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間在山西鎮,黃來福主要是忙着複設衛勝衛之事,有閑的時間裏,便将劉玉梅與劉二妞姐妹倆疊在一起玩比目魚吻,也是刺激。不過萬曆皇帝有召,黃來福向來是國事爲重,女色放到第二,旨令一到,他便随之上京了。
在阜成門外不遠的一個亭口前,站滿了迎接黃來福的人群,有戶部與禮部的官員,此外還有禦馬監監丞陳陽之,禦馬監奉禦太監陳奉,銀作局掌印太監,上林苑監監丞等人,還有晉商會館的王崇義帶着一幹晉商們站在後面,禮儀鼓吹,熙熙攘攘的,好一片熱鬧。
阜成門與朝陽門東西兩方遙遙相對,這個地方向來人流繁盛,從山西河南陝西往京師來的商客車馬,從京西門頭溝,齋堂的煤車也多出入此門,每天車馬不斷。城外過往的行人見亭口處如此多迎接的大人物,許多人都是駐足圍觀,或是打聽原由。除此之外,亭邊官路的兩旁,更是擠滿了許多看熱鬧的北京市民或是文人。不過他們都被五城兵馬司派出維持次序的兵馬攔開。
萬曆皇帝召黃來福進京籌備東征糧饷之事,百官們自然都是聽說,京師内的茶樓酒肆也是将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各說是各種說法想法都有。不過文人百官中對黃來福的嫉妒與羨慕,卻是占了主流,觀那黃來福以一介武人,卻是如此受皇帝寵愛,自然是深深地刺痛了許多人的神經。
眼下雖是二次朝戰将爆發,但對許多文官們來說,這是遙遠的事,不重要的事,眼下京中萬曆皇帝下令開礦榷稅等事,才是關乎他們切身利益之整。在今年正月時,爲了萬曆皇帝開礦榷稅之事,百官們繼續糾纏。出名的人物大事中,便有吏科給事中戴士衡,翰林院庶吉士劉綱,巡按直隸禦史周盤,翰林院檢讨李騰芳等人的上疏,要求萬曆皇帝罷免礦事,起複被斥諸臣等,鬧得不可加交。
在前些時間裏,黃來福控制的山西鎮《五寨堡新聞報》也傳出幾篇文章,爲萬曆皇帝的開礦榷稅之舉辯護,引起了許多文官們的憤怒,不過他們發覺自己并沒有什麽應對的方法,眼睜睜地看着京師的輿論陣地被奪走一部分。
其實黃來福的《五寨堡新聞報》并沒有什麽聞名天下的主筆文人,論起報館内絕世才情的人物,更是一個沒有,大多的主筆記者都是些破落秀才或是小吏之流。但納不住黃來福走的小白路線,大量的錢砸下去,大量低俗的言論信息被散發出來,每張報紙更是象不要錢似的散發,采用的又是白話文,也算是通俗易懂,自然奪走了很多小老百姓的心。
對于普通的老百姓來說,《五寨堡新聞報》那些記者們寫的東西有趣不說,也算很有學問了,反正各人學問有限,更高級的文章他們也看不懂,有這樣水平的文章看己經很不錯了,事實上,大多的市民更是連報都不看,隻是聽茶樓酒肆說書先生唱的報,聽着聽着,《五寨堡新聞報》灌輸的東西不知不覺便進入了他們的内心,越來越覺得報上東西說得很有道理。
說句客觀的,《五寨堡新聞報》在眼下大明文人圈中并不能搶奪什麽陣地,那些文人們購買《五寨堡新聞報》,也不是爲了支持黃來福的觀點,隻是爲了了解黃來福又要搞出什麽花樣罷了。《五寨堡新聞報》,走的還是迎合或是搶占底層百姓或是小市民階層思想的路線,與傳統文人思想陣地是兩個不同的圈子。
