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長庚看來,最好的結果便是靈惑順利逼出,結成内丹,即便經脈盡斷,反倒是個好事,因爲往後便能夠将内力存儲于内丹之中,收發自如,楊璟會踏上全新的境界,董尚志和宗雲等宗師都無法踏入的更高境界!
可如今楊璟的内丹卻破碎了,兩個靈惑同時存在于楊璟的體内,竅穴雖然全部打開,經脈卻仍舊是破殘不堪的,楊璟形同廢人不說,連自己的神智都不一定能夠掌控。
而葛長庚等人雖然在此過程中提升了境界,也領悟到了不少東西,但本元損耗太過嚴重,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夠恢複。
到了後來,楊璟掙脫束縛之時,他們也受到了反噬之傷,雖然沒有走火入魔,但已經是極其嚴重的内傷,隻怕短時間内都不好與人動手了。
而鹿白魚失去了靈惑,又死了夔虎,楊璟又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她所受的打擊乃是最沉重的。
至于風若塵等人,在亂戰之中各有傷勢,卻無礙根基和生死,倒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可見本事越大責任越大,所受到的考驗和磨難自然也就最大,這才是至理名言。
楊璟得知了自己身體的狀況之後,也沉默了很久,而後才朝衆人擠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故作輕松地說道。
“我本來練武就晚,自覺人定勝天,一切都是逆天行事,心裏頭也早有預料,所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早已…早已看淡了…”
楊璟雖然如此說,但大家都是練武之人,一身修爲就這麽沒了,誰能真個兒就覺得無所謂?
軍事上雖然取得了兩場大勝,但就楊璟個人而言,卻是輸得一敗塗地,所有人似乎都有所得,唯有楊璟,幾乎失去了所有,卻換來了一身的傷痛和隐患。
這一切對于楊璟而言,就如同夢幻泡影一般,竟然連玄乎其玄的内丹這等玩意兒都出來了,雖然不像修真小說裏頭那麽誇張,但楊璟确确實實曾經碰觸到過這樣的東西,于楊璟而言,也就足夠神奇的了。
雖然最終一無所得,但這種曆練何嘗不是一種獲得?
有了這等鑽心徹骨的痛楚,往後楊璟再遭受那些個刀劍小傷小痛的,自然也就不會放在心上了。
照着葛長庚的意思,氣海丹田已經開拓出來,楊璟若繼續修煉皇極落日功,還是有可能将破碎的内丹重新凝聚起來的,内丹結成之後,經脈也就能夠恢複如初,甚至更加壯大。
隻是這需要很長的時間,而楊璟最大的隐患,仍舊是那兩個靈惑!
靈惑有着迷惑人心,使人喪失神智的本事,體内種着兩個靈惑,不知何時就會發狂,發狂之後做過些什麽事,也隻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已。
也好在楊璟内功盡失,否則正要發起瘋來,怕是殺了多少人都尚且不自知呢!
“我到底是累了,大家也都去歇息吧,别管我了,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理一理心中的思緒…”
楊璟如此說着,衆人自然不敢再留,畢竟楊璟也需要時間來面對和接受這一切現實。
待得所有人走後,楊璟卻見得鹿白魚留了下來,想起夔虎和靈惑,楊璟便朝鹿白魚道。
“白魚姐…對不住…若非因我而起…夔虎也就不會死了…”楊璟還未說完,鹿白魚便用手指輕輕壓住了他的嘴唇,可眼眶終究免不了通紅起來。
“這不是你的錯…你能活下來,我就該謝天謝地了,又豈敢奢求更多…”鹿白魚搖了搖頭,朝楊璟勉強一笑道。
“白魚姐,那靈惑如今可還受你控制,還能不能想法子從我體内取出來?”
其實就算楊璟不問,鹿白魚也會去嘗試,可惜那靈惑仿佛陷入了沉睡,與她徹底斷絕了感應,就好像心裏頭的東西被挖走了一塊一般,她心裏很清楚,這靈惑往後怕是要跟着楊璟了。
見得鹿白魚沉默,楊璟也知道了答案,但他仍舊不死心,朝鹿白魚道:“真的沒有法子了嗎?但凡有那麽一絲機會,咱們也不該放棄,不是麽?”
楊璟言畢,鹿白魚也是輕聲歎息,她又何嘗不想這麽做?
