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人班子所表演的魚龍蔓延古彩戲法,雖然障眼法比較多,使用布幔之類的遮擋,又制造了不少傀儡和人偶來配合表演,但效果卻出奇的驚人,說是幻術,但效果卻如同仙法一般,便是楊璟,也沒能看出破綻來!
楊璟也不是沒看過現代的魔術表演,更并非對古彩戲法一無所知,得益于網絡時代的發達信息渠道,隻要在網絡上搜索,各種魔術揭秘便一覽無餘。
楊璟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對于這類解密的節目,他也是經常觀看,甚至主動搜索來看。
與其他人的動機不同,很多人想要解密魔術,其實是爲了顯示自己的智慧,認爲自己比其他人更聰明,解密隻不過是爲了獲得優越感和滿足虛榮心。
可魔術師的本意卻是爲大家帶來驚喜和那種神秘感,而非與觀衆作對,更不是用欺騙觀衆來優越自己。
而楊璟的不同之處在于,他僅僅隻是感到好奇,就好像他接觸到一個新案子,總想着要追索真相和答案一般。
得益于此,楊璟對一些魔術的基本原理,是非常清楚的,即便自己無法做到,但他也能夠看出其中的奧秘來,即便看不出來,也能夠推測出大部分。
但對于花團錦簇的戲法,楊璟雖然找到了不少破綻,可順藤摸瓜想要探尋真相,卻又往往戛然而止,讓他也是不明所以。
雖然關魚龍曾經好幾次想要将其中奧秘告訴楊璟,但楊璟都拒絕了這位大提線。
且不說這是花團錦簇的核心技術,是他們的立命根本,單說楊璟本身,享受的不是答案本身,而是追尋答案的過程,如果直接得到答案,那還有什麽意思?
瑞國公主和高采芝自然是驚呼連連,這些幻人簡直讓她們驚爲天人。
因爲曾經在集英殿之中有過交集,所以其中幾個幻人與瑞國公主和高采芝也是認識的,而且經曆過那場命案之後,交情還算是不錯。
雖然幻人出身卑微,而瑞國公主和高采芝金枝玉葉,但畢竟都是年輕人,年紀相仿,志趣相投,漸漸也就沒有了太多禮法的隔閡。
關魚龍雖然幾次三番提醒這些年輕人要守住規矩,可見得瑞國公主和高采芝渾不在意,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見得楊璟到來,瑞國公主和高采芝都很高興,畢竟楊璟公務繁忙,她們又不能常常出宮。
今次楊太後特意找來楊璟,讓楊璟協助瑞國公主,排演戲碼給太後祝壽,也是正中公主的下懷。
畢竟祝壽這種事情,表演的節目要切合主題,而古人祝壽,無非是仙人啊蟠桃啊之類的元素,幻人團便是最佳的選擇,因爲這些幻人團能夠做到尋常戲子無法做到的效果,能夠爲壽星公博得好彩頭。
這是楊璟第一次如此認真投入,如此近距離觀看花團錦簇的表演,此時他才越發慶幸,将花團錦簇收入麾下,是多麽明智的決定。
瑞國公主還在愛玩耍的年紀,很快便忍不住要跟着關魚龍等人,學習一些幻術的技巧。
而高采芝發現了默默在一旁觀看的楊璟,當即便歡歡喜喜跑了過來。
“楊哥哥!”
楊璟上一回多得高采芝和瑞國公主,才順利出了宮,爲此兩人之間還發生了一些旖旎的事情,此時見得高采芝,楊璟自是有些“心懷鬼胎”。
不過高采芝坦率真誠,楊璟心裏那一點點尴尬,也就一掃而空了。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楊璟也不好将龍山觀的事情說與高采芝知曉,隻是說了賀壽的事情。
沉默了一會兒,高采芝才停住了笑容,朝楊璟道:“楊哥哥,使節團要回去了...”
“哦...嗯?”楊璟也意識過來,使節團自然是指大理使節團,如今趙昀決定要納段初荷爲妃,西海侯段智實爲首的使節團,也要回大理複命。
而高采芝作爲相國高泰祥之女,大理國的郡主,本來就是跟着使節團過來的,照理也該跟着使節團回去了。
不過高采芝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的想法,她目前還是舍不得回去的。
這出使的旅途,她領略了這天地人間的美好,也見識了人間的醜惡,經曆了失去生母的悲痛,她仍舊記得狄護衛和覆盆子被魏無敵殺死的殘忍場面。
爲此她還陷入了瘋癫之中,絕望而無奈,直到楊璟殺死了魏無敵和白觀音,她才終于感受到了安全,才終于從心理魔障之中走出來。
又因爲結識了瑞國公主,喚起了她也能夠保護别人的激情,讓她看到了自己的力量,因爲瑞國公主的天真爛漫,讓她再度感受到了人世間的美好。
可段初荷的出現,又讓她看到了另一面,讓她想起了高氏和段氏的百年宿怨,糾纏不清的氏族恩仇,以及大理的未來和宿命。
作爲高泰祥的女兒,這個大理相國,對高采芝百依百順,對她從沒有過任何形勢的拒絕,即便讓整個大理的人都罵他,他也仍舊由着女兒的性子,做着各種荒誕不羁的事情。
有這樣一個父親,她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或許正是因爲瑞國公主也有這樣一個爹爹,她們才如此的投緣,才如此合拍。
可現在,她就要走了,不僅僅是離開大宋,也離開了瑞國公主,更需要離開楊璟。
她與段初荷不同,段初荷是爲了複興大理段氏,是爲了段氏能夠獲得大宋的支持,能夠讓大理段氏重掌實權,而高采芝卻僅僅隻是爲了楊璟。
從離開大理開始,她就很想知道,能夠養育出楊璟和劉漢超這等大英雄的土地,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國度。
她終于如願以償,見識到了繁華昌盛卻又内憂外患的大宋王朝,可她也不得不面臨要離開楊璟的事實。
她是心有不甘的,因爲段初荷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可高采芝卻沒能成爲楊璟身邊最重要的人。
見得楊璟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些無動于衷,高采芝仿佛自己所有的付出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一般,她有些憤怒地瞪着楊璟,紅着眼眶責問道。
“你就這麽希望我離開這裏麽!你就沒想過要把我留在這裏麽!”
