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層鋪墊,皇城司散布消息之後,許多人對皇帝陛下今次的祈福儀式,就更是期待,臨安城一時間萬人空巷,許多人拖家帶口往龍山觀這邊觀禮,爲了占據有利的地形,早早便往山上跑。
龍山觀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峰,幾乎全都住滿了人,各大道觀寺廟因此香火鼎盛,香客住得哪裏都是,甚至有人在山中風餐露宿,隻爲了目睹皇帝陛下的龍顔。
越來越多的人聽說今次祈福的内容,據說皇帝陛下會向天告命,請求神明庇護大宋,爲今次出征的将士們賜福。
山上山下都是人,甚至比楊太後的慶典還要熱鬧非凡,唯有一處地方,卻是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接近,那便是青霞觀!
這毫不起眼的青霞觀,本來就香火凋零,按說應該趁着這次機會,多多收住香客,往後名氣也就漸漸上來了。
可惜香客們根本就無法靠近青霞觀,隻是聽說有朝中重臣入住青霞觀,上山的道路都封鎖了起來。
好事之人稍稍一打聽,便知道青霞觀裏住着的,乃是今次南征的主帥,新晉的靖西侯楊璟楊侯爺!
對于楊璟,隻怕整個大宋的人都已經不再陌生,誰能想到,兩三年前他還隻是一個寄宿在苗寨裏頭的漢人孩子?
此時青霞觀之中,楊璟還在後山待着,他照着葛長庚的吩咐,每日裏将内力全部傾注到惡蛟的體内,維持着金關玉鎖,是以每日都處于虛弱的狀态。
倒不是沒力氣,而是沒精神。
另一半靈惑内丹完全能夠爆發出蠻力,可楊璟卻沒有足夠的精神來維持,内力全數傾注出去之後,他還要不斷呼吸吐納,時時刻刻都在修煉,才能将内力補充回來。
雖然修煉的過程也是恢複精氣神的過程,可每次剛剛恢複過來,又必須全數傾注出去,這就造成了一種更加疲累的狀況。
就好像渾身血液都被抽空,好不容易積攢起來,又被抽空了一般,更像田間地頭的佃農,辛辛苦苦一整年,收成全讓地主老财一次刮走了。
他整日裏懶洋洋提不起精神,整個人都委頓不堪,可身後那惡蛟卻精神得不行,楊璟有幾次不小心放松了警惕,這牲口已經将青霞觀的道殿和精舍毀去了大半!
素清風和姒錦等人不得不住到前殿去,至于禁衛和其他人,連房間都沒有,隻能在青霞觀前頭的空地上安營紮寨。
整個青霞觀後殿全都是腐蝕性的酸液,四處彌散着一股刺鼻的氣味,楊璟雖然适應了這種氣味,但也不敢碰那些酸液,到了最後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隻能在蛟龍的背上裝了軟鞍,算是住在龍背上了。
趙昀也是不放心,這兩天常常派人過來查看,像賈似道董宋臣以及董槐等朝中勳貴重臣,都已經過來走訪了一遍,也都見識到了這惡龍到底有多麽的讓人驚駭。
外頭的人皆以爲這些人都是來結交新晉侯爺的,也震驚于楊璟的号召力,隻有楊璟哭笑不得,心說自己跟這牲口就如同動物園裏的猴子一般,這些老東西就差沒給他們投食了。
這天晚上,好不容易送走了這些動物園遊客,李彧幾個終于從刑部大牢,将禍蛇兒赤給帶了回來。
這惡蛟習慣了陰暗,夜裏也不掌燈,可楊璟又離開不得,衆人也隻好冒着這牲口發瘋的風險,點起了燈來。
好在楊璟目力極好,不遠不近地看着,還是能夠看清楚禍蛇兒赤的身量模樣。
此人并不算很高,約莫一米六五左右,身子卻把衣服撐得很滿,果是精壯,面容倒是中規中矩,不算太醜,也沒有太出衆的地方。
倒是一雙眸子,充滿着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
古人認爲一個人若有所成就,必定有着異于常人之處,是以總會賦予這些人一些異于常人的特征,比如大耳垂到肩膀,雙手過膝的劉備,比如目有重瞳的項羽。
重瞳也就是一目兩眸,也就是說一隻眼睛裏有兩個瞳孔,俗稱對子眼。
當然了,這種生理現象在醫學上該歸類于畸形,屬于粘連性的畸形,瞳孔由o型變成了∞型,醫學上一般認爲是早期白内障的現象。
這種眼睛看起來是有些拉風,但事實上屁用沒有,雖然不會影響光束射進眼睛,但對目力也沒有太大的幫助。
不過古人認爲,重瞳乃是聖人的重要标志之一。
古代曆史上,重瞳的約莫有八個人,其中就包括了造字的倉颉,虞舜、重耳、項羽和南唐後主李煜等。
有些人也認爲,目生重瞳是帝王之相,是大吉大利的預兆等等,總之有了這對“寫輪眼”,誰都會敬你三分。
楊璟早先也隻是聽說過,并未見過實際案例,如今見得禍蛇兒赤如此這般的模樣,終于明白素清風所言,爲何這個男人會如此地吸引人了。
禍蛇兒赤見得楊璟坐在惡蛟的背上,也是一臉的驚訝,畢竟他将惡蛟鎖在巢穴裏頭,一直就沒有放出來過,沒想到這牲口竟然長得這麽巨大了!
