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楊璟與風若塵事先已經計劃好路線,此時兩人便如同雜亂的水草中相互追逐嬉戲的兩條魚兒,在彭府的燈火和巡邏護院之間穿梭着。
他們避開了燈光,避開了巡邏的衛士,時而遁入黑暗之中,時而又越上房梁,好幾次差點與護衛打了照面,卻又都堪堪躲避了過去。
楊璟今次的主要目标是菜園子裏的那座農家小院,那是閻立春常住的地方,又是彭府的禁地,除了閻立春無人敢踏足半步,若閻立春想要隐藏什麽,農家小院絕對是首選之地。
不過在前往農家小院之前,楊璟還有一件事需要去做,這件事在楊璟看來,比調查連環真兇更加的重要!
他帶着風若塵來到了白天洗澡的浴室,從浴室穿過大大的院子,就是男仆們的住處。
這一排排平房雖然不算粗陋,但與彭府其他建築相比,這些平房就像羊脂美人身上的一塊帶毛胎記,顯得格格不入,大煞風景。
人都說宰相門房七品官,仆人也是分等級的,彭府的奴婢同樣如此,像大管事和大丫環等能夠近身伺候主人,管理府邸事務的奴仆,地位和待遇自然比其他奴仆都要更加的高級。
他們有着自己的獨立居所,放在彭府裏頭或許不起眼,但與外頭的尋常人家對比,卻又好上百倍。
不過像小六這樣爲數衆多的底層奴仆,也隻能同居一室,大家如同一排挺直的鹹魚一般,睡着大通鋪,一個大通鋪至少能睡下七八個人。
這一排平房至少有五六個通鋪,也就是說這個院子裏頭,最起碼就住了三四十個小六這種級别的底層奴仆,這還隻是打雜的男仆,丫環們的數量更加的龐大!
楊璟來到平房前面,見得房間的幾扇窗戶都大開着,借着外頭的燈籠,能夠看到通鋪上酣睡的仆人們。
因爲天氣炎熱,連丫環們都敢打開門窗睡覺,這些男仆們也就更沒了忌憚。
房間裏頭仍舊彌散着一股艾草燃燒的氣味,應該是用來驅蚊的,混合着臭腳的氣味,很是悶臭,房間的角落裏放着一個木制馬桶,旁邊的窗台上還有個小香爐,袅袅地散着煙氣,應該是用來掩蓋馬桶臭氣的。
“風姐姐,幫我把窗戶全部關上!”楊璟低聲說着,自己卻來到了那窗台邊上,從懷中取出一塊黑色的膏藥,投入到了香爐裏面。
雖然不知道楊璟來這房間做些什麽,但風若塵是個慣偷,不消多想便知道了楊璟的意圖,他這是想要放迷香了!
市井街坊常有說書人添油加醋,說一些梁上君子慣用吹管來放迷煙,那些粉末放在吹管裏頭,在窗戶紙上戳個洞眼,往裏頭一吹,房間裏的人當即就要被迷倒。
而風若塵卻知道,這種效果極難做到,除非房間極其逼仄窄小,而迷煙的藥力也足夠強勁才行。
以她的人生閱曆,卻是從未見過這樣的迷香,所以說書人口中所言,也不過是道聽途說人雲亦雲的誇大其辭罷了。
她反而對楊璟的迷香發生了興趣,她知道楊璟接管了周文房的藥園子,而且楊璟這個推吏對藥物似乎有着不淺的見地,但她卻沒有見過膏狀的迷香。
不過她很快就看到了效果,楊璟投入迷香之後,房間之中頓時彌散一股極其好聞的氣味,那是一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仿佛并非自己主動吸入,而是那氣味有着自己的靈性,主動尋找鼻孔,不斷鑽入人的心肺之中一般。
“你到底想幹什麽?”風若塵閃到楊璟身邊來,壓低聲音問道,楊璟卻沒有回答,扯下蒙面巾,往窗邊的水缸裏一抄,浸濕了之後再捂住口鼻,稍稍打開窗戶,便跳了進去。
楊璟在大通鋪邊上快速地走了一遭,在每個昏睡的人身上都摸了一把,空手而入,又空手而回,然而窗邊的風若塵卻是一臉的愕然。
楊璟見得她的表情,也并非解釋太多,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來,湊近風若塵的耳邊,低聲囑咐了幾句,風若塵更是有些難以置信。
“不可能吧?”風若塵的聲音也禁不住充滿了驚訝,可看着楊璟認真嚴肅的雙眸,并不像開玩笑。
她沒有伸手去接楊璟的迷香紙包,對于高明的竊賊而言,迷香不過是低劣的手段罷了。
“我去去就來。”風若塵朝楊璟說了一聲,便離開了男仆的院子,身手敏捷地翻過院子,不多時便來到了女仆們的房間。
房間的門半掩着,窗戶也沒有打開,透過門縫的關,能夠看到女仆們也睡着通鋪,雖然天氣很熱,但她們不可能像男仆們那樣光着身子睡覺。
這些女仆都穿着亵衣,雙腿上蓋着薄被,饒是如此,當風若塵打開房門之時,仍舊看到一片片雪白的肉體之色,七八個女仆就像一條條白魚一般并排躺着,其中一些還不知不覺摟抱在一起,發出輕柔而均勻的呼吸聲。
風若塵就這麽自然地走了進去,就像起夜尿尿的普通女仆,就仿佛她本來就是其中一員那般。
她将身上的衣服脫下,放在了門邊的衣架上,而後走到通鋪裏頭,躺了上去,靠着睡在最外頭的那個女孩,她從後面摟着那女孩,女孩隻是呢喃了一聲,顯然已經習慣了。
風若塵的手從女孩的纖腰往上摸,而後探入她的亵衣,女孩身上起了汗,有些粘膩,她感受到風若塵的手,但并沒有反抗,而是熟練地抓着風若塵的手,任由風若塵的手在她的亵衣底下摸索,最終停在了她的胸脯上。
指尖傳來的觸感是那樣的清晰,然而風若塵的心情卻久久無法平複,她終于忍不住,像楊璟那般,将大通鋪上的女孩都摸了個遍,而後才懷着萬分複雜的心情,穿好自己的衣服,離開了女仆們的院子。
此時楊璟已經将男仆們的房間全都探查清楚,就在院子的陰影裏蹲着,見得風若塵回來,便走了過來。
“怎麽樣?我說的可有錯?”楊璟平靜地看着風若塵,後者搖了搖頭,而後又點了點頭,過得片刻才帶着憤慨低聲道:“真是個狠毒的女人!”
