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楊璟身上那一個挨一個的箭瘡,鹿白魚心裏頭是真的疼惜極了。
楊璟也有些無可奈何,雖然在幹法醫那會兒,他便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人,可如此賣命的日子,還是未嘗經曆過的。
雖然這一路旅途經曆過太多的驚喜和刺激,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友誼,甚至與宗雲等人不打不相識,從生死相搏的仇敵,變成生死相依的兄弟姐妹,這一切都讓楊璟感到新鮮而刺激,同樣也品嘗到了滿滿的成就感和歸屬感。
但他身上的傷從未斷過,這也讓楊璟感到非常的郁悶,并非他不惜命,而是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看似獨立,卻相互牽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實在讓楊璟有些應接不暇。
也虧得他從未停止過修煉内功,更沒有荒廢了身手,這一次次的生死搏殺,也讓他的武功得到了迅猛飛速的進步。
無論是螭龍古刀,還是金關玉鎖内功,都讓楊璟感到非常的好奇又新奇,遭遇到的各種兇案,也讓楊璟很是興奮與激動。
在這個時代破案,沒有後世那般嚴苛,因爲這個時代的人并沒有太嚴謹的反偵查能力,留下的破綻很多,有時候甚至不需要檢測物證,便能夠得出真相,這也楊璟有了一些些“神探”的滿足感。
當然了,段興智毒殺高麝玉,也爲楊璟敲醒了一記警鍾,往後破案還是需要走證據這條路,而減少推理的成分影響。
正是因爲這個時代給楊璟帶來了太多新鮮好玩又刺激,還能夠讓楊璟繼續幹老本行,楊璟才希望自己能夠更加的投入進去,所以才會每次都奮不顧身地去拼去搏。
心裏想通了這一點,楊璟也就放下了心理負擔,感覺整個人的境界都提升了不少,畢竟能夠将生死看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楊璟已經死過一回,這一次穿越重生,就好像上天給他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一般,楊璟自然不可能虛度光陰。
楊璟心裏如此想着,卻發現鹿白魚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欲言又止,楊璟便朝她問道:“姐姐怎麽了?休息不好麽?”
鹿白魚回過神來,朝楊璟搖了搖頭道:“沒事的...可能是太累了...”
楊璟也不再追問,任由鹿白魚把藥都給換上了,才收拾東西要走,眼看着要出門了,鹿白魚卻停下來,朝楊璟說道:“陸掌櫃他們回來了,說是...說是沒能找到她...”
楊璟不由恍然,難怪鹿白魚會如此心神不甯,原來她一直在想着這件事。
鹿白魚口中的那個她,自然是從雲都赤刺客手裏頭将楊璟救下的姒錦了。
雖然她們并不清楚楊璟和姒錦之間早有了親密接觸,但從這種種迹象來看,如果說楊璟和姒錦沒什麽故事,那是誰都不相信的,尤其鹿白魚等人都是心思極其細膩的女子。
楊璟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這件事情,因爲想起姒錦這女魔頭,楊璟的心裏比鹿白魚等人要更加的複雜和煩亂,隻能說了句知道了,便讓鹿白魚出去了。
與姒錦在廢墟之中那段光景不斷在腦中閃現,楊璟竟然少見地沒法打坐入定,隻好到床上躺着。
因爲背上也有箭瘡,楊璟隻能側躺着,心裏卻仍舊想着不該想的一些畫面,身上的箭瘡使得他連輾轉反側都做不到,楊璟隻好起來,想要點起燈火,看一看話本之類的書籍。
這才剛要點起燈火,楊璟的身子卻陡然一緊,火折子往門戶方向一丢,已經将螭龍古刀抓在了手中!
“這麽沖動做甚,連入定都做不到,還練個甚麽功,全真道便隻教了你這些東西麽?”
楊璟聽得這聲音,便将螭龍古刀放了下來,扭頭一看,那火折子的昏暗微光之中,赫然便是王宮裏頭那個老僧!
“老法師似乎沒有敲門的習慣啊。”楊璟不由調侃起來,因爲他知道,以這老僧的功夫,想要對自己動手的話,又何必開口說話,早就下手了。
再者說了,這老和尚也是個曉事理的,既然他能夠爲了保護段興智,而将無法檢測出來的毒劑都交給了段興智,足以說明他對段興智是真心實意想要保護的。
眼下段興智能不能保住大理王位,能不能奪回朝政實權,這一切希望便都落在楊璟的身上,這老僧又怎麽可能出手傷了楊璟?
老僧似乎并沒有跟楊璟鬥嘴的意思,将一個盒子輕輕放在桌面上,而後朝楊璟道:“這是王爺讓老衲轉交給楊大使的東西,希望楊大使言而有信,否則便是追到天涯海角,老衲都會殺了你小子!”
老僧此話說完,轉身便走,楊璟看了看那盒子,再擡頭之時,老僧早已不在房間裏頭,就如同他突然出現一般,這大和尚又突然間不見蹤影。
過得片刻,外頭便傳來拳**鋒之聲,楊璟快步沖出房外,但見得内等子虞侯站在院子當中,面色凝重,卻又帶着一股子自傲,瞥了楊璟一眼道。
“哼,花拳繡腿也敢稱宗師!”
