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橘生淮南則爲橘,橘生淮北則爲枳,可見地理是決定着物産的關鍵因素,又有人說南船北馬,同樣是因地而言之。
這南方水路通暢,多以舟楫往來,本來就缺馬,北宋之所以受制于遼和金,很大程度就是因爲戰馬不足,無法組建成規模的騎軍,以緻于隻能以步禦騎,在戰場上吃了大虧。
眼下南宋的疆域比北宋還要更小,也更加的靠南,雖然嶽飛韓世忠等中興四将北伐時期,也曾大量增加了騎軍的規模,但到了此時南宋末,想要在西南地區見到高頭大馬,實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若是北宋時期和南宋早期的西北地區,因爲接壤西夏,倒也能夠找到些優良的駿馬,如今疆域一再收縮,成都府都已經直面吐蕃諸部的侵擾,除了南方矮馬和騾子,實在不容易找到戰馬。
便是甯西軍裏頭,也就隻有二百匹戰馬,而且隻能說良莠不齊,拉出來遛遛也不一定認得是騾子還是馬。
不過今次爲了及時趕來矩州,吳克敵還是得到了指揮使大人的應允,還是帶來了五十匹戰馬。
眼下見得沖天箭起,便一聲令下,吳克敵率先領着五十名騎兵,從山坡上沖殺而下!
身後埋伏着的步卒早就冷得不行,窩縮在泥地裏也憋了一肚子怒火,正無處發洩,此時聽得命令,怒火沖天,便撒野一般從山坡上沖下來,速度竟然比騎兵慢不了多少!
而另一面,陳鑄所帶領的近乎二百官兵,也同樣展開了沖鋒!
這些黑衣官兵雖然沒有軍士的鐵血氣,但卻多了一份威嚴肅殺,方正規整,步履整齊,戰力同樣不俗,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其中有三十人竟然手持樸刀,這樸刀可是重器,北宋年間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能帶着一柄樸刀,那便是霸氣不得了。
眼下這三十人的樸刀陣,氣勢比吳克敵那五十騎兵也是不相上下,雙方人馬都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了夜雨之中的清涼驿!
此時的清涼驿早已陷入了苦戰,這些圍攻者果是魚龍混雜,除了韋鎮仙的腰刀滕盾蠻兵之外,還有白牛教的壁壘軍巨犀甲士,更有刀頭舔血的武林人士!
這二百多人似乎納了軍令狀,若不能踏平清涼驿,就自戕謝罪一般,眼下争先恐後死士如歸,竟然都是悍不畏死!
劉漢超和曹卧虎殺得是渾身染血,竟然興奮地嗷嗷叫着,絲毫沒有退縮和怯懦!
楊璟這廂雖然人數少了些,但無一不是精銳,弟兄們都是出生入死慣了的,要麽武藝高強,要麽有奇術傍身,要麽就是刀劍縫隙裏頭讨生活的暗察子,憑借着驿館的掩護,倒也不至于被敵人一沖而散,地上血流成河,屍體遍地,但大部分都是敵人的。
宗雲和楊璟如同隐藏于黑夜之中的黑豹子,一雙眸子如覓食捕獵的鷹隼一般,在敵人的陣型之中不斷尋找着目标。
那些個壁壘巨犀甲士戰鬥力經人,本來就皮糙肉厚,再加上厚實的犀牛皮甲胄,即便沒有刀槍不入,也差不離了,衆多弟兄們也着實頭疼,眼下由劉漢超和曹卧虎兩員猛将打頭陣,如銅牆鐵壁一般擋在前頭。
而宋伯仁和李準則如毒蛇出洞一般,是不是透過縫隙,取走這些甲士的性命,加上風若塵如暴風雨中的雨燕一般,神出鬼沒,躲閃騰挪,常常能夠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敵人的背後,收割敵人的腦袋!
正因爲有這幾個主要戰力大發神威,驿館才沒有被立即攻克和踏平,楊璟和宗雲也得以分神來尋找敵人之中的賊頭!
這些個高手沖入驿館之後,很快也就知道大事不妙,因爲想象中的那些個大小官員并沒有出現,他們卻陷入了苦戰之中,任是大腦進水小腦養魚哐當當地響,也都應該看出這是個圈套和陷阱了!
然而這些人已經視死如歸,沒有得到命令之前,便是同伴被接連斬殺,他們竟然都死戰不退,并漸漸将整個驿館圍起來,而且包圍圈越來越小,極度壓縮着楊璟等人的躲閃空間,雖然劉漢超等人在前面頂着,但後頭徐鳳武等人已經背靠背地作戰,再沒有任何退路!
楊璟和宗雲見得此狀,楊璟隻能咬了咬牙,朝宗雲道:“沒辦法,隻能引蛇出洞了,否則遲早要被圍殺殆盡!”
宗雲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之後,楊璟便拖着青銅古刀,沖殺了出來!
因爲楊璟和宗雲需要遮蔽身上的龍鱗,所以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服侍上與衆人截然不同,極其好認,而且楊璟的兵刃也太過惹眼,那可是團練使磨耿的兵刃啊!
所以當楊璟出現在院落之中,劉漢超和曹卧虎頓覺壓力大減,因爲這些頂尖高手們,紛紛沖向了楊璟!
由此也可見,楊璟和宗雲想要尋找的那個人,應該就在敵人之中!
