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又有權就是好辦事,才十來天時間,賈老賊的管家賈薄就通過收購方式爲黃道婆建起一家極大的織坊——雖然原來那家織坊主舍不得賣,還揚言給多少錢都不賣,不過韓震的殿前都指揮衙門把他請去喝了一杯茶後,織坊主還是乖乖的在轉讓織坊的文書上按了手印。開業那天,賈老賊還請槍手子聰代筆,爲黃道婆寫了一塊‘衣被天下’的金字橫匾以作慶祝,還親自送到黃道婆織坊裏。這麽一來,黃道婆的織坊馬上就熱鬧了,以伍慶志爲首的馬屁精官員就象蒼蠅聞到血一樣湧進黃道婆織坊,送賀禮的送賀禮,挂紅的挂紅,放鞭炮的放鞭炮。織坊門前馬車成行,親兵如蟻。吓得那些準備上門收保護費的臨安地痞無賴抱頭鼠竄,互相轉告千萬不能來惹這家後台硬到極點的織坊,否則隻怕怎麽死都不知道。
不得不承認,黃道婆一點沒有辜負她在曆史上的鼎鼎大名和賈老賊的期望,就在開業那天,她就拿出了腳踏式三錠紡紗車的雛形演示,将紡紗工作的效率提高了三四倍,賈老賊大喜過望,立即囑咐黃道婆繼續改進,争取早點把織布計也搞出來,還有就是向其他織坊收費傳授技術,争取讓大宋的紡織業得到蓬勃發展。不曾想黃道婆根本不象賈老賊那麽小肚雞腸,教點技術還要敲詐人家學費,早就招攬了一批孤苦伶仃的婦女免費傳授技術,讓她們有一手謀生之技,黃道婆告訴賈老賊自己想法時,倒把賈老賊弄了一個臉紅脖子粗。
“他娘的,偉人就是偉人,比老子這樣的小人可真是強太多了。”賈老賊心中嘀咕,暗暗盤算是不是該把專利法搞出來以鼓勵科技發展,不過考慮到這個時代低下的生産力和糟糕的交通條件,賈老賊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打算,決定把這個想法寫到自己準備留給兒子的書裏,交給子孫後代去辦。
這時,賈老賊的一個親兵從織坊外面匆匆的跑了進來,手裏還捧着一個裝有信鴿竹管的紅布盤子。賈老賊還以爲是兖州戰場來的緊急軍情,忙和子聰找了個清靜地方接過密封的竹管,一問來曆,親兵的回答卻讓賈老賊和子聰楞了一下,“啓禀太師,這是京湖路制置使呂文煥呂将軍的緊急軍報。”
“京湖路出什麽事?”賈老賊有些納悶,心說最近沒有收到阿裏不哥軍隊在河南一帶異動的消息啊?擔心之下,賈老賊趕緊拆開竹管取出中藏書信,展開隻看得一眼,賈老賊的臉就拉得比驢還長了,原來這封信是經過呂文煥轉手送來的,真正的發信人則是新任利州路制置使張钰——川北的宋軍細作發現,阿裏不哥軍的鐵杆盟友察哈台汗國軍隊近期在河西走廊一帶活動頻繁,軍隊大量集結在京兆府一帶,似乎有向漢中發動進攻的苗頭,所以希望賈老賊能提前做好準備,預防萬一。
說實話,看完這封書信後,賈老賊簡直有把察哈台汗國的大汗阿魯忽掐死的心都有——賈老賊花了無數心血用了一年多時間才光複漢中,大宋軍隊在漢中連屁股都沒坐熱,阿魯忽卻又盯上了漢中。雖說他未必就能真從張钰手裏搶走漢中,但四川戰事重開,賈老賊休養生息的計劃勢必又将遭到破壞。還好,子聰隻看了一眼張钰的來信,馬上就說道:“太師請放心,阿魯忽不會進漢中,他是沖着中原來的。”
“何以見得?”賈老賊驚訝問道。子聰很輕松的答道:“如果阿魯忽是想攻打漢中,那他的軍隊應該集結在鳳翔府、寶雞或者秦州(今天水市)三個府縣的其中之一,但他的軍隊卻舍近求遠集結在京兆府,這足以證明他不是沖着漢中而來,而是把目标定爲了中原。”
“如果阿魯忽鞑子的軍隊打算進子午谷入川呢?”旁邊廖瑩中插口問道。子聰一笑,答道:“如果阿魯忽的軍隊真敢走子午谷入川,那麽他就死定了!不勞太師親自出手,光憑張钰将軍的漢中之力,就足以讓他在子午谷全軍覆沒!瑩中先生不要忘了,子午谷山路山險路窄,長達數百裏,其中又沒有大型水源,根本不适合大股軍隊行軍,上一次脫裏赤和劉整之所以能從這裏入川,全因爲耶律朱哥和紀侯不敢抵抗,否則隻要把谷口封死,等到北來的敵人随軍攜帶的飲水用完,渴都可以把他們全部渴死在山谷裏!”
