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想到楊璟竟然是個有眼無珠不識時務的二愣子,聽了丁大全的名号之後,竟然還敢用官身來壓這些惡霸搗子!
這些人也是驕橫跋扈慣了,早先外頭的好手讓劉漢超一個個丢進來,已經惹怒了他們,眼下楊璟竟然還口出狂言,這些人也就不能忍了!
然而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楊璟比他們更加不能忍,朝劉漢超道:“這些人藐視朝廷命官,都給我丢出去!”
陳密見得楊璟這般,也是吓出一身冷汗來,因爲他是皇城司的人,知曉一樁秘事,眼下丁大全正在彈劾右相兼樞密使董槐!
這董槐可是個名臣,掌管全國政務與軍事,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勞苦功高,雖然是文官出身,但早年間也平定過叛亂,打過勝仗,便是被丢到廣西那種地方,也能夠發展地方經濟的同時,将交趾等蠻族野國收拾得服服帖帖。
正是這麽一個位高權重的人,丁大全都敢彈劾,朝堂上下眼下都關注着這件事情。
而且根據皇城司的消息來源,因爲董宋臣從中作梗,官家似乎已經開始決定要辦了董槐!
一旦董槐真的下了台,丁大全作爲彈劾者,可就揚名立萬,殺雞儆猴,往後朝堂上誰還敢得罪他這個殿中侍禦史!
所以聽得楊璟如此下令,陳密當即便吓出一身冷汗來,朝楊璟低聲道:“公事大人還請三思而後行啊...”
他不再簡單地稱呼楊璟爲楊大人,而是以楊璟的皇城司官職來稱呼,便是想要提醒楊璟,要顧慮到此事對皇城司帶來的影響和後果!
然而楊璟卻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本官心裏有數的,明日會親自給提舉大人一個交代。”
陳密還有些擔憂,但劉漢超可沒有任何的忌憚,他早已按捺不住,眼下便如脫柙的猛虎一般沖出去,那些個惡霸還沒能主動出手,便哀鴻遍野了!
劉漢超果真将楊璟的吩咐執行到底,那些個惡霸和搗子加起來約莫有二十來人,竟然讓劉漢超一個個給丢了出去,但凡有反抗的,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倒地不起!
陳密也是皇城司裏頭的老人了,見過兇悍的,卻沒見過劉漢超這般兇悍的,再看看楊璟氣定神閑的樣子,心裏不由暗自叫苦。
而周震炎和鄭卓群也是喜出望外,沒想到楊璟非但幫忙,而且還幫到了這等程度!
“好你個姓楊的!有本事你就在這兒給我等着!”那惡霸也是氣急敗壞,捂着被劉漢超打成豬頭的臉面,朝楊璟叫嚣道。
楊璟卻毫不示弱,快走了兩步,那惡霸還未反應過來,便已經被楊璟一腳踹飛了出去!
面對楊璟如此強硬的回應,那惡霸也不再撂狠話,帶着諸多傷員,狼狽不堪地逃離了現場。
周震炎将楚雅弦摟入懷中,一對苦命人兒也不由抱頭痛哭,鄭卓群倒有些過意不去,甚至有些愧疚。
雖然他與周震炎是至交好友,但也不能因爲幫助周震炎,而将楊璟拉下這趟渾水。
他比在場之人都要清楚楊璟的處境,眼下楊璟急需在京城立足,這初來乍到就惹了丁大全這種誰都不敢惹的人,楊璟往後還怎麽在京城混下去?
見得鄭卓群臉上的表情和神色,楊璟也知道他的想法,隻不過楊璟并沒有主動寬慰他,畢竟楊璟正需要拉攏一些人,如果因此能夠拉攏到鄭卓群背後的鄭家,也不失爲不錯的選擇。
那些個躲在房間裏頭的文人們,有的一言不發,紅着臉便偷偷溜走了,也有些仗義的留下來,卻是勸說周震炎趕忙帶着未過門的妻子逃走,因爲三桃園的人是不會放過他們的,肯定會再回來。
而也有些人勸阻周震炎,雖然官家已經好幾次推延了殿試,但時間上應該不會再等太久了,如果周震炎逃走了,這殿試怎麽辦?
當然了,也有些文人在一旁議論,說周震炎便是順利通過殿試,取得不錯的名次,今番不知如何得罪了丁大全這個奸臣,往後難道還想着在官場混下去?
周震炎聽得這些意見,心裏也是五味雜陳,搖擺不定,不知是走是留。
楊璟也果然沒走,仿佛真的要留在此處,等待那些人再來報複,一副要跟這些人硬幹到底的排場!
周震炎心亂如麻,倒是楚雅弦見慣了世面,又通達人情,領着六神無主的周震炎,過來給楊璟道謝。
楊璟也目不斜視,言行有禮而舉止有度,對楚雅弦沒有半點冒犯,這才過得不久,便見得李彧報道:“那些人回來了!”
楊璟早有所料,也沒太多驚詫,朝李彧問道:“來了多少人?”
李彧遲疑了一下,朝楊璟回答道:“一輛黑色馬車,車把勢應該是個高手...”
李彧如此一說,陳密趕忙到門口去瞧了一眼,眉頭頓時就緊皺起來,朝楊璟道:“是...是丁大全本人來了...”
楊璟也不由驚詫,畢竟這三桃園雖然是瓦子聯盟商會的行首,但也隻是丁大全家族産業的很小一部分,丁大全沒理由會爲了幾個街頭惡霸而出頭啊!
