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證明,在大理境内,還沒有高泰祥擺不平的事情,即便将天穹捅一個窟窿,隻要是大理的天,高泰祥都能幫她補起來。
然而今次,高泰祥卻沒有在她的身邊,如果她仍舊待在使節團裏頭,或許還能補救,可惜她非但偷溜了出來,還不顧狄護衛的反對,一定要進來救楊璟!
當拖着生鐵大砍刀的兇徒沖殺而來,高采芝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被吊在死亡懸崖的邊緣,時刻有生命危險!
覆盆子開口說話之時,高采芝也吓了一跳,因爲她從未想過,有一個人能夠十幾年不開口說話,便是那些修閉口禅的苦行僧,在她的印象之中,也隻有崇聖寺的前任主持,堅持閉口一十七年。
許多人都想要破掉老禅師的功德,可誰都沒能成功讓他開口說話,直到有一天,夜裏大雨,有一逃難女子敲開了老和尚的精舍,聲稱自己要凍死了,縮在老和尚懷裏取暖。
老和尚坐懷不亂,那逃難女子翌日卻四處傳謠,說老和尚毀了她的清白,老和尚遭受百姓唾罵三年,卻從未回應過一句話。
直到三年之後,那女子再度出現在老和尚面前,跪在老和尚面前痛哭流涕,懇請老和尚原諒她,老和尚終于說了一句話:“該放下的便放下吧。”
老和尚破了閉口禅的當晚便圓寂了,但他的肉身卻不腐,而成爲了崇聖寺的肉身菩薩之一,直至今日仍舊受人朝拜。
這十幾年裏,高采芝也不斷地向覆盆子傾訴,不斷逗她說話逗她笑,可覆盆子卻沒有任何的回應,高采芝便以爲她是個聾啞之人。
直至此刻,爲了拯救高采芝,覆盆子終于開口說話,讓高采芝震驚之餘,也産生了滿心的懷疑。
但她卻沒有時間去深思,因爲那個名喚地藏的佝偻漢子,更讓人震驚!
當那群兇徒沖殺而來之時,地藏雙臂垂地,手中短刀在地上唰唰磨出一串串火星子!
他的手臂格外地長,便如同三國裏頭描述的那般,雙手過膝,必定是絕世英雄。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高采芝根本就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隻見得他在兇徒人群之中穿梭,雙臂如風車一般旋轉,那些個兇徒便紛紛倒地,手腳抽搐,鮮血茲茲噴射得老高!
似乎察覺到地藏的強悍,越來越多的兇徒往這邊聚集,眼看着覆盆子将帶着高采芝踏入前院,又有一波兇徒迎面殺将過來!
由于人數太多,地藏終于被打落了面紗,此時高采芝才見得,那地藏根本就不是人,他的臉上長滿了長毛,仿佛受到了刺激,将雙刀投擲出去,嗤啦便撕開身上衣物,露出真身來!
高采芝終于明白,爲何大理的馴獸人都将覆盆子視爲第一馴獸宗師,因爲她将猿養成了人!
這隻人猿除了身上的毛發,幾乎與人類無異,能夠使用雙刀,而且招式淩厲,連尾巴都消失了,屁股後頭的褲子隻剩下一個鼓起的小包,應該是他的短尾。
地藏彪悍之極,投出的雙刀立殺二人,甩開了手腳便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來,咆哮連連,吓得那些兇徒頻頻後退!
這些個兇徒眼見不敵,卻将目标轉向了覆盆子和高采芝!
他們分頭行動,一些人圍殺地藏,一些人卻繞過地藏,向高采芝這邊殺了過來!
覆盆子解開腰帶,将高采芝往旁邊的小巷一推,便揮舞着繩镖,迎向了那些兇徒!
“快走吧,往後别再任性了。”
這是她沖殺之前,留給高采芝的一句話,若換做别人,高采芝絕對不會就此離去。
可覆盆子的話中仿佛有着不容置喙的威嚴,仿佛天性之中對高采芝的克制,她聽了這句話,竟然老老實實地含着熱淚,沖進了小巷子裏頭!
她握着手中的短刀,拼命地跑出很遠的距離,經過一段漆黑,而後便見到前面的大火。
她對郡守府的地形并不熟悉,但方向感還是不錯的,并非無頭蒼蠅一般亂撞,而是有意識地往楊璟等人彙聚的宴會廳方向靠近。
大火就在前頭燒着,将四周照得光亮如晝,高采芝見得郡守府的人四處被追殺,不斷有人倒在血與火之中,鮮血和屍體遍地,耳中全都是哀嚎和叫喊,甜膩的血腥味和烤肉的焦味彌散在空中,令人作嘔。
高采芝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哪裏才是安全的,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才能活下去!
正當此時,一名黑衣人突然從旁邊殺出,一刀便劈向了高采芝!
“啊!”
高采芝一聲驚呼,下意識便往旁邊一躲,刀尖撩過她的發髻,将她的發髻削去了一角,萬千青絲如瀑般散落,高采芝眼中滿是驚恐!
她甚至忘記了手中還有一柄短刀,眼看着兇徒再劈下一刀,高采芝隻是無力地喊了一聲:“爹爹!救我!”
可她的爹爹還在王都啊!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高采芝的靈魂得到了徹底的洗禮,仿佛在這一刻,瞬間長大了一般。
但可惜的是,下一刻,隻怕就是她的死期了!
