點小希望,我是一定會幫你達成的。”
“你要臉嗎?”訣衣問。
“你看你這姑娘,激動得忘神了吧,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的房間找我,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拉着我到床上,現在問我要不要臉,你說我要不要臉?”帝和故作爲難狀,“還是我不要臉一回,叫神侍們過來瞧瞧?”
“你敢!”
帝和忽然笑得肩膀都在顫抖,“貓貓果然是我的知己,你怎麽曉得我從來沒有不敢的事呀?”
“……”
帝和張嘴要喊的時候,訣衣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行了,他不要臉,她要,本想推開他的,不知道怎麽變成把他拉到床上,丢臉死了。
被訣衣捂住嘴巴的帝和雙眼看着他,眸光顯得特别的亮,此時再近身看着她,發覺她真是漂亮極了。
無聲的床上,訣衣捂着帝和,兩人四目相對了很久,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臉,漸漸的,訣衣的臉開始發紅。帝和撐在訣衣身側的兩隻手緩緩的捏成了虛拳,這姑娘真是不能看久了,看得清晰了,竟然覺得比飄蘿和幻姬還要美是怎麽回事?
訣衣放下手,“你起開!”
“睡不着嗎?”
“我素來一夜好夢。”
帝和輕笑,“在屋頂上夢到什麽好事?”
“……”
訣衣使勁推了一把帝和,“起開!”
“正好,我也睡不着,陪你倒屋頂上看星星,如何?”
“我現在想睡了。”
“我睡不着,你陪我。”
訣衣有話到了嘴邊沒說出來,看似拒絕他的話,聽起來會像她在吃那些個神女仙娥們的醋,想想還是罷了,他回天界想找誰玩與她着實沒什麽關系。
在帝和寝宮的屋頂上,訣衣發現能看到更多更美的星辰,風吹過來,自己的香氣沒聞到,倒是清晰的聞到身邊男
人的薩靈香,在甯靜的夜裏,顯得特别舒服。
“貓貓。”
“嗯?”
“孤身在異度的時候,你最想念的人是誰?”
訣衣慢慢轉過頭看着帝和,爲何忽然問她這個?
帝和斟酒入身邊的酒杯中,“沒有嗎?”
“有。”
當時她還處在驚訝自己身份當中,孤獨一人在未知的世界裏,不是害怕,而是彷徨,不是無助,而是孤單。直到有一天,聽到帝亓神山裏蘇醒了一位大神尊,心才慢慢放下來。他還活着,真好。這句話,是她第一次聽到他醒來的真心話。不死,便可期望。在那些不知他生死的日子裏,她最爲思念的人,就是他了。
“你回來了,那個人肯定很高興。”
“你怎麽知道?”
“當你很努力的思念一個人時,他會感覺到。而且,能讓你思念的人,天界裏恐怕也是唯一了。”
看着帝和一飲而盡杯中酒,訣衣許久沒有說話,她的思念,他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還是感覺不到,我不在乎。”
帝和輕輕的,笑了一下。
“男的?”
訣衣出其不意的一腳把帝和踹了下去,話忒多了。
帝和飛上來,坐到訣衣的身邊,“留着力氣明天見到他踹他。”踹他做什麽,她思念的人又不是他。
過了會兒,帝和好奇的問,“你喜歡人家,人家不喜歡你?”
這次,訣衣的腳沒踹到帝和,早有準備的帝和閃到了訣衣的另外一邊坐着,笑眯眯的看着她,“我在這邊喲。”
訣衣瞟了眼,太賤了。
“來,說說那個你喜歡而不喜歡你的人。”委實挺有眼光的,居然在她如此絕色容顔的誘huo之下還能保持清醒,難得,甚是難得。
是啊,她那麽喜歡他,可是努力也無法鑽入他的心,隻能看着他身邊的美人兒一紮一紮,現在她到了他的身邊,發現自己對他無能爲力,想隔斷所有,可他總時不時出現來逗她。
“不記得他一點好嗎?”帝和問,“那就說說他讓你最不喜歡的地方吧。”
訣衣問,“我爲何要告訴你這些?”
帝和隻是笑,很淡的笑容,眼睛深處藏着訣衣看不懂的哀愁。她看不到他的心,不知道他正在想一個姑娘,一個他回到天界也不曉得要去哪兒才能見到的姑娘,他睡不着,是真的睡不着。他想去西海找珑婉,可珑婉不在西海,他茫然得不知道在哪兒去尋。
長長的沉默後,訣衣拿起酒壺,直接喝了起來。
酒香醉了人,訣衣的聲音飄到了帝和的耳朵裏。
“我曾經思念的那個人,重情義,法術高深,笑容特别的溫暖,他像個大英雄,我總覺得有一天,他會踩着金色的祥雲從高高的天空落下來,走到我的身邊,很溫柔的對我說,娘子,我們回家了。”
他缺點很多,多得數不清,可我還是隻記得他所有的好。帝和,你聽得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