如果這種情況都要出頭,丁大全連彈劾别人都沒有時間,隻能每日行走街頭找回場子和面子了。
念及此處,楊璟不由将目光轉向了楚雅弦,莫不成丁大全對這個女人真的那麽勢在必得?
不過楊璟由此也看得出這丁大全的一些性格特征來,一般有大成就的人,往往都會注重細節,所謂防微杜漸,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便提前收拾局面,減小影響,彌補損失,才是做大事的人。
從這一點來看,丁大全絕不僅僅隻是因爲依靠董宋臣,谄媚官家趙昀,才如此得寵,才擁有如此讓人忌憚的權勢,這人能夠在短短時間内成爲大奸臣,必定有着過人之處。
楊璟如此想着,那黑色馬車已經停在了院門外,楊璟也沒想到這才來臨安第一天,便見到了一位傳說中的大奸臣,心裏沒有太多擔憂和懼怕,反而有些期待起來。
根據一些史書和傳奇上的記載,說這丁大全有着一張藍臉,楊璟也想親眼見識一下,到底這藍臉是怎麽個藍法,難不成是納美克星的阿凡達不成?
馬車停下之後,便見得一人緩緩下了車,旁邊跟着一個白面無須的俊俏小哥哥。
楊璟微微眯起眼睛,但見得丁大全身材高挑挺拔,面容俊朗,傳說中的藍臉并不是很明顯。
這種藍色隻是一種感官上的錯覺,其實丁大全的臉是一種蒼白無血之中帶着淡青色,活像好幾百年沒有曬過太陽一般。
而他的嘴唇薄而血紅,黑眼圈又有些重,反倒有些像西方傳說中的吸血鬼,一副縱欲過度的腎虛樣子。
楊璟因爲好奇,目光一直集中在丁大全的身上,可一身便服的丁大全對楊璟卻視若無睹,帶着那男寵,便走進了院子裏頭。
在場的都是在臨安生活很長時間的人,無論是周震炎還是鄭卓群,亦或是那些文人雅士和楚雅弦,當然也包括陳密。
路過陳密這廂之時,丁大全都是瞥了陳密一眼,雖然沒有說甚麽,但陳密的後背早已冷汗直冒,夜風一吹,整個人都冷飕飕的,隻覺得那股寒意深入骨髓!
楊璟見得丁大全沒有理會自己,也不以爲意,轉身看着丁大全的背影,突然有着不安的感覺。
丁大全走到院子當中,環視了一圈,那些個文人雅士紛紛退避,連個主動打招呼的也沒有,一個兩個早已吓得臉色蒼白,也有人偷偷捂着臉,生怕丁大全認出自己,更有人終究是支撐不住,掩面逃離了現場。
周震炎見得這些所謂的至交好友如此狼狽而羞愧地逃走,也不由暗自搖頭輕歎,倒是鄭卓群回避不過,朝丁大全拱手行禮道:“下官見過侍禦史大人...”
丁大全看了看鄭卓群,竟然點了點頭:“你就是鄭家的小子吧,爲兄弟兩肋插刀,品性倒也不錯,一邊看着吧。”
鄭卓群沒想到丁大全竟然誇了他一句,卻又不忍抛棄周震炎,眼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丁大全見得鄭卓群漲紅了臉,也是好笑,點了點他的額頭笑罵道:“滾一邊去吧,本官跟你老子算是同年,當年一塊喝過花酒,今次就饒過你,你放心,我又不會吃人,手無縛雞之力,還能殺了這周震炎不成?”
鄭卓群聽得如此,這才退到了一邊去。
楊璟見得丁大全如此,心裏也越發好奇,但聽得丁大全轉向周震炎道:“本官非但不會爲難你,反而是給你送一場富貴,可惜啊,年輕人就是不識好歹,真真是狗咬呂洞賓了。”
周震炎聽到此處,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楊璟身邊的陳密卻聽出了其中關鍵,心頭一緊,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心說楊璟今夜是真的踢到鐵闆了!
楊璟察覺到陳密神色有變,知道這裏頭肯定有貓膩,但眼下也沒法子詢問陳密,隻好繼續觀望下去。
周震炎能夠傾家蕩産與楚雅弦贖身,也不在乎世俗眼光,堅持要娶楚雅弦這個煙花女子爲妻,對楚雅弦的愛意也是自不用說的。
此時聽得丁大全如此說着,周震炎便冷笑一聲道:“侍禦史大人,周某雖然是一介貧寒書生,但也有三分氣節在,丁大人的富貴,周某實在消受不起,周某隻希望大人能夠高擡貴手,放過我夫妻二人便了...”
丁大全聽得周震炎如此說着,就如同聽了笑話一般,呵呵陰笑道:“倒也像點樣子,不過也就僅僅是個樣子罷了,至于裏子如何嘛,還是稍候再看吧。”
丁大全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周震炎看了看鄭卓群,見得後者悄悄搖頭,便将楚雅弦摟得更緊了些,而丁大全卻繼續開口道。
“怎麽?你就不想知道本官要送一場何等樣的富貴給你麽?”
周震炎輕輕搖了搖頭,朝丁大全道:“不了,再大的富貴,也比不上雅弦,求大人放過我二人吧。”
丁大全眉頭一皺,也不再看周震炎,而是朝在場所有人問道:“爾等可知今次殿試爲何會拖延這麽久?”
這一下,所有人都來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