然而電光石火之間,一道白影突然從後頭閃現,那兇徒剛剛轉身,人頭便咕噜噜滾了下來,鮮血茲茲噴在高采芝的臉上和身上!
高采芝呆呆地睜大了雙眸,擡頭一看,那白衣染血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死命追逐的楊璟!
也不知爲何,此時楊璟的眼中并無太多熱忱,更多的反而是冰冷,高采芝熱淚洶湧,發自本能想要撲入楊璟懷中,此時卻下意識退了半步!
楊璟也不多說,一把将高采芝拉起,而後朝她說道:“跟我來!”
高采芝被楊璟牽着手,隻覺得楊璟的手溫暖而柔軟,他身上雖然滿是血迹,卻散着一股讓人很舒服的香氣。
高采芝終于放下了防備,緊緊扯着楊璟的手臂,跟着楊璟來到了一處偏房的前頭。
楊璟打開房門,将高采芝推了進去,而後點燃了燭火。
高采芝總算是安全了,一顆懸着的心也終于是落了實地,可當燭火照亮房間之時,她的心又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房間并不大,想來該是某個奴婢的房間,床頭的地面上,兩個被綁縛了雙手雙腳的女子,被丢在了地上,而高采芝是認得這兩個女子的。
這兩個女子并非郡守府裏頭的奴婢,她們是楊璟身邊最親近的人,是風若塵和鹿白魚!
“楊大哥,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高采芝猛然轉身,胸口便是一陣劇痛,整個人往後倒飛,重重地摔在了風若塵和鹿白魚的身上!
她如何都不敢相信,楊璟竟然會給了她如此沉重一腳,這一腳使得她根本就喘不過氣來!
“楊...楊大哥...”
高采芝仍舊一臉地難以置信,而風若塵和鹿白魚顯然也沒想到,高采芝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郡主,你怎麽會在這裏!”風若塵用身子将高采芝拱起來,在她耳邊問道。
高采芝此時仍舊處于震驚和迷惑之中,下意識看向了楊璟,喃喃着回答道:“我...我留下來等楊大哥...”
鹿白魚和風若塵相視一眼,不由苦笑,她們是情非得已,而高采芝卻是自投羅網。
“她不是你的楊大哥,她是披着畫皮的女魔頭!”鹿白魚盯着前方的楊璟,冰冷地說道。
“女魔頭?”高采芝不由驚駭,往後退了幾步,卻見得眼前的楊璟邪邪一笑,而後一抹臉面,将生根面皮給抹了下來,頓時變成了風若塵的臉面,再一抹臉,又變成了鹿白魚的臉面,最後一次抹去面皮,才恢複了自己的面容。
陰魂不散的姒錦啊!
高采芝雖然不認得姒錦,也不知道姒錦與楊璟之間的恩怨情仇,但她也不笨,見得這等場面,便該知曉,姒錦趁着混亂,先僞裝成鹿白魚,将風若塵給騙了過來。
而後又僞裝成風若塵,把鹿白魚給騙了過來,最後僞裝成了楊璟,将她高采芝給騙了過來。
“這個女魔頭是誰,她爲何要把咱們都騙到這裏來?”
高采芝如此問着,但顯然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既然是女魔頭,當然是要殺人,隻是高采芝不明白的是,她爲何不像外頭那些兇徒,見人就殺,而獨獨将她們三人騙到了這裏。
風若塵和鹿白魚隻是苦笑,因爲她們比高采芝知道的多一些,她們知道但凡是楊璟關心的人,尤其是女人,姒錦都有一萬個理由來殺死她們!
姒錦将旁邊的椅子拉了過來,而後掀開袍子,将雙腿上綁着的短高跷給拆了下來。
正是靠着這對短高跷,她才能達到楊璟的身高,由此騙過了高采芝,這也是她易容僞裝的慣用手段了。
經過雲都赤的高手刺殺楊璟那件事之後,姒錦也知道,自己是如何都狠不下心來殺掉楊璟,殺掉這個稀裏糊塗就奪走了自己處子之身的男人。
雖然姒錦妖娆,雌雄莫辯,行事乖張,但她卻從未與男子有過實質性的親密舉動,可楊璟明明就是她的死敵,卻陰差陽錯成了這樣的結果,姒錦是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可當她一路尾随,打算殺掉楊璟之時,十幾次的最佳良機,卻無法讓她下得狠手,甚至在雲都赤的高手刺殺之事,她還提前将楊璟轉移到了劉漢超的帳篷裏頭。
她與雲都赤的殺手做了同樣的僞裝,是因爲僞裝成民夫,才能夠接近楊璟,可到頭來,她非但下不來手,竟然還救了楊璟。
于是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是殺不了楊璟了,她終于知道,自己是下不了這個手的。
但她心中的憤怒總需要宣洩的出口,既然殺不了楊璟,那麽就把楊璟身邊的女人全部都殺掉吧!
她知道楊璟肯定會在郡守府逗留和整頓,于是她提前一步來到了郡守府,然而沒想到的是,她竟然無意中看到了白牛教留下來的印記!
循着印記,她也終于發現,原來韋鎮仙帶着麾下高手,正等着楊璟的到來!
于是她便謀劃了這一場,将風若塵和鹿白魚都騙了過來,沒想到途中還收到了意外之喜,高采芝竟然也喜歡上了楊璟,她姒錦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喜歡楊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