隻不過以中國傳統的文人觀點來看,他們認爲自己搶占了道德緻高點時,自然是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站在他們的一邊,一同批判“昏君,奸臣,武夫”等,這就是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正義”的力量,雖然以前他們并不在乎小老百姓的想法,隻要文人圈中持他們相同的認同觀點便罷了。不過有道是失去才知道可貴,眼下大明的輿論權不能徹底控制在自己手中,他們才覺得失落。
不過他們不滿歸不滿,又沒有制約黃來福的力量,在很多輿論陣地上,又慢慢失去——指的是農夫與市民階層。他們寫的文章,那些文言文,小百姓們是看不懂,不感興趣的。其實他們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隻專心經營文人圈的輿論,他們可說是與黃來福井水不犯河水。
因爲黃來福支持萬曆皇帝開礦榷稅,加上黃來福以一個武人,深受皇帝寵愛,挑動了許多人敏感的神情,所以許多京師文官們對黃來福不滿。眼下這個争議人物又來京了,還又将被授于重任,許多人自然過來圍觀,發洩内心的不滿。當然了,他們雖然清議批判厲害,但要他們想法籌備糧饷,卻是想不出辦法。同時他們也是好奇,不知道黃來福前來後,要怎麽樣籌備糧饷?難道是提議皇帝增加天下賦稅?如果這樣,黃來福又定會被他們罵成殘廢。這類事情,他們提議可以,黃來福提議是不行的。
種種心思,使得黃來福此次來京反響巨大,來“迎接”的各類人更是衆多。各類人一多,亭口一段圍觀看熱鬧的人自然更多,使城門前這段路上,頗有堵塞的味道。當然了,看熱鬧的人群中,也有許多是對黃來福頗有好感的百姓市民們。
太陽越升越高,約近巳時(早9點)時,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呼:“來了來了,黃軍門來了!”
立時人群中騷動起來,大家紛紛看去,隻見幾十匹快馬騰起漫天的塵土,正滾滾而來,看前面的旗口,“寫着山西總兵,黃”等字樣,正是山西鎮總兵黃來福的車馬。
此行黃來福照例是帶着自己的五寨堡幕僚班底,還有一些親衛家丁護衛,黃來福不喜歡坐馬車,到哪裏,大多是騎着一匹快馬,他的随員們,自然也是如此。
到了亭口前,黃來福停馬下來,經過長途跋涉,他身上頗有種風塵仆仆的味道,不過卻是精神極好,他身後的随員們,也是如此,個個神采飛揚,腰骨挺得筆直。
人群中有許多市民歡呼起來:“黃軍門,黃軍門!”
雖說很多文官們對黃來福不滿,但許多京師百姓,還是對黃來福印象非常好的,國之重将,傳奇人物,經常說書上可以聽到,而且去年黃來福到京時,整出的一系列動作,讓許多人新奇的同時,也得到了實惠。所以在京師内外,越是小市民,越是普通百姓,便越對黃來福感覺好。
王崇義更是趕忙吩咐吹鼓手們吹打起來,立進時一片的樂聲。
衆人相迎了出來,黃來福也是來到了亭前,他臉帶笑容,向四周抱拳施禮,連道:“各位相迎,不敢當啊!”
戶部與禮部的一個官員首先排衆而出,二人對黃來福拱手作揖道:“下官奉命來迎,黃軍門一路辛苦了!”
他們禮儀周到,不過卻是神情平淡。黃來福此次奉旨來京,商議東征糧饷之事,戶部與禮部的官員們,有責任派員相迎,特别在皇帝要求厚待黃來福,讓他風光進京情況下。不過這幾個文官們,雖說他們比黃來福品級底,但因爲黃來福是武将,他們内心中還是有優越感的,所以在黃來福面前,還是拿着架子。
黃來福自然也是看出來了,這種小文官他看多了,他也是略一拱手,道了一聲:“有勞二位了!”