“而且還有更關鍵的一點。”子聰最後總結道:“阿魯忽的軍隊來自沙漠苦寒之地,不可能立即适應四川的崎岖山道,阿魯忽隻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在沒有足夠步兵輔助的情況下,拿他的沙漠騎兵到四川的崇山峻嶺中受罪。”
廖瑩中被子聰一番分析唬得一楞一楞,隻是不斷點頭。賈老賊則不敢對最純粹的蒙古騎兵有半點輕視,哼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不管阿魯忽是不是打算入川,漢中那邊都得做好準備。瑩中,你給張钰和高達各去一道命令,告訴他們,江西軍從漢中撤退的計劃暫停,順便叫張钰給我盯好察哈台鞑子,一有消息馬上報告。”
“學生明白。”廖瑩中躬身答應,賈老賊卻又轉向子聰問道:“子聰大師,既然你認爲阿魯忽是沖着中原而來,那依你之見,他是奉阿裏不哥之命增援山東西路戰場呢?還是另有目标,比如攻打襄陽或者攻打太原、大都?”
“關于這點……。”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的子聰忽然有些遲疑,爲難答道:“情報不足,小僧實在難以分析,不過小僧認爲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阿魯忽未必就是阿裏不哥調來或者請來的,說不定是阿魯忽自己不請自來,準備在中原分一杯羹。”
“阿魯忽不是靠着阿裏不哥扶持才當上察哈台大汗的嗎?也敢從阿裏不哥的老虎嘴裏搶食?”賈老賊被子聰的猜測吓了一跳。子聰一笑答道:“太師可能是被以前蒙古人的團結假象所迷惑了,其實自從忽必烈和阿裏不哥兄弟相争後,蒙古各大汗國彼此之間也開始了激烈内讧,就在去年,欽察汗國(主要控制地爲俄羅斯)的大汗别兒哥爲了争奪土地、子民和牛羊。已經和伊爾汗國(主要控制地爲波斯)的旭烈兀在高加索一帶幹上了。兩個月前,小僧又聽西域來的色目商人說,這兩個汗國竟然打破了兄弟相争不許外人插手的慣例,别兒哥和埃及蘇丹拜伯爾斯結盟,旭烈兀則和什麽馬的教皇眉來眼去,都是邀請其他國家的軍隊幫自己對付堂兄弟,旭烈兀的一支軍隊還被埃及的馬什麽留騎兵全殲,名将怯的不花全家被殺。”
“蒙古各大汗國已經開始分裂内讧了?”賈老賊既是驚訝又是歡喜,還有一點慚愧——慚愧當年沒學好世界曆史,白白浪費了一個挑撥離間下爛藥的大好機會。子聰則微笑道:“有了這些榜樣,生性貪婪的阿魯忽未必就不會對富饒繁華的中原生出異心。所以在确定是阿裏不哥邀請他們進入中原助戰之前,不能排除阿魯忽的軍隊是不請自來,準備從阿裏不哥的老虎嘴裏搶出一塊肥肉。”
“如果真是那樣,那就再好不過了。”賈老賊也是犯賤,中原的蒙古軍隊得到援軍,賈老賊竟然和當年曹操幹馬超一樣,看到敵人援軍越多越高興,興奮得搓着手咧嘴傻笑。興奮過後,賈老賊當即下令,“子聰大師,瑩中,你們立即下去安排,通知隐藏在各路的大宋細作密切留意阿魯忽軍隊的動靜,随時報知他們的位置和行軍方向,如果發現阿魯忽的軍隊和阿裏不哥的軍隊發生沖突,立即加急報告臨安。另外再讓張钰和呂文煥做好準備,随時準備和阿魯忽取得聯系,看看有沒有機會和阿魯忽聯手收拾阿裏不哥。”
…………
子聰那張烏鴉嘴還真是不隻一般的靈驗,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正在重重圍困兖州的阿裏不哥也收到了察哈台汗國大軍集結于京兆的消息。聽到這消息,阿裏不哥氣得當場就把桌子掀了,瘋狂咆哮道:“無恥的阿魯忽,你好大的膽子!我辛辛苦苦在中原和宋蠻子打仗,你竟然敢給我跑來撿便宜?!”