因爲楊璟和宗雲等使了瞞天過海金蟬脫殼的計策,魏潛肯定是不知道他們偷溜到清涼驿來的,還以爲楊璟和宗雲正留在衙門裏頭。
所以這些敵軍的既定計劃和策略之中,肯定沒有針對楊璟,圍殺楊璟這一環。
而此時楊璟一出現,他們就圍殺了過來,說明他們之中有人可以臨場發号施令,而且此人非但很容易認出楊璟,更清楚楊璟是必殺之人,更知曉已經中了楊璟的埋伏!
在明知道已經中了楊璟埋伏,再不走就會全軍覆沒的前提下,此人仍舊想着不惜一切代價,先殺掉楊璟再撤退,也足見此人對楊璟有着多麽巨大的仇恨。
綜合上述種種,這人除了姒錦,也就沒第二個人了!
然而楊璟如何搜索,都沒有發現可疑的身影,倒是這些壁壘甲士聲勢駭人,雖然隻有三五個人合圍,但如排山倒海一般,充滿了壓迫感,便如同迎面而來的狂暴象群!
楊璟也是叫苦不疊,但所謂擒賊先擒王,能當誘餌的也隻有他,若讓宗雲出來,試問一個武道宗師杵在那裏,誰還有膽子來圍殺。
再者,楊璟想要當那在後的黃雀,還欠了些許火候,因爲他沒有宗雲那種一擊必殺的實力!
雖然宗雲已經将三式大摧碑手的精髓都掰開揉碎了喂給楊璟,但這種功夫畢竟不是一蹴而就的,楊璟也沒膽量拿出來使喚,隻能硬着頭皮揮舞了青銅刀來抵擋!
那巨犀甲士顯然也是信心滿滿,手中巨斧開天辟地一般就劈了下來!
楊璟舉起青銅刀來格擋,沒曾想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這些甲士的蠻力,青銅刀竟然經不起劈斬,竟然被巨斧壓下來,刀背砸在楊璟的肩頭,将楊璟砸得膝蓋一軟,便半跪了下來!
那甲士也是力劈華山,見得楊璟一下就被劈矮了半截,心頭豪氣頓生,整個身子都壓了下來!
那鏽迹斑斑的卷口斧刃就架在楊璟的肩頭上,青銅刀的刀背幾乎要将楊璟的肩頭給壓碎!
而此時左右兩邊的甲士眼看着也要沖過來,楊璟沒想到這個誘餌會如此兇險,這些人都是大魚,一口就要将他這塊誘餌給吞入腹中!
命懸一線,楊璟心無雜念,内力如那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灌注到了右掌之中,趁勢往旁邊一滾,右手如蛟龍出海,一把扣住那甲士的銅頭腰帶,太極的招式湧上心頭,沉喝一聲道:“起!”
青銅刀一撤,那甲士被慣勢往前帶了個踉跄,楊璟正好來個順水推舟,抓住腰帶便往前掼了出去!
那甲士完全被自己的沉重的身子給帶了出去,此時楊璟又福至心靈來了一招借力打力,更是用上了大摧碑手,左手按住甲士的後腰,豪氣幹雲地喝道:“去也!”
甲士隻感覺雙腳淩空,竟然被楊璟硬生生摔了出去,這一招與宗雲在三碗倒裏頭施展的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那甲士隻覺得後腰劇痛,腰椎被震碎一般,滾落在地,泥水四濺,竟然再沒能爬起來!
楊璟沒想到順其自然順理成章的組合招式,竟然擁有着如此巨大的威力,心頭也是狂喜!
然而他并沒有能歡喜多久,因爲第二名甲士已經撲殺到他的前頭來!
楊璟吃過了宣花大斧的虧,再也不敢用青銅古刀去硬接,反而利用自己的速度和甲士笨拙的弱點,躲過了大斧,趁熱打鐵,大摧碑手再度出擊,一掌擊中那甲士的腹部!
這一掌本來想要打擊甲士的胸膛,可這甲士比楊璟要高大太多,而楊璟想要複制剛才的成功,便将内力都灌注到了右掌之中,注意力自然也就集中在手掌,加上甲士揮舞大斧,調整了姿勢,這一掌也就擊打在了甲士的腹部!
楊璟的内力已經如同幾十斤火藥硬塞在拳頭大的銅球裏頭,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全數灌注到了甲士的體内!
“開!”
楊璟一聲暴喝,腦子裏全是董尚志一掌裂甲的場面,當内力爆炸般噴吐而出之後,那甲士的巨犀皮铠果然嗤啦一聲,四分五裂!
“成功了!”
楊璟見得自己竟然複制了董尚志的大摧碑手,心頭更是喜不自禁!
他的左手舉起青銅古刀,就要将那名甲士斬殺當場!
然則就在這個時候,楊璟的瞳孔卻收縮如針,猛然收刀,将刀刃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因爲那甲士的皮铠裂開之後,露出來的并非甲士長滿卷毛的胸部,這甲士的肚腹裏頭,竟然藏着一個嬌小的身影!
“姒錦!”
那鬼魅一般的黑衣女子雙手一縮,往前一竄,身後那“甲士”便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般,哐當當落地,頭盔裏頭竟然空空如也,臂甲和護腕之類的哐當哐當落了一地!
姒錦手持一柄黑金短刃,如閃電一般竄出來,露出白皙的貝齒,依稀見得兩邊還有可愛的虎牙!
她詭異地笑着朝楊璟輕輕吐出一句話:“開開開,開你娘的開啊!”
話音未落,一道黑色閃電已經朝楊璟的脖頸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