早先它的體型還沒有這般誇張,但禍蛇兒赤也是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藏在了山頂,如今體型過于龐大,竟然将那些甲片也都包在了皮肉裏頭。
那惡蛟并未因爲燈火而暴躁起來,因爲它如同一個懵懂迷茫的孩童一般,歪着大腦袋,盯着禍蛇兒赤,似乎有種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而禍蛇兒赤卻看得出來,楊璟是降服了這惡蛟的,無論楊璟用的是何種手段,都比自己要高明,因爲如果禍蛇兒赤能夠完全掌控這條惡蛟,也就不需要用十幾二十道鐵索把它鎖在巢穴裏了。
他根本就控制不了這東西,隻是想着時機成熟之後,便把它放出來爲禍人間,走到哪裏便禍害到哪裏,他才懶得去理會。
可楊璟卻将它收拾得服服帖帖,不需要鐵索就能夠操控它,這等本事,禍蛇兒赤也是心中震驚不已!
許是妮茉已經将楊璟在哈爾和林的一些事情告訴了禍蛇兒赤,畢竟這個男人雖然聲名狼藉,但在蒙古卻也算是一代傳奇,而且還是成吉思汗那個時代碩果僅存的大國師,真要算起來,乃馬真等人都還要對他禮讓三分的!
禍蛇兒赤看了看楊璟,才朝他問道:“你就是老婆子看中的孩子?果然有些不同凡響之處,隻是你爲何要把老夫救出來?若是想讓老夫給你賣命,老夫勸你趁早死心的好。”
他的南宋官話竟然比楊璟還要地道,雖然聲音沒有蒼老,但終究透着一股滄桑和沙啞,低沉的嗓音對于這些女人們而言,确實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楊璟知道對方是個聰明人,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開出條件來。
“我确實想讓你給我賣命,可惜我也有些自知之明,你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用處大,但危險更大,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害死我,我又怎會犯這樣的錯誤。”
楊璟如此一說,禍蛇兒赤也呵呵一笑,似乎覺得楊璟很是識相,楊璟将他看得很高,他的内心自是非常得意的。
不過楊璟話鋒一轉,卻繼續說道:“我答應素清風,要把你救出來,如今你已經出來了,我也算是信守諾言,眼下給你兩條路走。”
禍蛇兒赤不由冷哼一聲:“小子,你這話說得太過自大了,既然已經知道老夫的身份,你又如何敢在我面前如此張狂!”
楊璟也笑了:“不過一個喪家老狗,何必張牙舞爪的,真有本事,又何必聽命于賈似道?堂堂蒙古大國師,扶龍有功的元老,竟然當了賈似道的走狗,如何還有臉自賣自誇?”
論起罵架來,楊璟倒也不怕,隻是他懶得跟他較勁兒,也不等他反駁,便繼續說道。
“第一條路,我放你走,算是對素清風和青霞觀諸位坤道的承諾,但我隻給你半柱香的時間,這段時間你能走多遠,全看你的本事,半柱香之後,我的人就會追擊,格殺勿論!”
“第二條路嘛,你可以留下來,讓我在你身上下蠱,跟着我南征,替我教訓一下拖雷家那個小子,南征凱旋之後,我會解除你的蠱,讓你回到蒙古。”
禍蛇兒赤聞言,沉思了片刻,不由撫掌大笑。
“你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知道老夫的性子,回到蒙古必定要有一番大作爲,蒙古内部一亂,你南朝又得了幾年安穩日子了。”
楊璟也确實是做這樣的打算,禍蛇兒赤乃是開國元老,地位尊崇,若回到蒙古,必定要扶持新主,攪弄朝局,蒙古如今内鬥如火如荼,禍蛇兒赤再加入進去,隻怕要更加混亂!
楊璟也并未承認,但也不否認,朝禍蛇兒赤說道:“你是個聰明人,何去何從,還是自己選吧。”
“你可知道這牲口爲何如此服我?”楊璟沒頭沒腦地朝禍蛇兒赤問了一句,後者也有些皺眉,楊璟哼了一聲道。
“因爲我跟它一樣,脾氣都不好,也沒什麽耐性,素清風的約定我已經照做,諾言也已經履行,你若啰裏啰嗦,我連半柱香的時間都省了,當場剮了你,這些個美人兒可就要心疼了。”
楊璟如此一說,素清風等人臉色也難看起來,她們自然希望禍蛇兒赤能夠活下去,若真如楊璟所言,這個男人是什麽蒙古國師,回到蒙古之後,她們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又何必躲在青霞觀裏伺候朝中權貴!
禍蛇兒赤遲疑不決,朝楊璟問道:“你把老夫從刑部大牢提出來,就不怕賈似道追究?”
楊璟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過得許久才停下來,朝禍蛇兒赤道。
“賈似道?他是如何把你藏在刑部大牢的,本侯是一清二楚,他若真有膽子來要人,本侯還求之不得呢!”
禍蛇兒赤看了看楊璟,又看了看素清風等十幾個美人兒,咬了咬牙,終于朝楊璟道。
“事先可說好了,我隻負責吓唬忽必烈,其他事情我一概不會幫你,還有,行軍打仗的事情别煩我,這些女人都還給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否則你現在便殺了我,老夫若皺一皺眉,就跟着你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