便把目光轉向他們身後,禦馬監監丞陳陽之,銀作局掌印太監走上前來,二人神情親熱,都是笑道:“黃軍門一路辛苦了,幾個月不見,軍門還是一樣的風采依舊啊!”
接着是禦馬監奉禦太監陳奉,還有上林苑監監丞等人紛紛走上前來,與黃來福寒暄。這些人自然是以私人好好友身份前來迎接黃來福。這些時間裏,京畿一帶的皇莊,皇店,工廠,超市等物經營順利,他們得到了許多好處,雖然說他們在京師内一向驕橫,也算是身份顯赫,不過在黃來福面前,他們卻不願意拿架子,畢竟未來的黃來福對他們是個重要的合作夥伴,黃來福總兵身份,還有深受皇帝的寵愛,也是個未來潛力人物,所以此次幾位首領太監更是一起屈尊出城相迎,可說是少見。
黃來福道:“有勞各位公公相迎,來福愧不敢當啊!”
銀作局掌印太監笑嘻嘻地道:“以我們與軍門的關系,軍門說這樣的話,就是見外了!”
幾個太監紛紛稱是。這情形看在幾個文官及周邊看熱鬧的文人眼裏,自然又是黃來福與太監們勾結,禍國殃民的鐵證了。與這些人見禮後,最後才是王崇義領着一幹晉商們上前來拜見黃來福,黃來福略略點頭。
最後在矚目下,各人進城,如果是别的地方官進京,一般隻是住驿館。不過黃來福有京中父母府邸在,自己是回父母那了。
五城兵馬司的兵馬前面開路,一路前去聲勢浩大,京師規定城内武官不得乘轎,黃來福也沒有乘轎的習慣,因此大家都是陪同黃來福騎馬(雖說兩個禮部與戶部的官員内心中大罵不己),加上與黃來福同行的幾個首領太監都是京中重要人物,這情形有些顯目,因此一路吸引了城中百姓紛紛駐足觀看。
本來黃來福的事情,己經在京中成爲熱門話題,眼下黃來福又一次進京來,還陣勢龐大,更是驚動了許多人。在阜城門大街其中的一處茶樓上,幾個正高談闊論的文人也被驚動,紛紛依窗往樓下而看,等車馬過去後,其中一人道:“聽說那黃來福奉皇上旨意入京,籌備東征糧饷之事,哼,他一個武夫,卻得如此聖寵,真是天理何在?”
另一人也是憤憤不平道:“看那黃來福洋洋得意的樣子,好是風光,卻不知滿朝大臣,滿京的讀書人,就沒有一個能擔此籌糧籌饷重任嗎,非要讓一個武夫來主理?皇上是怎麽想的?”
另一人卻是不同意二人的意見,道:“世人皆知那黃來福謀财厲害,我等雖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承認。再說了,爲國效力,何分文武?不叫黃來福來京,東征數萬将士,糧饷又如何籌辦?”
一人大聲道:“隻要政通人和,君聖臣賢,區區東征糧饷,隻是反掌觀紋爾!”
