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抓到了人,梁書成就有辦法讓他們開口,若是抓不到人,說明那人已經畏罪潛逃,就更容易确認目标了!
無論如何,風若塵這麽一個早先還讓他鄙夷,認爲有失體統的女人,竟然有着這等本事,也難怪楊璟會貼身帶着此女了!
可就在梁書成準備行動之時,一直沉默的楊璟卻阻攔了他!
“楊大人可還有賜教?”梁書成心裏也有些緊張,畢竟楊璟才是這些人的主心骨,如果楊璟推翻了風若塵的說法,那麽他也隻能是空歡喜一場罷了。
除了劉漢超和李彧等人熟知内情之外,似洞真等人,一直以爲風若塵不過是楊璟的小妾或者姘頭之類的人物,大不了就是個女護衛加不要臉的暖床貨。
可誰想到風若塵直指關鍵,三言兩語便找到了嫌犯,心裏早已震驚不已,如今見得楊璟開口,一個個便如同梁書成一般,那是完全吊足了胃口的!
楊璟見得諸人臉上緊張兮兮的神色,也有些哭笑不得,心說各位哥哥們,這隻不過是推理,雖然有些根據,但破綻還是很多的,便如同易姬那種說法,也并非不可能,誰說女子就一定是弱勢群體?
孫二娘殺人做臘肉的時候,你們是沒有見到啊,姒錦殺人如麻的時候你們是沒有見着啊,還有韓洛音、繁花、天香聖女、白觀音乃至于夜郎國的大賢者等人,楊璟遇到的女魔頭還少麽?
“抓人的事情且先不急,反正咱們明早才離開,今夜也是無事,不如先去看看受害者的屍體吧。”
聽說楊璟要去屍檢,梁書成也有些皺眉,而陳錫賢卻露出了不可察覺的笑容,心說到了之後,還不是要照着我老道的路子來走一走麽?
梁書成也是被案子的突破性進展給高興壞了,他其實本來就是個極其謹慎的人,爲了避免冤假錯案,平日裏的案子也是一審再審,如今得了楊璟提醒,也是當頭棒喝一般,眉頭舒展開來,朝楊璟道。
“臬台大人所言極是,下官這便帶諸位大人到斂房去。”
在場諸人可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沒有哪個是新丁菜鳥,對屍體這種東西,自然是沒太大感想的,便是易姬這樣的小丫頭,也渾然無懼。
可衆人聽說要屍檢,卻紛紛雙眼放光,仿佛從未看過如此新奇的事情一般。
這完全是因爲他們的興趣焦點并非在屍體上,而是在查案子上。
這一路緊趕慢趕,旅途極其枯燥,而他們第一次發現,查案子竟然這般好玩,還能給人帶來如此強大的成就感,自然喜歡上了這種參與查案的感覺。
隻是他們并不知道,這等程度的兇殺案,并不是每天都有,平日裏簽押房的書桌上,大部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鄰裏間因爲一條臭水溝打破頭,鬧到衙門來,縣老爺各大幾個大屁股便放回去的情況比較多一些。
可這些人并不去想這些,而是覺得自己終于明白楊璟爲何喜歡查案子了,因爲查案子其實也是挺有趣的。
便是羅道甯和甘露師太這種老古董級别的,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雖然外頭還下着雨,但衆人披着蓑衣戴着鬥笠,一個個方興未艾地跟着梁書成來到了斂房。
其實風若塵的推理也并不能說一無是處,在沒有任何頭緒的時候,起碼也是一個突破口,換一個角度來偵破案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楊璟出于謹慎起見,還是想勘察一下屍體,畢竟他們無法逗留太久,隻有一夜的時間,就像先前所想,能夠梁書成提供一個大概的方向和破案的指導,也是不錯的。
至于梁書成能夠做到什麽地步,也隻能看他的個人能力,楊璟早先就是這麽個想法,所以也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到了斂房之後,這些平日裏能夠枕着屍體睡覺的高手們,竟然一個個激動起來,楊璟也是頗爲無語。
心說經過今夜,隻怕往後自己再碰到案子,這些人還不得一個個屁颠屁颠跟着過來?
