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一年規定:“其文科武舉,處決重辟,審錄冤刑,參拔吏典,紀驗功賞,系巡按禦史獨專者,巡撫亦不得幹預。”每年中,各地的鎮守總兵和巡撫的政績都由巡按奏上聽勘。在巡撫和總兵、中官及三司、郡縣官發生互讦時,也由巡按禦史勘核上聞。
總體來說,巡撫,總兵等是地方實力派,巡按則是代表中央。在盛世時,各地方長官都是輕易不敢得罪中央派下來的巡按禦史。
因此接到楊巡撫的通傳後,黃來福也不敢怠慢,來到了巡撫衙門中。到了大堂中,見楊巡撫正與劉兵備說話。三人見禮,黃來福道:“這巡按是什麽來頭,要我們三人相候?”
楊巡撫苦笑道:“這山西巡按品級雖小,但是由都察院派下,代天巡狩,考察風憲,我等卻是不可輕易得罪!”
三人說了一會話,一匹報馬來到,道:“禦史李大人到了!”
當下黃來福、楊巡撫三人站起,到二門相迎。那李巡按由一群甯武官兵防護,帶着書吏、人吏三個随員而來,到了巡撫衙門時,在前門下馬,由偏門而入。到了二門時,衆人相見,寒暄了一番,迎進堂内。到了大廳上,各人對拜,叙畢禮數,楊巡撫坐在大堂的正中,李巡按在旁邊左面而坐。黃來福坐在旁邊右面。劉兵備坐在下首。
黃來福看這李巡按,年近五十,三絡長須,舉止老成,頗有一闆一眼的味道。似乎在他身上,例行的都是公事公辦,不要想在他身上走後門。
也是,巡按每到一地,巡曆時間都是一年,如無朝廷特準,不得再巡第二次,根本來不及與地方勾結,加上他們的經費開支都是獨立,一應開支帳目都是由中央都察院供應,所以地方上,也在經費上刁難不到他們。所以每個巡按下來,關注的都是自己的清名,希望考察各地風憲綱紀時,能抓到幾條大魚,這樣他們在清流中,就有自己的威望了。
李巡按有意無意地掃了黃來福一眼,撫須道:“本按奉天巡狩,查考山西各地官吏得失,糾正奸弊,務使當地民安政舉。吾前來甯武,還請諸位大人配合,将一幹有司文卷,取于吾刷憑!”
黃來福被李巡按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楊巡撫笑道:“當然,李巡按前來甯武關,所需案卷調閱,官吏傳問,吾等定然不會推托的!”
李巡按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黃來福道:“吾進山西鎮考察吏政,政教民情時,風聞有人舉劾黃軍門在各地與民争利,欺壓商民之事?”
衆人都是一驚,這李巡按來者不善啊,楊巡撫忙道:“這定是小人生事,嫉妒污蔑黃軍門,還請李巡按明察!”
黃來福今天本來心情就不爽,聞聽此言,不屑地道:“是誰污蔑我?給老子站出來!”
李巡按定定地看着黃來福,哼了一聲,道:“黃軍門好大的氣焰,本按奉聖上之托,在各地考察官吏官場弊端,考察各官是否有違法失職之情,以絕驕之源。黃軍門在吾面前都如此跋扈,可想山西鎮商民之苦。黃軍門有沒有與民争利,欺壓商民之舉,吾明察暗訪後便知,希望到時黃軍門不要畏避追問!”
黃來福大怒,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喝道:“放肆,你區區一七品小官,就是中央來的又怎麽樣?《憲綱》有論,一總兵鎮守官,受朝廷委任,以防奸禦侮,風憲官相見尤須謙敬!就是總兵鎮守官有犯違法重事,也須用體覆明白,指陳實迹,具奏請旨,不許擅自辱慢。你隻是風聞傳事,并無确實證據,就對我如此輕慢,你這是嘩衆取寵,挾私沮壞,我要向聖上彈劾你!”
