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隻是個耶律家的庶子,但耶律家族人丁不旺,兒孫庸碌,眼下便隻有耶律楚材的次子耶律鑄有些名聲,在朝堂上有着一席之地,其餘人等并不算太出彩,是以耶律铎在家中也是備受扶持。
大哥耶律铉也在朝爲官,耶律铎想着自己即便靠着父蔭,進入官場,也隻能做個庸碌無爲的小官,倒不如走些别的門路。
耶律楚材也并非兩袖清風,因着他崇尚儒學,親近漢人,是故家族之中許多生意,都與南人往來,耶律铎既然無心仕途,便開始經商,也暗中招賢納士,籠絡了不少武林高手。
耶律楚材沒想到耶律铎在這方面有着極好的天賦,見得他的生意越發做大,便幹脆将家族的許多産業,也都交給耶律铎來打理。
耶律铎掌控了家族的财權之後,在家族之中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耶律楚材年事已高,也沒多少天可活,隻盼着這幾個兒子能夠生性出息,延續耶律家族的興旺昌盛。
這耶律铎雖然隻是經商,與江湖武林人士走得親近,但對朝堂上的事情也并非一無所知,畢竟是仕宦家族,消息渠道遠比别人要更加的靈通。
他也早知道父親和乃馬真可敦決裂交惡,乃馬真想要扶持兒子貴由,登上帝位,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這些天乃馬真可敦将大薩滿也請到了皇庭來,消息早已傳遍整個官場,許多人也都在翹首以盼,等着大薩滿做出抉擇。
也不乏有人求拜大薩滿,總之是各懷鬼胎,耶律铎也聽父親說起過,一旦乃馬真得逞,貴由登上帝位,勢必要報複耶律家,因爲耶律楚材是反對貴由上位的。
所以隻要有機會,切不可輕易放過,隻要能夠阻止大薩滿聲援乃馬真,就算是高枕無憂了。
耶律铎是個生意人,又豈會不知做事留一線的道理,他也不是急色之人,這和林城中,高矮胖瘦黑白,甚麽樣的女人沒有?
姒錦早先戴着鬼面,他連模樣都不曾見到,若說垂涎姒錦的美色,簡直是無稽之談。
他隻是見得姒錦穿的祭司袍服,又聽說眼下隻有大薩滿身邊的祭司,才會提前戴上鬼面,以與國師禍女呂的人區分開來,不願與禍女呂的人“同流合污”。
也正是因此,他才确認姒錦就是跟随大薩滿過來的祭司之一!
大薩滿正是遭遇禍女呂這個得意門生的背叛,心灰意冷,這才隐世不出,她曾待禍女呂如己出,遭遇背叛之後自然是極其心痛的,所以收徒會更加謹慎。
如今能夠陪伴在她身邊的,肯定都是她信得過的,真心相待的人。
姒錦這個小祭司既然能夠讓大薩滿如此疼愛,如果在紅流沙遭人毀了清白,大薩滿肯定會悲憤難平。
乃馬真可敦将大薩滿請到和林來,卻無法保護她的女弟子,讓人毀了清白,大薩滿肯定對乃馬真充滿怨恨,即便最終選擇站在乃馬真這一邊,這一道小裂隙也是如何都無法修補回來的。
而且這還隻是一個開端,隻要有了這個先例,朝中的政敵在用此事大做文章,将事情鬧大,大薩滿說不定就不會再支持乃馬真了!
耶律铎既然選擇了經商,凡事自然要考慮利益得失,在他看來,這是一筆如何都虧不了本的買賣!
所以當他發現姒錦之時,竟然沒有去考慮姒錦身爲一個嚴守戒律的祭司,爲何會出現在紅流沙這等腌臜地方,便迫不及待地讓手底下的人對姒錦動手動腳!
他早知道,如果姒錦沒本事,大薩滿是不會收她爲徒的,畢竟已經被禍女呂背叛過一次,大薩滿即便要收徒,徒弟必定是有大本事的。
隻是他如何都沒想到,姒錦的本事竟然會這麽大,非但打傷打殘他手底下的人,竟然連他自己,也受了一個男人最無法接受和容忍的傷害!
更讓他驚詫的是,前來尋找姒錦這個小祭司的,并非乃馬真的怯薛歹衛士,而是魯麗格别吉本人!
被别吉這麽一頓呵斥,耶律铎本該老實下來,但他受了傷,往後隻能蹲着撇尿,這大好的花花世界,這無數的美人兒,他都已經無福消受,心中自是憤怒難當。
再者,他畢竟是耶律楚材的兒子,膽色魄力也都有,心性更是得到了家族遺傳,反正事情已經做下,開弓沒有回頭箭,得罪了姒錦,便是得罪了乃馬真,鬥争已經擺上桌面,已然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念及此處,他也就無須再忌憚魯麗格,反正他已經派人回去調遣府兵,既然要鬧,那就鬧個大的!
“别吉果真是好大的威勢,欺我父親不上朝了,便來打壓我耶律家的人,竟然還唆使手下的人刺傷我,看來是想讓我耶律家斷子絕孫了,乃馬真就是這麽教你做事的麽!”