“大汗,阿魯忽汗的軍隊不是你請來助戰的?”阿裏不哥的幾個主要親信全都傻了眼睛——他們和賈老賊一樣,也是以爲阿魯忽的軍隊是阿裏不哥請來幫忙的,因爲現在阿裏不哥手裏的兵力還遠不如當年的忽必烈雄厚,正需要強有力的盟友。
“你們當我傻啊?”阿裏不哥憤怒的嚷嚷道:“阿魯忽那個叛徒向來就貪得無厭,貪财又好色,我要是把他的軍隊請來幫忙,他還不乘機把手伸進中原?”
“大汗絕對沒有命令阿魯忽的軍隊進入中原!”也速台也鐵青着臉說道:“雖然阿魯忽已經兩次派來使者,主動提出派遣軍隊進入中原助戰,但大汗都拒絕了,命令他的軍隊不得離開察哈台汗國國境一步。”說到這,也速台又惡狠狠的補充一句,“我可以斷言,這件事絕對是兀魯忽乃那個死女人的主意。她比她的兩個丈夫都貪婪狠毒!”
兀魯忽乃是察哈台汗國兩任大汗哈剌旭烈和阿魯忽叔侄倆共同的妻子,察哈台汗國的攝政皇後,這個女人素來就以心狠手辣和貪得無厭著稱,爲了奪得察哈台汗國的實際控制權,她曾經親手殺掉她的親侄子也速蒙哥,立她和哈剌旭烈的兒子木八刺沙爲汗。後來她的侄子阿魯忽在阿裏不哥支持下搶走堂弟的汗位後,爲了穩定局面,不得不迎娶兀魯忽乃這位親嬸嬸爲妻——而實際上,曆史上阿魯忽年紀輕輕就莫名其妙挂掉,十有八九和他這位嬸嬸妻子有關——因爲阿魯忽剛死,兀魯忽乃馬上又把兒子木八刺沙推上汗位,自己繼續實際控制察哈台汗國的大權!(賈老賊檫把冷汗:“幸虧玖兒沒向她學。”)
阿裏不哥軍這幾年和察哈台汗國來往密切,對兀魯忽乃這位察哈台皇後的光輝事迹多有耳聞,所以衆将不免都暗暗贊成也速台的看法。這時,已經被剝奪了所有兵權、專門擔任參謀的劉整站了出來,向阿裏不哥抱拳說道:“大汗,微臣認爲我軍絕對不能讓阿魯忽軍東進潼關,否則以賈似道老賊的陰險和子聰秃驢的奸詐,必然又要打與阿魯忽結盟共抗我軍的主意!到那時候,我軍隻怕又要步忽必烈僞汗的後塵。”
“廢話,這道理我比你懂!”阿裏不哥沒好氣的咆哮一聲,又愁眉不展道:“不讓阿魯忽進潼關,也許容易,可問題是京兆府、鳳翔路、平涼府和蘭州府這些土地怎麽辦?阿魯忽要是占了這些地方,就說什麽都不會吐出來了。再說了,阿魯忽要是堅持要進潼關,我一時間也抽不出那麽多軍隊去把他趕走攔住。”
“讓他們去打漢中!”劉整想出一個馊主意,建議道:“大汗可以把把漢中和利州東西路這些地方封給阿魯忽,漢中是西北糧倉,遠比鳳翔路一帶富庶,阿魯忽十有八九會動心,到那時候,阿魯忽還能替我軍牽制大量的蠻子兵力!”
“也隻好這樣了。”阿裏不哥躊躇半天,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也隻好死馬當活馬醫,一咬牙命令道:“替我拟一道聖旨,把漢中和利州東西路全部賞給阿魯忽和兀魯忽乃當封地,叫他們不必進潼關了,直接從秦嶺南下去拿他們的封地!”