見黃來福竟敢指着一個巡按禦史的鼻子大罵,李巡按身後的三個書吏随員都是臉色大變,這個黃來福,好是嚣張,他們都是出聲喝止,楊巡撫與劉兵備二人也忙是打圓場。不過劉兵備打圓場的同時,也是心下暗暗興奮,這個黃來福,果然是飛揚跋扈,對巡按都可如此,可見以前爲什麽那樣對他了。雖說他現在與黃來福是一條繩上的螞蟥,不過見黃來福能吃些苦,他還是樂意的。
李巡按臉色鐵青,冷笑道:“黃軍門有沒有欺壓商民之舉,到時便知,你好自爲之吧!”
說着他揮袖起身,同時他心下火熱,這黃來福如此嚣張跋扈,可見山西鎮軍民定是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如能扳倒黃來福這一鎮總兵,以後他在大明朝,定是聲名顯張,博得清流的一片好評。說不定自己還能升任爲都禦史之職。
楊巡撫忙也站了起來,道:“李巡按,本撫己是令人備下晚宴,還請李巡按不要推辭!”
李巡按淡淡道:“不可,《憲綱》有定,巡按禦史所至之處,不得盛張筵宴,寡交遊,無私谒。巡撫大人的好意,吾就心領了!”
說着他揚長而去,黃來福沖着他的身後道:“豎儒一個,老匹夫!”
李巡按的腳步頓了頓,跟着又不停步地去了。隻有他的三個随員大怒,要轉身責罵黃來福,不過見大人去了,并沒有什麽表示,他們也忙跟去了。
餘下楊巡撫與劉兵備互視一眼。
※※※
跟下來幾天,李巡按在甯武關的巡按治所聽理詞訟,照刷文卷,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這巡按治所是大明各府州縣,爲巡按禦史專門建造的固定處理公務及留住的公署,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就是楊巡撫及黃來福等人,沒有李巡按的允許,也不得擅自入内。禦史巡曆山西後,當地官府也不得另作它用,而應該留于下一任巡按所用。
根據黃來福的消息,這李巡按每天就是在治所内調閱案卷,傳問官吏,每天還在複核各樣的訴訟案件,到街頭城外去考察政教民情,查勘農田水利等,倒是非常勤勉。爲官處事也是非常的儉樸,每天吃的都是面條青菜,幾天才買一次肉。不過這樣的人也是很可怕的,思想頑固,隻想博取清名,不切實際,與黃來福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李巡按的事黃來福理會不了這麽多,也不怎麽放在心上,這些天江大忠傳來消息,說是五寨堡一些商賈及文人蠢蠢欲動,對黃來福的牢騷更重,這個問題是大事,當下黃來福借巡視軍務之名,回到了五寨堡。
萬曆二十三年四月二十日。
從萬曆十七年黃來福到五寨堡後,經過六年的發展,五寨堡的變化是非常大的,城外莊田一眼望不到邊,作坊密集,城内商鋪雲集,街上來往的都是衣飾整潔的軍民,充滿了生機勃勃。幾年中,五寨堡從一個小堡千戶所,變成現在五寨衛,一個繁華大城。
不說在五寨堡及甯武關,老營堡各地,有五寨堡軍戶戶籍的幾千軍隊們,有他們的軍戶家屬。光光是在五寨堡的三十個田莊中,就有壯丁近萬人,這些人,都有五寨堡的軍戶戶籍,連上他們的家屬,就有數萬人。還有許多到五寨堡來經營務工的商賈工人們,讓五寨堡街上人流繁盛。與幾年前相比,這種改變隻能用驚人來形容。
軍隊與莊丁們,是對黃來福最忠誠的群體,還有一些作坊的工人們,一些受益于五寨堡發展的商賈文人們,也是與黃來福站在同一條線上。
但也有一部分外地來的大商賈家族,官商家族,一些到五寨堡來的文人們,雖是同樣享受着五寨堡的發展,卻是越來越對黃來福不滿。