耶律铎常年跟商人打交道,嘴皮子自然是厲害的,又豈是魯麗格這等笨嘴拙舌之人能抵擋的。
“你胡說!可敦沒有這樣教我!”魯麗格是有事說事的人,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攀扯可敦卻是不行。
然而她卻沒有想到,雖然她反駁這個說法,但同時也落入了耶律铎的言語圈套!
“既然可敦沒有教你,那便是你自己的想法咯?”
楊璟自然能夠察覺到耶律铎打的小算盤,可并沒有提醒魯麗格,因爲他就是要讓事情鬧大!
魯麗格是個實誠人,雖然傷人的是姒錦,她也知道姒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貨色,但事出有因,若非這些人招惹姒錦,她又怎會傷人,這完全就是耶律铎的人自作自受,她恨不得大聲叫好的!
“是你們自讨苦吃,能怪得了誰,不想喪盡顔面的話,還是趕緊回去治傷吧!”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咯?”耶律铎陰沉着臉,模糊了細節,三言兩語,便将責任重點從姒錦轉移到了魯麗格的身上!
魯麗格本就高傲,平日裏橫行無忌,無人敢管,耶律铎的人竟然連姒錦都敢戲弄污辱,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更何況姒錦還是楊璟這位宗維先生的女人!
“承認又如何,你們有本事就沖我來,何必刁難一個小祭司,莫不成你們對大薩滿,對神殿哪怕一點敬意都沒有了麽!”
耶律铎見得魯麗格果然入彀,當即哈哈大笑,朝她冷哼道:“好!别吉果然有膽色,有擔當,既然你做了初一,便莫怪我做十五!”
話音剛落,外頭馬蹄踐踏,腳步聲如同悶雷,轟隆隆全都往紅流沙裏頭洶湧,姑娘小姐們紛紛尖叫着,衣衫不整地四處逃竄,卻是耶律家的府兵趕到了!
見得自家兵馬圍攏上來,耶律铎也精神大振,指着楊璟和魯麗格的随從等人,面色猙獰地下令道:“把這些人都殺了!”
又指着姒錦道:“那小**給我留着,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至于魯麗格和禍女呂,一個别吉,一個國師,便是他敢下令,府兵們也不敢下手,也不消他提醒。
這和林皇城裏頭住滿了皇宮貴族和王侯将相,諸多纨绔也不是南邊那些遛狗鬥雞的,但凡有些沖撞,便調動自家兵馬來械鬥打殺,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情。
可膽敢跟魯麗格别吉對着幹,怕也隻有耶律铎這麽一家了!
耶律铎并非膽大妄爲之人,隻要将這個事情鬧大,朝臣們便會看到,沒有他的父親耶律楚材坐鎮,沒有耶律楚材壓制乃馬真,讓這個可敦一家獨大,皇族的人很快就會騎在他們的頭上拉屎撇尿!
隻要這件事做好了,那些個文武官員和部落首領,肯定會集體請命,讓他的父親耶律楚材起複,并齊心合力支持他的父親,用他的父親來對抗乃馬真!
那些個府兵可沒想這麽深遠,他們隻是聽命從事,得了耶律铎的命令,當即便朝楊璟等人殺了過來!
魯麗格身邊的侍從自然不是好惹的,乃馬真自然挑選最爲精銳的悍卒,來保護自己的寶貝女兒,紅流沙裏當即便展開了厮殺!
楊璟知道自己的勾踐寶刀給過惹眼,生怕給雅勒泰倫的人給認出來,此時也不需要拔刀,調動夔虎靈惑,蠻力源源不斷地生出來,滾滾湧入四肢百骸!
他也不用内家功夫,以免招人懷疑猜忌,蠻力湧出來之後,也不講招式套路,用的都是軍體拳的路數,簡單而直接且粗暴,但凡敢沖向他的,無一不被打斷手腳,直接丢到一旁去!
魯麗格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管,她曾立志要像哥哥們那樣領兵打仗,無論拳腳功夫,還是彎弓騎射,都不輸男兒,本身又别具男兒的魄力,打架什麽的可是最喜歡了!
禍女呂畢竟是個聰明人,平日裏也認得耶律铎,知道耶律铎爲人謹慎,即便被傷了身子,惱羞成怒,但也不至于如此恣意妄爲,思來想去,各種情由也就一清二楚了。
她可不想這麽早就站隊,最好的選擇就是騎牆觀望,眼下隻是推到了一旁去看熱鬧。
魯麗格打架打得酣暢,也懶得理會禍女呂,畢竟連她都看得出來,禍女呂并不喜歡宗維先生,她選擇不幫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魯麗格并沒有在乎這些,見得對方人越來越多,自己倒是越打越過瘾,放眼看去,楊璟身邊無人能夠接近,但凡敢冒犯的,都被楊璟打飛出去,下場自是慘不忍睹的!
她本就将楊璟看做是奇人異士,隻是沒想到楊璟這麽幹瘦的身子骨,竟然能夠爆發如此蠻力,便是那達慕上面冒頭的蒙古族勇士,隻怕也不如楊璟!
姒錦就更不用說了,這滿屋子受傷打滾的人,包括捂住褲裆的耶律铎,也不看看都是誰的傑作和手筆!
可那些個侍從畢竟有些寡不敵衆,很快就被砍倒了好幾個,魯麗格可從來沒受過欺負,當即朝其中一個人道。
“快回去搬救兵,本别吉要滅了這些亂臣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