可靈惑素來有着自己的靈智,與其說是蠱師選擇蠱蟲和靈惑,倒不如說是靈惑選擇了蠱師。
既然那靈惑最終選擇了楊璟,該是不會害楊璟才對,隻是兩種靈惑同時寄附一人體内,這種狀況誰都沒聽說過,鹿白魚也是束手無策。
“我還知道一個法子,隻是…隻是需要等你身子好些…才能試試…”
楊璟見得鹿白魚說到此話,臉色頓時潮紅,雙眼含春,便知道那法子該是隐秘的閨房之法,隻怕需要兩人肉體相融而靈感相通,才有可能讓靈惑過渡到鹿白魚的體内。
這種法子也并不少見,道家便有采補陰陽雙修的房中之術,佛門也有歡喜禅之類的勾當,便是西方教派之中,也認爲當靈肉結合之時,人的靈魂最是空靈,才能夠聽到神靈的啓示。
當然了,這也免不了古時生殖崇拜的嫌疑,即便到了後世,仍舊有不少男女希望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無論是派遣寂寞也好,渴求本欲也罷,或許這也是天性之一。
當人類遇到難題的時候,總是先想到自己最基本的能力,鹿白魚想到這樣的法子,也從側面說明,她是真的沒有任何法子,才會想到這樣的事情來了。
楊璟也不好拂逆鹿白魚的好意,反正他們也早已有了肌膚之實,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隻是現在時機不對罷了。
“也好,待我身子好些,便…便委屈白魚姐了…”
聽得楊璟如此笑着說道,鹿白魚也羞紅了臉,戳了戳楊璟的額頭道:“這等事,怎麽…怎麽能叫委屈…”
楊璟見得她那羞澀卻又多少有些渴望的神色,心情也就好了起來,隻不過太過困乏了,便捏着她的手,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楊璟恍恍惚惚做了個夢,醒來隻覺頭重腳輕,就像頂着一個大鐵鍋一般,耳中嗡嗡直響,渾身乏力,動一動手指頭都痛得死去活來。
李庭芝等人自然是要收拾殘局,這些倒也輕松,最難的便是如何給朝廷上折子。
這勝仗不敢明說,也實在讓人憋屈,尤其是如此規模的大勝仗,若換個時機,簡直就是名垂千古的戰例了。
再加上陶用武的所作所爲,一大堆讓人頭疼的政務,也是攪擾杜庶和李庭芝等人不得安生。
也好在雅勒泰倫領着殘部,退到了歸德府一線,淮北地區的東南部大片區域,徹底落入了宗雲的手裏頭!
待得楊璟情況好轉一些,宗雲領兵将蔡州也拿下,便能占據淮北的西南,那麽整個淮北的南部,将徹底握在宗雲的手中!
至于能否打下蔡州,宗雲也是信心十足,畢竟那一夜的突襲,蔡州軍被圍殺之後,又被掩殺了十五裏,死傷可不是一般的慘重。
再加上蔡州本來就讓宗雲洗劫了一番,物資供應不上,淮食這邊也指望不上,隻能從北面調糧,蔡州其實已經非常的難守了。
宗雲一旦打下蔡州,再往西一點點,便是蒙宋兩國交戰最主要的南北戰場襄陽府了!
如果說早先沒人會重視宗雲,甚至不拿正眼瞧宗雲,那麽經過這幾次戰役之後,宗雲算是成爲了兇名赫赫,無人敢輕視的一位勢力首領了!
雖然王念恩仍舊帶着聖旨,但楊璟如今這樣的情況,想要回京面聖是不太可能的了。
王念恩也知道并非楊璟故意搪塞,更不是抗旨不遵,安豐軍的一切,都是他親耳所聞親眼所見,王念恩有必要回京,親自禀報官家,尤其是陶用武被指使,私通雅勒泰倫,刺殺楊璟的事情,更需要當面與官家做些陳述。
如此一來,王念恩便帶着李庭芝等人的奏章,押着陶用武,返回了臨安。
李庭芝等人也不敢再冒進,雖然淮北有宗雲的人占據,在前線替他們抵擋蒙古人的先鋒,但雅勒泰倫和蔡州方面,肯定會展開最兇猛的報複!
所以李庭芝等人在等待聖旨回複的過程中,也在緊鑼密鼓地加緊練兵。
沒有什麽比一場實戰,更能讓軍士們快速成長起來,楊璟等人到了安豐軍之後,他們已經接連打了兩三場,而且都還是大勝仗,無論對于戰術戰略,亦或是軍心士氣,甚至是繳獲的戰利品和軍用物資等等,都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益。
安豐軍的人雖然仍舊警惕着宗雲的軍隊,但對楊璟,卻再無質疑,許多人更是将楊璟視爲軍神一般的存在。
當然了,楊璟在這些戰役之中,并無驚豔絕倫的謀略,也沒有調兵遣将的恢宏手筆,有的隻是個人的拼命,這種匹夫之勇,其實并不是很容易打動别人,但起碼足以赢得别人的尊敬了。
葛長庚和董尚志鹿白魚等人,仍舊沒有放棄醫治楊璟,隻是陳錫賢和易姬等人,也在楊璟的許可下,與道錄司的郎中們,率先将那些逃難的道士們,接到南宋國中,畢竟這是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楊璟留下來之後,整日裏仍舊是練功療傷,雖然每次練功都痛得他渾身汗濕,如同從水裏剛剛撈起來,可他仍舊堅持不懈地修複着自己的内丹和經脈,隻是成效并沒有想象之中那麽顯著罷了。
他也确實與鹿白魚試過了兩人讨論過的那種法子,雖然他的身子骨仍舊不怎麽敢大幅動作,但鹿白魚卻卸下羞澀,主動幫了不少忙,倒也順利嘗試了一下,隻可惜并沒能将靈惑過渡給鹿白魚。
一切仿佛又都平靜了下來,唯獨楊璟一身的傷痕和苦痛,見證着曾經的驚心動魄和命懸一線。
這天夜裏,楊璟如這些天以來一般,忍着劇痛在打坐,卻不知觸動了體内哪一處要緊的地方,整個人麻痹起來,如同石化一般,竟是動彈不得了!
他想要呼喊葛長庚等人,可卻連嘴巴都無法張開,隻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面對着不知是生是死的未知恐懼!
而也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楊璟終于見到了一個人,或者說,這個人藏了這麽久,終于願意現身來見楊璟了!
“或許她有辦法,也是說不準的...”起碼楊璟此刻,确實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