傍晚,在五寨堡大東街附近的一家酒樓内,一些文人打扮的人卻在高談闊論着,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這些人是五寨堡書院的先生。五寨堡大學堂開設後,幾年後改名爲五寨堡書院,黃來福認爲這樣名字較大氣,而且也比較附合當時大明的習俗。
看到這些人,當地的食客們都投來了尊敬的目光,一是當時的大明,讀書人還是比較受各樣人等尊敬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中嘛。二是在五寨堡書院中,先生們的待遇也确實好,就是普通的教員們,也有每月二兩銀子的月俸,更不要說那些地位高些的教授了。這讓五寨堡許多士兵及屯丁們羨慕。不過大家都認爲這樣的待遇是恰當的,畢竟他們是讀書人嘛,待遇高點是可以理解的。
五寨堡書院現在有學生二千多員,分低,中,高年紀,有幾十個班級。有教員教授五十餘人,還有衆多的司吏、齋夫、膳夫等人。這種規模,在大明朝算是龐大了。不說五寨堡各地的孩童們都進五寨堡書院入學,就是附近一些州縣的學生們,也是紛紛前來就學。
此時,這些文人們在高談闊論,他們大多是五寨書院的教員,他們這些教員,除了一些是五寨堡當地的落魄文人與帳房外,還有一些就是各地衛學州學中跳槽過來的教谕,教授,貪圖的就是五寨書院待遇好。
相比原來那些落魄文人升級成的教員,這些從各地衛學州學中跳槽過來的教授們,他們的優越感更強,不過教學卻更不用心,因爲五寨書院許多教學理念與他們不适,他們便采取陽奉陰違的手法。
“黃軍門雖是邊鎮大将,然他乃是武人,豈能擔任書院的山長,讓斯文掃地?”
“黃軍門身爲武将,用心爲國守邊就可,開辦什麽書院,他一個武人,這是什麽居心?江兄,你好歹也曾是岢岚州衛學的教谕,這五寨書院的山長,理所當然應由你擔任!”
“就是,還有那書院的教授,更爲的可笑,那個王啓年是誰,隻是一個養豬養羊之輩,豈能教書育人?”
“是極,還有看看現在書院内每天教些什麽?每日需射禦不說,還需教一些販夫走卒之技,什麽農技,商物,真是丢盡了我們讀書人的臉面!”
所言都是一片的憤怒之聲。黃來福要求在五寨書院内教習農技,商業,軍事等知識,讓這些文人們極爲不滿。
同時,更有一些人看看四周,壓底聲音道:“不盡如此,看那黃來福,盡在堡内欺壓商民,與民争利,聽聞他的五寨堡商稅去年就達五萬兩,這不是殘酷壓榨商民們所來又是什麽?”
一人又道:“是極,那黃來福到甯武關後,便縱容當地兵痞殘殺當地良民礦主,将當地礦主所得盡收歸自己所有,又聽聞他要在五寨堡到甯武關的路上設卡設稅,真是天怒人怨!”
一人“好心”提醒道:“秦兄,慎言,這五寨堡周邊盡是盲從匹夫,将那黃來福看得比什麽似的,小心小人告密!”
那人傲然道:“吾所言皆爲精誠良心,小人告密,又算得了什麽?聽聞巡按大人将來五寨堡,吾倒是要與他說道說道。”
不過他的話語還是小了下來,又在桌前兩個沉默無語的教員臉上掠過。這些年黃來福在五寨堡威望越來越重,很多普通的軍戶屯丁們,都在家中立了黃來福的生祠,以表示自己不要忘了這些年自己的好生活是誰帶來了。如果讓他們聽到自己偏排黃來福的話,怕是後果難料,這也是讓他們憤怒的原因之一。一個飽學之士,卻連一個武夫的聲望都不如。
兩個沉默無語的教員一人四十餘歲光景,身着布衫,頭戴方巾,滿臉皺紋,此人叫張成德。一人年約三十餘,是他的好友楊東平。二人沒成教員之前,都是在五寨堡各作坊中做帳房。特别是楊東平,是岢岚州人,中舉無望後,便到處謀生,他們這些讀書人,曆來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哪裏謀得到什麽好職位?
