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循聲望去,發現是個約莫二十六七的青年,寸頭,身材高大勻稱,穿着一身極爲得體的深黑長風衣,背着一張巨弓,站在人群外圍,冷眼看着陸羽。
在他旁邊,還有個身高跟他差不多,隻是更加瘦削的青年,白衣如雪,劍眉星目,容貌氣度也是極爲出衆,隻是這兩人要是放在人群中的話,肯定是前者更奪人眼目,如驕陽般耀眼,而此人的話,倒更像是明月皎皎,内斂陰柔,有種奪人心魄的中性美,很是符合古人審美觀的翩翩公子。
都不是池中之物。
都是人中龍鳳般的存在。
陸羽這才注意到這兩人。
唇角微微翹起,眼眸流轉,暈開了一抹極爲淩冽的冷色。
白衣青年,陸羽并不認識。
但他認識這個背巨弓的墨衣青年——李誇父!
陸野狐的義子,他的義兄,搶走爺爺傳給他寶刀百子切的那個李誇父!
李誇父冷眼看着陸羽,絲毫不掩飾眼裏殺氣。
陸羽也是眉眼冷寂,拳頭不由自主握緊。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大抵如此。
“李誇父!”
陸羽盯着自己這個義兄,冷聲吐出三個字。
“長青,我們又見面了。”李誇父淡聲笑道。
“李誇父……李誇父是誰?”
“連他都不認識麽,在我們北地武林,李誇父可是年輕一代拔尖兒的人物,野狐先生的義子。”
“原來是他……這麽說起來,這個李誇父,跟我們江海的陸少帥,倒是有些淵源……”
“不過看他們這個樣子,可不像是兄弟相見叙舊的樣子,倒像是有些宿怨。”
“這小子挺拽的啊,不過我可不覺得他會是陸少帥的對手……”
衆人紛紛議論起來,目光都集中在了陸羽和李誇父身上。
絡腮胡子彭連海冷笑道:“就陸羽這小子,也配跟誇父公子比?看到誇父公子腰上那把刀沒?那就是從陸羽身上搶過去的。陸羽這小子,不過是誇父公子手下敗将!”
“他腰上那把刀……不是陸少帥的佩刀百子切麽?難不成還真是從陸少帥身上搶過去的?”
“不會吧。這可是奇恥大辱啊。那他現在來幹嘛,是來羞辱陸少帥的?”
東南一帶的武者們,對李誇父并不熟悉,但見他跟陸羽箭拔弩張模樣,且腰間佩刀,确實是陸羽以前的佩刀百子切,對于彭連海的說辭,也就信了幾分。
都眼巴巴看着陸羽,想看他怎麽應對。
這可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上門來打臉了來着。
“義兄,要叙舊,待會兒有的是機會,今天是我魏叔的葬禮,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來這裏搗亂。”陸羽淡聲道。
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心裏很快就恢複了平和。
“長青,今天确實是魏八爺的葬禮,但我覺得……你沒有資格主持魏八爺的葬禮。”李誇父淡聲道。
“哦?”
陸羽眯着眼看着李誇父,“義兄,那你覺得,誰有這個資格?總不能是義兄你這個陸野狐的義子吧?”
陸羽雖是陸野狐的親兒子,但他們父子不睦是整個江湖都知道的,所以他以魏文長傳人的身份,主持魏文長的葬禮,并不算什麽。
但若是李誇父來的話,那就搞笑了。
說白了,這樣的話,把陸野狐放在哪裏?
陸羽不是傻子,已經看了出來,從彭連海出來當出頭鳥,爆出魏小北之死是他所爲,再到李誇父與他身邊那個看不出深淺的白衣青年現身,環環相扣,肯定是一個局,肯定有人在後面謀劃,甚至于李誇父和眼前這個白衣青年,都還不是最後的後手……
那這些人,圖的是什麽?
這天下熙熙攘攘,所圖不過一個利。
那不讓陸羽主持魏文長的葬禮,能給這些人,帶來什麽利益?
陸羽眉頭微皺,腦海裏蹦出六個字——東南武林盟主!
江伯庸一直想推一個人出來,做東南一帶的武林盟主,然後讓此人整合整個東南武林,爲軍方所用——
按理說這本是爲國爲民的好事,陸羽起先也不是特别抗拒,但認清楚江伯庸是什麽樣的人之後,他就不這麽認爲了。
江伯庸這人,有私心。
那麽,他幫助江伯庸,收攏東南一帶的武者,爲軍方所用,到底是爲國家,還是爲他江伯庸?
真組建一隻全由武者組成的特種部隊,這支部隊,到底是爲了護佑國家,還是替這個國家的某些勳貴家族做家兵?
陸羽不會随便給江伯庸這個功勳赫赫的老将軍扣什麽帽子,但他也從來不憚以最大惡意揣度他人。
他看不清楚江伯庸這個人。
所以他不打算再爲江伯庸賣命。
當初他算是走投無路,投入江伯庸門下,有了個中校的身份,江伯庸算是對他有恩,不過後來他也幫江伯庸做了許多事情,這恩也算是報了。
現在他跟江伯庸的關系,名義上還是上級和下屬,但他早就是不聽調也不聽宣,兩人關系,連貌合神離都算不上了。
那麽江伯庸會因此放棄他整合整個東南武林的計劃麽?
未必。
像這種大人物,哪個不是心性強大、百折不撓之輩?
怎麽會因爲些許的挫折,就動搖自己的理念和想法?
一定會另外找一個人,來取代陸羽,把這事兒給辦了。
那麽……
陸羽看着李誇父身邊的如明月皎皎,溫潤如玉的白衣青年,白衣青年也在看着他,身上感覺不到絲毫的殺氣,這樣的人物,就好像自帶親善光環,任何人都很難對他抱有敵意。
這個人,肯定不可能是李誇父。
李誇父是北地武林的人物,且還是陸野狐的義子,絕不适合做什麽東南武林盟主。
那麽,這個人,應該就是眼前這個白衣青年了。
“還未請教?”陸羽抱了抱拳。
白衣青年也是抱了抱拳,環視一周,臉上還是如沐春風一般笑容,淡聲道:“少帥之名,早有所聞,今日一見,聞名不如見面。我叫南宮憐花……我家世代紮根東南,不過近幾十年,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認識。”
“原來是他……”
“南宮世家的二公子,憐花公子啊!”
“聽說他醫術通神,難得還是菩薩心腸,救了不少人呢。”
“對啊,我師父當年練功傷了心脈,本來必死……結果憐花公子主動趕來,還真把我師父給治好了……難的是,憐花公子還分文不取……那時候,憐花公子才十六歲吧,一晃眼都是十年過去了……”
“江南的武道世家,底蘊最深的就是南宮家了,東南一帶,受過南宮家恩惠的家族門派,更是數之不盡,一直仰慕憐花公子,高山仰止,沒想到今天竟是見到真人了。”
“啧啧,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沒想到我們東南一帶,也有這樣豐神俊朗的人物!”
東南一帶的武者們,紛紛議論起來。
“南宮憐花?南宮世家的二公子?”
陸羽眯起了眼睛。
南宮家的人,他可不是第一次接觸。
在南宮憐花之前,他可是認識二師兄當年的紅顔知己南宮憐星的。
如此看來,這個南宮憐花,應該是南宮憐星的弟弟吧。
“長青,你不是說誰适合來主持八爺的葬禮麽?”
李誇父眉峰冷峻,淡笑道:“我肯定不适合,但我也不覺得你适合。我想……憐花應該比你我都适合。”
“原來你們找的人……是他。”
陸羽按了按眉心,心裏念頭百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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