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說正是因爲人世間的仇恨太深重,唐三藏才會發下大宏源,去取西經,以消除人世間的仇恨。
然而陸羽覺得,要消除别人對你的仇恨,壓根就用不着用什麽大乘佛經。
他在劉家溝待了三年,偷看俏寡婦洗澡、坑别人的好酒喝、拿别人的家禽喂呂奉先和武媚娘,什麽缺德事沒幹過?
劉家溝的人恨他。
他當然知道。
除了因爲他幹了太多缺德事兒外,最重要,還是他始終是個外姓人。
外姓人待在村子裏,還不肯吃虧,而光想着占别人便宜,那确實不怎麽厚道。
不過無所謂。
他回來後,隻用了半小時,就讓村裏的老少爺們大姑娘小媳婦兒全愛上他了。
“陸哥兒,這玩意兒,叫啥來着?”
“防風打火機!乃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的不二神器……我呸,反正這玩意兒挺好使,以後大家再上山,用不着帶麻煩的火折子、火柴之類的了。哎——大家别搶,這玩意兒我帶了兩大箱,每個人都有!”
“陸哥兒,這煙怎麽就這麽好抽?什麽牌子來着?”
“劉大叔,這叫中華,還是特供的那種,擱外面,花錢都不一定買得到。三千多一條呢!哎——您老别掐啊,隻管抽!回頭村子的老爺們兒,我一人送一條,車上也備着幾大箱!就當着這麽些年,欠大家的家禽錢吧……”
“我說陸哥兒,你這酒,喝起來也是真霸道啊。比咱村裏最好的老黃酒都要好喝!”
“我說村長,還是您老有眼光!這叫特供茅台,我拿的是二等品,但也要五千多一瓶,也帶了幾箱,都是拿來送給大家的,回頭先給您老送兩瓶過去!”
“陸哥兒,你這胭脂……那也是真好用啊!抹上去,我的臉好滑呐!”
“大妹子,這是香奈兒的水乳……不叫胭脂……”
“陸哥兒,這次去大城市,是真發财了吧……”
全村人,無論老少爺們兒,大小媳婦兒,全圍着陸羽,好奇寶寶一般。
“錢,确實賺了不少……”
陸羽嘿嘿笑道。
“陸哥兒,看你這架勢,難不成已經成了百萬富翁?”
有人問。
在劉家溝,萬元戶就是最頂尖的存在。
百萬富翁,隻存在于淳樸村民們的想象之中。
“額……你們也可以這麽理解……”
陸羽幹笑。
他是真不敢說實話,怕把這些個淳樸村民吓死。
百萬富翁?
那算個屁啊。
講道理的話,他陸羽的身家,現在起碼都是千億級别吧……
“那陸哥兒,你發财了,以後能不能也帶帶大家夥兒?”
又有人說。
陸羽拍着胸脯,笑道:“沒問題啊,大家若是有想出去的,隻管來找我,我回頭給你們留個電話,就去江海,咱中國最大的城市,隻要你們誰到了,我包吃包住包安排工作,但就一點要求,做事情嘛,不懂沒關系,但咱得肯學。我剛到江海那會兒,也啥都不會,也是慢慢熬出來的。”
“陸哥兒,這你放心,我們山裏人,還不能吃苦?”
“就是,陸哥兒你放心,真到了江海,咱必須得努力啊,不能給您陸哥兒丢份兒!”
“陸哥兒,要過一陣子,俺真來找你了?”
村裏的幾個小年輕,多少也上過學,有兩個還讀過高中,遺憾就是沒能考上大學,對大城市,還是很有憧憬的。
原本是沒那個條件。
現在見陸羽發展的這麽好,自然起了投靠的心思。
陸羽擺擺手,笑道:“那又什麽問題,隻管來就是。有多少人,我安排多少人。”
憑他現在的身家,劉家溝這三百來号人,他全養着都沒問題,傷不了筋骨。
不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升米爲恩、擔米是仇。
這種簡單道理,陸羽自然是明白的。
他隻會給這些跟他有故的村民提供一個往上爬的通道。
具體能達到什麽位置,那也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陸羽從不低估任何人。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缺的其實不是能力,而是機遇和平台。
就像劉家溝的這些年輕人,他們一輩子,見過最好的車,大概就是縣城首富劉百萬的座駕一輛十年前款型的奔馳,到過的最大城市,也就是縣城長白,至于女人,在他們的世界,美醜其實不重要。
劉家溝青年的擇偶觀,還停留在要大屁股大身闆女人的層面上。
大屁股,能生兒子。
大身闆,能幹農活。
在這種中國最爲落後的農村,女人,可從來就不是什麽嬌貴小姐,更不可能養尊處優待在家裏。
在劉家溝,一個女人,那是能頂大半個男人的。
幹起農活來,别說城裏女人,便是城裏男人,也絕不是對手。
他們——
生在這樣的環境,缺乏一個往上爬的渠道。
或許高考算一個。
但在劉家溝,一個青年到了十四五歲,念完初中,家裏人多半就不會讓他上學了,而是要回家務農,當半個老爺們兒用。
這條唯一渠道,也被斬斷了。
這是一種莫大的可悲。
但也是最殘酷最真實的現實。
是村民們短視麽?
其實不是的。
隻是他們沒有辦法啊。
一個人均年收入不到兩千元的破山村,怎可能養得起一個讀書人?
而現在,陸羽就打算給這些年輕人,提供一個往上爬的渠道。
他有這個能力。
甚至有讓他們一步登天的能力。
但他不會這麽做。
不是他不念舊情。
而是不能。
不過他倒是挺期待的。
這群窮瘋了的山裏人,到了大城市,到底是會徹底瞎蒙,還是會進化成一頭瘋狂的虎狼,鑄造出屬于他們的傳奇人生?
人與人,哪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
誰又能保證,這幫年輕人裏面,就不會出第二個陸長青呢?
……
當天夜裏,陸羽獨身一人,帶着呂奉先和武媚娘,到了昆侖山頂。
漫天風雪中,他跪在一座孤零零的墳墓前,已經很久不喝酒的他,将帶來的兩瓶好酒,全數喝進了肚中。
一整天,他跟墳墓中,躺着的那個老頭,說了許多話。
大抵都記不清楚了。
但有些話吧,他清晰記得:
“師父,你把天機宮掌門的位置,傳到了我的手裏,到底有沒有私心呢?你爲什麽直到死,都沒有告訴我,大師兄陳青帝,就是你的親兒子呢?”
“我的師父喲,當年你收了李鳳年做弟子,再讓他去給大師兄對抗,到底是怎麽想的?你明明知道,二師兄是不可能打得赢大師兄的啊,至少那時候不可能。我發現吧,大師兄這人,特别喜歡提三個字,那就是磨刀石。這三個字,到底是他喜歡說的,還是你從小教給他的?”
“我和二師兄,到底是你的弟子,還是你給你親兒子尋找的磨刀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