楊璟趕忙不動聲色地将那盒子藏于背後,朝内等子虞侯道:“這大和尚該是沒有惡意的...”
“是善是惡誰說得準,對你好的未必就是善人,惡人也還有父母妻兒呢...”内等子虞侯丢下這麽一句,好在他并沒有多做停留的意思,背着手便走出了院子。
隻是楊璟并沒有看到,内等子虞侯才剛剛走出院子,便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來,低聲說了一句:“好硬實的一個大和尚!”
雖然隻是短短交手數合,但内等子虞侯也是大意輕敵,雖然大和尚受傷更重,但内等子虞侯也吃了不小的虧。
他沒想到大理王身邊竟然還有武藝如此高強的人,而這樣的高人竟然肯留在段興智身邊,可見這個段興智也并非一無是處,說不得也是個韬光養晦伺機而動之人。
不過他可不想摻和進來,他知道高泰祥和趙京尹的謀算,也知道楊璟在做什麽,但他隻是官家身邊的死士,雖然官家交代他好好審查一下楊璟,但并未給他插手具體事務的權力,他也就權當無知了。
内等子虞侯想了想,隻是搖了搖頭,便離開了楊璟這邊院落,而楊璟則回到房間之中,對于内等子虞侯和大和尚的交手,楊璟也沒有太大的驚訝。
因爲内等子虞侯就住在相國府,這裏便是相當于他的領地,相當于他保護的地盤,但凡有同等級或者值得他出手的高手溜進來,他是萬萬沒有袖手旁觀之禮,這就是高手的尊嚴。
而對于大和尚來說,漫說大相國府,便是整個大理,也沒有什麽地方是他去不得的。
于是兩人便打了一架,至于大和尚是否真如内等子虞侯所言那般不堪,楊璟也沒有心思去追究,他關起門來,而後打開了那隻盒子。
盒子裏竟然是一些瓶瓶罐罐,拔出軟塞嗅聞一下,能夠聞到濃烈的黃柏和麻黃等藥材的氣味。
楊璟将這些瓶瓶罐罐一樣樣拿出來,又端詳了一番,目測了盒子的深度與底闆的厚度,取出手術刀來,在盒子底下一撬,果然打開了底部的蓋闆!
這盒子暗格裏頭,便是段興智囑托他帶給大宋官家的求親國書金冊了。
楊璟取出國書來,打開一看,卻全是漢文所寫,雖然是古文,四六對仗,又多有引經據典,但楊璟還是看了個囫囵,知曉段興智意在求親,便也就收了起來。
可當他将國書放回去之時,才發現國書底下,竟然還有一個小冊子!
楊璟咦了一聲,便将那小冊子給拿了起來。
這小冊子也就薄薄幾頁,封面是泛黃的牛皮紙,上頭繪着一朵黑蓮,看着有些年頭了。
楊璟翻開一看,扉頁上寫這一小段序言,雖然有些模糊,但還是能夠辨認出來。
“斯上少室,頹靡而返,有龍樹僧乃大功德,予不敵,乃演菩提達摩血脈論以喂傷,又得無名刀法九式,竊喜,取名九浮屠是也。”
楊璟雖然古文不行,但還是看懂了這段序言的意思,大概是這本書的作者,到少室山去挑戰,讓少室山的大和尚打敗了,爲了療傷,就從達摩祖師的血脈論裏頭演化出一套功夫來,又得了九招刀法,取名叫九浮屠。
楊璟也是心頭大喜,翻開一看,除了序言,後頭有些經脈圖,還有刀譜,但文字卻不是漢字,至于是何族的文字,楊璟沒見過,也猜不出來,好心情頓時減了一大半。
那王宮裏的大和尚曾經說過楊璟内功還成,但身體太差,這血脈論演化出來的功夫,許是打熬身體增強血脈的功夫,修煉到最後說不得成就不朽金身,金剛不壞,刀槍不入,甚至肉身成佛!
當然了,這些都是大和尚們的癡心妄想,人終究是血肉之軀,楊璟也沒有太大的奢望,不過修煉一下也沒什麽壞處,刀槍不入或許不成,強身健體總是沒差的。
讓楊璟郁悶的是,無論這秘笈是段興智還是大和尚所送,無論如何總該送一套翻譯版的吧,這秘笈上頭的鬼畫符文字,楊璟看不懂,沒有文字說明,也不敢照着簡筆畫來胡亂修煉。
而這秘笈總不能拿着随處問人,怕是隻能等到與宗雲和葛長庚等人重逢之後,才能向他們求教了。
楊璟将秘笈和國書納入盒中,又放進随身包裹裏頭,這才盤坐下來,開始觀想。
讓大和尚和内等子虞侯這麽一鬧,楊璟反而忘記了與姒錦有關的那些心事,很快便入了定。
這一夜倒也祥和平靜,翌日一早,鹿白魚便過來查看楊璟的箭瘡,楊璟經過入定打坐,精神頭也充足了,正要去找趙京尹,詢問返回大宋的日子,趙京尹卻出動找上門來。
而楊璟一看,高采芝也在趙京尹的身後,一臉寒霜,楊璟頓覺事情有些不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