“大汗,還請順便傳令給渾都海将軍,讓他一定要守好潼關。”劉整又建議道:“到了必要時,甯可丢掉京兆府,也絕對不能讓阿魯忽得到潼關!”說到這,劉整又趕緊補充一句,“還有,請渾都海将軍嚴防宋蠻子和阿魯忽兩面夾攻潼關——賈似道老賊苦心訓練的騎兵主要就布置在襄陽一帶,不能排除宋蠻子騎兵北上接應阿魯忽的可能!”
“誇張!阿魯忽和宋蠻子這麽快就能勾搭在一起?”阿裏不哥很是不屑劉整的最後一句話,所以也沒在給渾都海的命令上提到這件事。
…………
阿裏不哥的傳旨使者離開兖州後,阿裏不哥軍又向兖州城發動了兩次強攻,卻都因爲守軍頑強和守軍火藥武器儲備充足的緣故遭到失敗,再次派遣使者入城招降卻被李璮和張榮禮送出城,始終奈何兖州不得。氣得阿裏不哥幾乎又想樹屠城旗,卻被劉整和也速台死死攔住,就這麽僵持到了九月底的時候,劉整忽然又琢磨出一個馊主意。
“大汗,微臣已經反複派斥候打探過了,兖州南面的徐州和下邳二城守備空虛,守軍數量也極少,對我軍而言有空乘之機。”劉整鬼鬼祟祟的在阿裏不哥和也速台面前說道:“這兩個城池位置十分重要,進可直逼兩淮蠻子本土,守可扼蠻子北援之路,同時還可以切斷李璮蠻子和張榮蠻子的退路,斷絕他們退守徐邳的念想,有利于我軍招降他們。”
“那你打算怎麽辦?”阿裏不哥一邊在也速台略略有些松弛的大腿上搓揉着,一變打着呵欠問道。劉整自告奮勇道:“請大汗分出兩支輕騎,一支由劉太平将軍率領去取徐州,一支由微将率領去取下邳,晝伏夜行逼近二城,然後乘着二城守軍多年未戰軍心松懈的機會,約定時日一起攻城,定可一舉成功。”
“有那麽容易嗎?”阿裏不哥繼續打着呵欠——他現在可是恨死了攻城戰了。劉整陰笑答道:“微臣認爲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而且我軍還可以裝扮成張榮蠻子或者李璮蠻子的敗軍,更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阿裏不哥努力開動腦筋盤算,對劉整的計劃将信将疑,那邊也速台則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大汗,可以試一試,反正是派騎兵去偷襲,就算失敗損失也不大,如果成功的話,那回報可就巨大了。不過上次反歌的事情還沒查清楚,不能讓劉整蠻子帶兵,可以讓張弘範蠻子去。”
“也好。”阿裏不哥點點頭,正要下令時,金帳外面忽然一陣騷動,阿裏不哥懶洋洋的擡頭一看,目光卻立即楞在空中——他的左丞相、也就是負責大都包圍戰的左丞相阿蘭答兒滿身塵土,狼狽不堪的沖進了金帳!阿裏不哥和也速台頓時象屁股着火一樣雙雙跳起來,一起叫叫道:“阿蘭答兒,你怎麽來兖州了?大都城怎麽了?”
“大汗,末将有罪啊!”阿蘭答兒撲通一聲跪倒在阿裏不哥和也速台面前,放聲大哭道:“宋蠻子從海路增援大都城,給大都城送去了急需的軍糧武器,又和按嗔逆賊聯手殺敗了末将的軍隊。後來按嗔逆賊的軍隊又裝成我們的軍隊去塘沽口,把高麗援軍的安佑上元帥和幾個重要将領騙到他們的軍隊裏一刀砍了,高麗軍隊失去指揮軍心大亂,宋蠻子的伏兵又從海路和陸路同時殺出,把高麗軍隊送給我們的糧草軍需全給搶走了!”
注:曆史上阿裏不哥和阿魯忽反目于1263年,阿裏不哥親自率軍攻破察哈台汗國國都虎牙思,阿魯忽敗走并投靠忽必烈,與忽必烈聯手對抗阿裏不哥。本書因情節發展與曆史不同,故推遲了阿魯忽與阿裏不哥反目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