開始一個友人請楊東平做輔導學童一職,每月三鬥米,再加三錢的蔬菜銀子錢,這樣哪養得活一家幾口人?經常小孩餓得哭,平時唯有靠妻子與老母做一些女紅過日,後來楊東平在五寨堡一作坊中謀到一帳房職務後,才慢慢溫飽,後面又謀上了五寨書院教員一職,開始衣食無憂,不久後将家人妻小都接到了五寨堡來。
現在楊東平的盤算是,爲自己謀個五寨堡軍戶戶籍,因爲這樣,自己一家人才能真正過上穩定富足的生活,畢竟有了五寨堡軍戶戶籍,就有了許多福利與保障。這幾年來,五寨堡軍戶戶籍越來越難搞,與别處軍戶普通逃亡形成鮮明的對比。好在他是讀書人,這事沒有問題。
他好友張成德與他也是相同的背景處境。聽了在座各人的話後,楊東平覺得這些人在信口雌黃,五寨堡這些年的變化,大家是看在眼裏的,五寨堡軍民的好日子,大家同樣是看到眼裏的,不然爲什麽大家都要争先恐後來五寨堡謀生?睜着眼睛說瞎話,這是楊東平所不恥的。
當下他忍不住道:“各位是否言重了?黃軍門哪有在五寨堡欺壓商民,爲何吾沒有聽說過?五寨堡軍民現在的好日子,這不是大家夢寐以求的嗎,否則各位如何又來到五寨堡?本地沒有流民,沒有乞丐,人人衣食富足,在晉西北的軍堡中,哪裏找得到黃軍門這樣仁慈的将官?至于商稅,商賈謀利多,自然應該交納稅,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至于教書農技商事,也是爲了學生們将來着想,要知道,每年科考,所中不過寥寥,黃軍門也是爲了大家着想,不知各位爲何抱怨?”
張成德也看這些人不慣,道:“楊兄所言甚是,五寨堡悠閑富足,軍民安樂,街上無凍餓之人,也無遊手之輩,鳏寡孤獨笃疾,也皆有所養,在大明邊鎮各堡中,這樣的地方上哪找?依我說,五寨堡稱爲桃源之地也不爲過!”
那些人互視一眼,一人不屑地冷笑了一聲,道:“黃來福與民争利,好貨成僻,這難道又是對了?太祖高皇帝曾有言凡商稅三十而取一,買價不及四十兩及典價,一概免稅。就連江南重地,繁華之所,一府之商稅都不如五寨堡之地。若不是黃來福欺壓商民,抽取重稅,區區一堡之地,商稅可達五萬兩?”
一人也是斜眼瞅着楊、張二人,道:“楊兄所言甚是,不說這黃來福欺壓商民,就是以武人之身擔任書院山長,也是居心叵測,有辱斯文!”
餘者各人站了身來,道:“走了,兩位兄長,又何必與一些趨勢小人多言!”
說着,這些人紛紛站起身來,揚長而去,竟連帳單都留給楊、張二人買。
張成德與楊東平二人相對冷笑,張成德道:“黃軍門曾言過,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指的就是這些人吧?”
楊東平不屑地道:“一幹小人,他們口口聲聲言黃軍門欺壓商民,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其實還不是爲了他們自己。就我所知,這些人的家人中,就有不少在五寨堡經商吧,要交納那些商稅,自然是讓他們心疼無比了!日進鬥金,月納升銀,仍是貪心不足。我就不知道了,五寨堡沒了黃軍門,這些人還能安穩經營?”
張成德道:“鼠目寸光之輩,不需要理會他們,我們自己飲酒!”