那人道:“反掌觀紋?真是笑話,你以爲動動嘴皮子,這錢糧就可以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說的容易做得難。”
立時幾人大吵起來……
黃來福的再次來京,還被皇帝托于重任,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這其中的人中,還有一個特别的人物。
大明京師城内外的街道格局中,以通向各個城門的街道最寬,而這些大街,也多以城門命名,如崇文門大街、長安大街、宣武門大街、西長安街、阜成門街、安定門大街、德勝門街等。被各條大街分割的區域,又有許多街巷,到萬曆初時,北京的内外城共有街巷一千餘條,其中胡同四百餘條。
整個北京城内,又分爲五城,每城的居民區,皆以坊相稱,坊下又分鋪,牌等,居民都是典型的四合院。其中中城在正陽門内,由于處在全城的中部,又接近皇城和紫禁城,地理位置優越,自然人口稠密,下設九坊六十八鋪。
原兵部尚書石星的府邸,就位于中城的仁壽坊内,離他們府邸不遠的,便設有中城兵馬司的駐所。原先的石府是個車馬盈門的所在地,眼下卻是門可羅雀,一片的冷清。這時的石星,才感到世态炎涼,一天到晚,沒有一個人上門不說,就是有時候出去訪客,對方都是忙不疊地拒絕見客,怕惹上什麽。
所以從二月初中起,在自己被停職待勘的幾天後,石星便将自己關在府内不再外出,謝客靜養,靜等命運的安排,或許哪天錦衣衛就上門了。而出于對未來的恐慌,他府中的家人們,己是偷偷散去了一大半,隻留下幾個忠心的老家人看着空蕩蕩的府邸,還有就是府中整天拜菩薩的老妻與擔驚受怕的子女。
兩個多月下來,石星己是徹底的老了,頭發己是花白,本來他今年六十二歲,在大明朝時,算是正牌的老年人,不過他以前還有個年輕的心态不是?眼下卻是真正心如死灰了。眼下的朝中,沒人敢爲他說話,将來一家老小的命運如何,石星也不敢去想。
這天裏,石星穿了一身的居家服,又是躺在書房的躺椅上看書,不過内心的煩悶與恐慌,又讓他如何看得進去?就在他昏昏欲睡時,他的老家人輕聲進來道:“老爺,那人來京了,您看,是不是?”
石星擡起蒼老的臉,茫茫然道:“誰,誰來京了?”
老家人見石星變得如此,内心難過,提醒道:“就是那山西鎮總兵黃來福啊!您說過的,若是那黃來福來京,便與你分說!”
從兵部尚書變成眼下的待勘之人,朝中又無一人敢爲他說話,在絕望之時,石星腦中曾閃過了一個人的身影,那是山西鎮總兵黃來福。此人眼下深受皇帝寵愛,自己也待他不薄,或許他可以……或許是爲了撈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石星曾吩咐這個忠心的老家人,若是黃來福進京了,便立時告知他,石星希望到時黃來福可以在皇上面前爲自己分說一二。若是放在以前的石星,如此厚臉皮去求一個人,那是決不可能的事,隻是眼下卻顧不得了。
隻是以前一直盼望的人來京了,石星卻忽然猶豫起來了,半響,他歎了口氣,慘然道:“幾個閣臣都不于老夫分說,惟恐避之不及,他黃來福隻是一個武人,又願意爲一個不相幹的人惹得聖上不悅嗎?還是算了。”
老家人急聲道:“老爺……”
石星無力地搖了搖頭,道:“不必說了,什麽都不必說了……”
※※※
黃來福一行人來到父親府中,家人相見,自然又是一片歡喜。
那禮部與戶部的官員在府中吃了幾杯茶後,留下請軍門靜待皇上召見的話後,便匆匆忙忙地走了。黃來福沒請,王崇義等晉商們自然是沒資格到府上來,幾個内監的太監們則是陪黃來福說了一會兒話,衆人相約第二日晚上宴請,爲軍門接風洗塵後,便笑嘻嘻的走了。
在府上,黃來福沐浴更衣後,便陪老爸老媽吃午飯,說說家常話。而與黃來福随行而來的渠源銳,王啓年等人,卻是沒這麽清閑,衆位幕僚四出,查整這幾個月中,京中各項事宜去了。
第二天早上時,黃來福便聽取渠源銳等人的報告,宛平三宮皇莊,還有上林苑監的一些畜場,自今年初時,己經正式經營,由于大量的資金投入,加上五寨堡似的經營方式,看起來效果還是很好的。與各位太監們合作的水泥廠,毛紡廠,玻璃廠,大超市等皇店,眼下也是處于蓬勃發展中,一切順利。這讓黃來福滿意,他盤算是,如果上林苑監各畜場大興後,或許可以在京畿之地,開辦新的副食品廠了。京師這個地方人口數百萬,對于各樣肉食的需求肯定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