楊璟已經從這句話得到了答案,掃了一眼這偌大的院子,而後說道:“善惡終有報,能不能讓她得到該有的懲罰,就看咱們的了!”
如此說着,楊璟便離開了院子,帶着風若塵往菜園子那邊潛行,到了院子前頭才發現,這菜園子外緊内松,守衛極其森嚴,非但門口有好幾個看守,連菜園子周圍都有人巡視!
他們可以勘察到地形,但沒辦法在短時間内獲取守衛的人數以及換崗和巡邏的時間間隔,眼下見得諸多守衛來來往往,看着無機可乘,楊璟心裏也有些着急。
他不由看向了風若塵,後者卻輕蔑一笑,而後沒入黑暗之中,不多時便來到了菜園子中段的圍牆,她的身手極其敏捷,扯着圍牆上的藤蔓,靈猴一般就竄上了牆頭!
楊璟正要追過去,卻見得風若塵掰下一塊瓦當,用力摔在了地上!
“啪嗒!”
瓦當碎裂的聲音清脆地傳開,周遭的衛士紛紛警覺起來,他們第一時間便發現了牆頭的風若塵!
“什麽人!”
“好膽!”
“快抓住他!”
衛士們紛紛往風若塵的方向集中,腳步沉重而雜亂,抽出兵刃的铿锵聲讓人頭皮發麻!
楊璟本以爲風若塵是在給他探路,沒想到風若塵是爲了将所有衛士都引過去!
風若塵來去無蹤,本事了得,應該不會輕易被抓住,楊璟自然不能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趁着衛士們亂成一團,果斷翻了過去,跳到了菜園子裏。
因爲白日裏來過一遭,楊璟對菜園子已經很熟悉,但他也不敢确定菜園子裏頭是否還有衛士,隻好卧倒在地,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情況,一邊匍匐着往農家小院那邊潛行。
借着菜畦的掩護,楊璟爬行了一段,終于确定菜園子果然是外緊内松,裏頭并沒有衛士,許是閻立春信不過這些衛士。
楊璟便站起身來,貓着腰一路疾行,很快就來到了隔離帶,生怕閻立春會在那扇隐秘的柴門上做手腳,他便照着白日裏的法子,撥開瓜藤,從竹架子底下鑽了過去。
那片迷人的花海就像蛇蠍美人一般,在月色下輕輕搖曳,散發着極具誘惑的色彩和風姿。
楊璟也不由爲之驚歎,壓下心中的情緒,快步來到了農家小院。
這處農家小院他已經來過一次,但隻是過門不入,裏面的情況也不得而知,更不知道閻立春會不會就睡在裏頭。
楊璟來到房門前,耳朵貼着門闆,屏息凝神聽了一會兒,裏頭卻半點動靜也無,楊璟這才用細細的手術刀,插入縫隙之中,将門栓往上撩起,一點點将房門推開一條縫隙來。
有股熟悉的香氣頓時從門縫裏頭湧入楊璟的鼻子,楊璟恨不得将這股香氣深深吸入肺裏,不過想起這煙氣就像無法擺脫的美人,楊璟還是強忍着心中的沖動,扯下已經幹掉的面巾,到院子裏頭用水沾濕,這才小心翼翼進入了房間。
房間裏頭很是昏暗,楊璟聽不到呼吸聲,确認閻立春沒在房裏,便将窗戶都關上,又用桌布将窗戶遮擋起來,這才點燃了一盞油燈。
燈火驅散黑暗,房間的景物盡收眼底,這主卧并不大,前半截是廳,擺着桌椅和一些大櫃子,中間隔着屏風,屏風後面應該就是卧室。
楊璟走到桌子邊上,掃了一眼,見得桌上放着一柄團扇,便将扇子的木柄掰斷,用布包起來,塞進了腰帶裏。
他本想搜查那些櫃子,但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看一看卧室,然而隻是瞥了一眼,楊璟的汗毛便都豎了起來!
因爲卧床上竟然躺着一個白花花的人,便是隔着蚊帳,都能夠看出那女人的美好肉體的線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