※※※
第二日,五寨書院内,第一次,這裏有了些緊張的氣氛。
五寨書院雖是私學,費用全由黃來福出,但與周邊的衛學州學等官學一樣,同樣有“德配天地”的牌樓,同樣有教授學生的明倫堂,同樣有教員們辦公的志道、據德、依仁、遊藝等書齋。所到之處的建築,也均爲青磚青瓦,一片的肅穆。
這裏曾是五寨堡全堡人心目中的聖地,軍戶們将自己的孩子都送入這裏學習,希望他們學到知識,有個良好的将來。
不過此時,五寨書院内進入了衆多的來福營家丁們,全身披甲,一身的武裝。因爲黃來福來這裏視察。同行的,還有江大忠,王啓年,周文棟等人。
在志道齋外的青石闆場地上,遠遠的聚集了很多身着青衫偷偷看熱鬧的學生們,而在門外場地中,五寨書院的全體教員們,都是全部站在這。此外還有書院的掌祠(管理書院内的祭祀等)、掌書(管理書院内藏書樓圖書的保管和借閱)。書院内一些門守、火夫、采樵運煤、齋夫、更夫、堂夫、看司等若幹工役人員也是站在一旁。
王啓年算是書院的教授,除了黃來福外,書院就他最大了,平時負責一些書院的講書,爲生徒解析疑義,還管理一些書院的院務,如啓館放館,迎送山長,生徒管理,經費收支,房舍修繕等。
此時他正念着一份教員的名單,念到這份名單的人,從下月起,月銀都增加一兩,如願加入五寨堡軍戶戶籍的人,都可以加入。這份名單中有二十餘人,張成德與楊東平二人,都得到了加薪的獎勵。
這些人自然是興高采烈,而沒有被念到名單的餘下三十多個教員們,都是神情不好,這些人中,昨日在酒樓上偏排黃來福的那些人,都在這群人中。而他們這些人,大多也是從各地衛學州學中跳槽過來的教谕,教授,一向對五寨書院教學陽奉陰違,對黃來福多有不滿。
一人低聲道:“江兄,這看這黃來福是何意?”
那人臉色陰沉道:“秦兄,我也不知,我們靜觀其變就是!”
王啓年念完獎勵的教員名單後,看了看黃來福,黃來福點了點頭,淡淡道:“沒有被獎勵的教員們,到王教授那邊領取一個月的月銀,就可以離開書院了!”
立時那群教員發出驚訝的聲音道:“什麽,這是何意?”
“難道是我們被開革了,這是爲何?”
“對啊,對啊,這是爲何?”
那姓江的教員曾是岢岚州衛學的教谕,算是這群人的首領,一群人還有意推舉他做書院的山長呢。此時他揚聲道:“黃軍門,這是爲何,這算是開革我們,也得給個理由吧?”
黃來福淡淡道:“你們不專心教學,對山長的命令陽奉陰違,又在背後造謠惑衆,居心險惡,所以我開革你們。多給你們領取一個月的月銀,己經算是我黃來福仁至義盡了!從今天起,盡數給我滾出五寨堡!”
對這些人的底細,黃來福查了良久,今日行動了。
那姓秦的教員猛地站出來,大喝道:“黃來福,你鉗制言論,我等與你道不同,你便橫加打擊,這是小人行爲。我知道,你欺壓商民,與民争利,征收重稅,因巡按禦史大人意欲前來,你便将我等開革,你……”
他話還沒說完,便一聲慘叫,原來是江大忠搶過一個軍士的鳥铳,掄圓铳托,一把砸在他的臉上,立時這人血流披發,形容凄厲。江大忠又将铳身作棍棒,對他幾下重擊,喝道:“奶奶的熊,你敢罵我家少爺?”
在場各人都是大驚,那人大聲慘叫,眼中射出無比恨毒的眼神,凄曆地叫道:“黃來福,你敢當衆辱我,你意欲與天下讀書人爲敵不成?”
黃來福不屑地哼了一聲:“什麽讀書人?”
他提高聲音厲聲喝道:“對于那些作風正派,恭敬順從,專心教學的讀書人,我尊稱他爲一聲先生。對于那些不聽話,在背後造謠生事,私德有虧的文人們,在我心中,就連條狗都不如!通通給我打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