楊璟看着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是非常清楚高采芝對自己的心意,也知道高采芝想要什麽,可楊璟卻沒有什麽能夠給她。
對于感情,楊璟從來都是個傻瓜,不知該如何去處理,也正因此,她才會無法面對鹿白魚、宋風雅、風若塵、乃至于孫二娘和姒錦。
其實早在巴陵之時,在楊璟救下李婉娘的時候,他便發現了自己這個弱點,對待那些對自己有好感的女子,楊璟從來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
不知如何拒絕,也不敢去接受,卻又在不知不覺之中,胡亂在别人心裏埋下了好感的種子,當别人示好之時,自己又隻能裝瘋賣傻,直到因緣際會,毫無辦法,又與人發生了親密的關系,使得自己看起來就像個用情不專的爛人。
或許楊璟本來就是個爛人,尤其在感情方面,或許他還無法接受這個時代的三妻四妾思想,可心裏其實很向往這樣的生活,隻是現代的道德準則,又制約着他,讓他無法放開心中的禁锢,卻擁抱一個又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
這就是楊璟的現實,他的道德觀在這個古代,受到了應有的沖擊,但他卻又想抵抗一番,表示自己其實是好男人,但事實上,他跟這個時代的其他男人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别,他也想左擁右抱,隻是有色心沒色膽罷了。
風若塵說的很對,從一開始她就說楊璟有色心沒色膽,而經過了這麽多事情,楊璟對于風若塵這個結論,竟然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
面對高采芝的責問,楊璟也有些抱歉,如果你無法給她未來,又何必給她希望?
如果你無法跟她在一起,又何必跟她發生這麽多其實可以避免的風月之事?
隻能說,這一切都是楊璟自己造成的,連楊璟都想罵自己一句,他根本就是個當了**又想立牌坊的爛人!
在犯罪學裏頭,有一種犯罪稱之爲激情犯罪,這個犯罪類型定義比較寬泛,是一個比較大的範疇,解讀也沒有太過清晰的邊界。
通常來說,沒有預謀,隻是一時沖動,失去了自制力,承受不住心理壓力,從而突發犯罪,就屬于激情犯罪。
這種犯罪來得很突然,屬于爆發式的犯罪,作案手段往往也會非常的極端。
如今楊璟便處于這樣的一個臨界點,如果他承認自己是個朝秦暮楚的花心漢,如果他打破自己在後世建立起來的道德觀,如果他挽留高采芝。
那麽他便是沒能抵抗,沒能堅持自己的自制力,沒能守住自己的道德界限,便是憑着一股沖動在做事,也就是“激情犯罪”。
這個“犯罪”的後果會一直延續,既然能夠接受高采芝,那麽下次便能夠接受風若塵,鹿白魚和宋風雅也一并收了,便是段初荷,他也能夠來者不拒,隻要對他有好感的,自己又有些欣賞或者喜歡的,他都可以納入房中。
這就是沒有自制力的後果。
這世界上沒有好男人與壞男人的區别,因爲好色是男人的天性,懂得負責任的,便是好男人,而沒有自制力,不懂得擔當,隻直到憑着下半身的沖動去做事的,便是渣男。
高采芝面臨着要不要離開的抉擇,而對于楊璟而言,他的一句挽留的話,會直接将他推向好男或者渣男的行列。
楊璟其實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即便他做一個渣男,在這個時代而言,也并不算得什麽大驚小怪的事,因爲沒有三妻四妾,反而讓人鄙夷的時代,你卻想要從一而終,要麽你太矯情,要麽你太做作,要麽就隻能是你沒本事。
然而楊璟沉默了很久,卻隻是對高采芝說道:“你父親會很希望你能夠回去的...”
他沒有回答高采芝的責問,他隻是希望高采芝能夠明白,除了他楊璟,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男人,在大理國等着她歸來,那才是她的故土,才是她該生活的地方,那才是她的歸屬之地。
高采芝,在這個情窦初開的年紀,果敢而大膽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最終卻以落淚收場。
在那一刻,她甯願自己是段初荷,起碼段初荷還能如願以償,而她卻隻換來了熱淚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