隻是楊璟知道,這并不是什麽好玩有趣的事情,這是關乎着十二天人命的天大案子,這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可惜,跟這些人說這些思想覺悟簡直顯然是徒勞,也沒有這個必要,不過楊璟表現出來的态度,已經讓梁書成感受到,楊璟是真心有在重視這個案子,這才是刑名官員該有的姿态,也難怪官家會如此重用這個年輕人。
人家能夠年少得意,并非天上掉下來的,這一點,梁書成算是對楊璟心悅誠服了。
這外頭本來就下着雨,夜裏也有些冰涼,斂房裏頭更是陰森詭異,陰氣陣陣,易姬等人雖然也修煉道法,可并不代表他們不懼神鬼,此時這丫頭抱着手臂,下意識留在了門外。
畢竟是男屍,女人家終歸是要避嫌的,如果隻是跟着楊璟,那倒是無所謂,可這麽多爺兒們在場,若進去了,可就尴尬了。
風若塵和易姬本來就不對付,如今留着兩人在外頭,氣氛有多尴尬也就可想而知了。
楊璟可沒有理會這些,甚至于連其他人也都忽略了,這是他的工作習慣,一旦進入到工作狀态,他的注意力便會高度集中,隻有這樣,才能夠找到蛛絲馬迹。
這屍體慘白浮腫,因爲被雨水沖刷,低溫環境下,保存得比較完整,屍僵程度也很高,屍斑比較淺,而且集中在下肢,也符合懸挂的形态。
死者也就二十四五歲,面容俊朗,輪廓分明,表情雖然很是猙獰,但仍舊能夠看出相貌是相當出衆的。
除了左臂有一道陳舊性傷疤之外,果真如同梁書成所言,身上再無其他損傷的痕迹,沒有抵抗傷。
通常來說,沒有抵抗傷,很多時候都是熟人作案,受害者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遭到襲擊,一擊斃命。
而另一種情況則是,受害者被人下藥,才沒有抵抗傷的出現,或許就是在昏迷的狀态下,被吊了起來,而後切去**,失血而亡。
至于到底有沒有被下藥,自然需要解剖之後才能夠确認,而且如果頭顱有損傷,或者内髒有損傷,也是需要解剖之後,才能得到确認。
不過時間并不允許,楊璟也沒有帶着法醫物證勘查箱,隻能做簡單的體表屍檢。
死者的**已經被連根切除,屍體顯然經過了仵作的清理,雖然血迹沒有了,但恥骨部卻有一個拳頭大的創口,因爲肌肉和皮膚的收縮作用,創口張開很大,又因爲被倒吊,以緻于内髒下墜,創口處露出膀胱等髒器的一部分。
就好像這些髒器堵住了這個創口,随時争先恐後想要從創口擠出來一般,那髒器平滑的表面,有種一戳就破的緊繃感。
楊璟無法解剖,隻好讓梁書成叫來屍檢的仵作,詢問了一些問題,不過并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東西。
梁書成見得楊璟一無所獲,心中反而有了一種釋然,就好像終于可以去抓那些宦官,案子即将要了結了一般!
不過楊璟顯然沒有放棄,他從口袋之中取出一雙随身攜帶的橡膠手套,認真戴了起來,而後在衆人驚愕的眸光之中,将食中二指,插入到創口之中,撥開膀胱等髒器,就好像在裏頭掏什麽東西一樣!
衆人也是直犯惡心,早先對破案的那點興趣,頓時一掃而光,沒人告訴他們,楊璟破案會是這般模樣的啊,這可如何下得去手!
在他們看來,殺人可比這個行當簡單太多了!
便是仵作們,由于沒有解剖的經曆,平素裏多半也是體表屍檢,見得楊璟如此,驚詫之餘也是暗自佩服,人家能夠當上折獄郎,從頭到腳挂着官銜,可不是走狗屎運啊!
楊璟的手指插進去之後,那屍體就好像放了一個屁,體内的惡臭屍氣頓時從創口處噴湧出來,洞真等人早已跑出斂房,一點都不争氣地嘔吐起來!
楊璟卻面無表情,他那專注而敬業的神态,竟然讓一名老仵作感動得暗自濕了眼眶!
仵作本來就是下賤的行當,雖然也有開手錢,洗手錢等外快,足以衣食無憂,但誰都不願意幹,因爲碰觸屍體,是很髒的一件事情。
可楊璟貴爲從三品雲麾将軍,即便位高權重,卻仍舊沒有忘本,甚至比他們這些仵作還要敬業,所做的事情比仵作的還要髒,這如何讓人不心生敬意!
楊璟心無旁骛,手指觸摸了一陣,而後朝仵作道:“你的箱子借我用一用,随便把燈給我移過來。”
這幾個仵作早已被楊璟折服,趕忙遞過箱子,又将燈火都集中起來,而此時斂房之中,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注視着楊璟。
楊璟在箱子裏頭挑挑揀揀,雖然對仵作的工具并不陌生,但終究沒找到趁手的,最後選了一把鋒利的剪子。
楊璟在創口的上緣,朝着肚臍的方向,剪開了一道小口子,這口子并不算太大,家屬也不會看到,梁書成等人自然也不會亂說,算不上損毀屍體。
口子剪開之後,楊璟便撐開創口,朝梁書成道:“把燈給我湊近一些。”
梁書成雖然對刑名很執着,但他是知縣,從來不沾碰屍檢,那都是仵作的勾當,他最多也隻是研究一下屍格,叮囑仵作該着重檢查哪個部位或者那種屍體現象。
當他湊近之時,鼓起了畢生的勇氣,才朝那撐得如同血盆大口的創口掃了一眼,便隻是一眼,他就臉色蒼白,差點支撐不住。
那種身體内部的紅白顔色,以及黃黃油油的皮下脂肪,體内的間橋組織結締組織等,視覺沖擊力實在太大了!
楊璟湊得很近,好像惡臭和血腥對他完全不起作用一般,過得片刻,他才擡起頭來,将那口子合上,朝梁書成道。
“這人的精巢被取走了。”
“精巢?”雖然楊璟用的是現代醫學術語,但這個詞太過直白,所有人都聽得懂。
“這又有何奇怪之處?”梁書成盡量忍耐着嘔吐的沖動,朝楊璟問道。
“先是切掉**,又放掉鮮血,如今又摘走精巢,這兇手不像在殺人,更像...更像再采集啊...”
“采集?”梁書成有些似懂非懂,但無論如何,他都能夠感受得到,事情隻怕不是抓了那些宦官就能夠解決問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