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阿拉!阿拉!阿拉!大汗萬歲!萬萬歲!”泰安城下,難聽的怪叫聲中,一支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組成的蒙古騎兵怪叫着,揮舞着馬刀和蒙古圓弓,緊追着一隊丢盔卸甲狼狽不堪的張榮軍步兵隊伍不放,不時放出弓箭射殺那些以漢人爲主的張榮軍士兵,那些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漢人士兵即便在無法逃脫的情況下跪地投降,也難逃被蒙古騎兵亂刀分屍的命運。
一時間,泰安城下慘遭屠戮的漢人士兵哭号震天,蒙古屠夫則怪笑不陣,驅使戰馬肆意踐踏漢人傷兵的身體,将之生生踩踏而死。在城牆遠處,打着僞宋旗号的漢奸軍隊則不斷擂鼓呐喊,爲蒙古主子搖旗助威,爲同胞的慘死大聲叫喊。而在泰安城牆上,張榮祖孫的軍隊則個個面如死灰,說什麽也不敢出城去救不遠處的同伴。
“娘的!”張宏一拳砸在箭垛上,恨恨罵道:“狗鞑子,别嚣張!等老子們的援軍來了,有你們好看!”
“大哥,我們真會有援軍來嗎?”張宏的堂弟張全小聲說道:“祖父和二哥都被包圍在兖州,連糧草都送不過來,幾次派軍隊突圍和外面聯系都被殺成這樣,我們還能有什麽援軍?”
“别怕,祖父肯定會向大宋求.援。”張宏比弟弟更有信心一些,故意大聲說給周圍的軍隊将領一起聽,“在泰安被徹底包圍之前,祖父送來的最後一條消息就已經說了,大宋太師賈平章已經光複了四川,凱旋回到了臨安!現在泰安和兖州聯系不上,祖父肯定已經向賈太師派去求援信使,算路程,估計要不了幾天大宋的援軍就能到了。”
張宏的話本意是穩定軍心,但效.果卻着實有限,因爲軍隊中那怕最沒見過世面的士兵都知道泰安距離兩淮究竟有多遠,更知道除了上次曹世雄的三千大宋騎兵,萬人以上規模的大宋軍隊已經有一百多年沒踏足這塊土地了,所以包括堂弟張全臉上都寫滿了不相信,就更别說其他外人了——說老實話,張宏自己其實也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
“将軍,鞑子又要上來了!”哨兵的.驚叫打破了尴尬的氣氛,張宏舉起宋軍援助的望遠鏡一看,發現大隊的僞宋軍隊步兵果然正在集結組織,還準備了大量的雲梯雲台等攻城武器,張宏忙大叫道:“全軍準備,鞑子又要來強攻城牆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蒙古軍陣中便響起了進兵攻.城的戰鼓聲,成群結隊的僞宋軍隊推着雲台和沖車,抗着雲梯,鋪天蓋地的湧向泰安城牆,泰安城上也是箭落如雨,又一場慘烈厮殺在泰安大地上展開……
…………
靠着強行拉丁和遍地災民流民的後備兵源,僞宋.軍隊的兵力倒是非常充足,隻是戰鬥力和武器裝備就遠比上忽必烈以前那些嫡系了,再加上泰安城中同樣擁有回回炮和火炮這兩種守城利器,牢牢的克制死了僞宋軍隊的火炮和回回炮,所以一場大戰下來,僞宋軍隊雖然在泰安城下死傷慘重,卻始終無法拿下這座城池,而指揮這場攻城戰蒙古右丞相也速察再怎麽暴跳如雷也毫無作用,最終隻能悻悻鳴金,收兵回營。
也速察之所以在徹底困死泰安城後仍然選擇.不顧傷亡的強攻,本意是想給即将禦駕親臨泰安的阿裏不哥獻上一份厚禮,無奈僞宋軍隊太不争氣,徹底打破了也速察的美夢,一怒之下,也速察回到大營立即就殺了四個攻城不力的僞宋将領發洩怒氣。看着那四顆血淋淋的人頭,也速察餘怒稍消,正要再設法攻打泰安城時,營外忽然來報,說是阿裏不哥和也速台夫妻親自率領着蒙古文武和僞宋皇帝趙孟頫,已經抵達了泰安以北的泰山腳下,在那裏紮下了禦營。也速察不敢怠慢,忙将軍隊指揮暫時移叫給副将烏馬兒和阿八赤,率領一隊親兵趕去拜見阿裏不哥。
也速察趕到泰.山腳下時,時間已是傍晚太陽即将落山,也速察先進禦營求見,卻聽聞阿裏不哥等人已經上了泰山封禅台,也速察很是納悶阿裏不哥爲什麽也玩蠻子皇帝的一套,趕緊又打馬上山,終于在山腰處遇到了正在下山的阿裏不哥和趙孟頫一行。君臣見面,也速察先按蒙古禮節給阿裏不哥行了大禮,然後穿着宋朝龍袍的趙孟頫雙膝跪下給也速察跪下磕頭,也是盡夠了兒皇帝對主子的禮儀。
互相客套寒暄了一陣,也速察這才開始打量阿裏不哥巡遊泰山的漢蒙官員權貴,妹妹也速察、僞宋朝廷左右丞相張弘範、劉整、蒙古大将劉太平、玉龍貼木兒和巴春等二十餘人都是熟人,隻有一個少婦打扮、風騷入骨的美貌女子沒有見過,也速察不由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了那美貌少婦幾眼,那美貌少婦則挺了挺高聳的胸脯,媚笑的眼神中盡是**,似乎對身強力壯的也速察也十分感興趣。也速察更是奇怪,暗道:“這騷貨是誰?”
“國舅,給你介紹一下。”劉整看出也速察的疑惑,指着那美貌少婦介紹道:“這位夫人姓唐名笑,她的丈夫就是那位在成都爲大汗犧牲的熊耳熊将軍,大汗念她相公忠義,已經讓皇上封她爲一品诰命夫人,國舅可以叫她熊夫人。”劉整介紹到這,唐笑趕緊扭着水蛇腰袅袅婷婷走到也速察面前行禮,嬌聲說道:“奴家唐笑,見過國舅,國舅好英武強壯。”
說着,唐笑竟然又向也速察抛了一個妩媚眼神,**之意溢以言表。隻可惜也速察權利欲望極強,對唐笑的刻意**暗示不僅不怎麽放在心上,反而生出警覺,扭過頭去向着妹妹也速台——也就是阿裏不哥的皇後使了一個眼色,提醒年紀已經不小的妹妹注意這個風騷美豔的唐笑,也速台則微微額首,意思是自己早就知道了。那邊阿裏不哥則非常不耐煩的說道:“别廢話了,時間不早了,快下山吧,有什麽事邊走邊說,要是天黑了,這山路就不好走了。”
阿裏不哥發話,在場沒有一個人不敢不聽,當下衆人抓緊時間下山回營。路上,也速察找機會向妹妹也速台問道:“大妃,你怎麽能讓大汗上泰山封禅?這些都是蠻子的玩意,要是讓蒙古那些王爺知道了,肯定又要叫嚷大汗違反祖制了。”
也速察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阿裏不哥本來就是靠蒙古保守派勢力支持才當上大汗和忽必烈抗衡,忽必烈死後,支持忽必烈的蒙古革新派勢力煙消雲散,蒙古守舊派的勢力大漲,即便是阿裏不哥夫婦,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些成天叫嚷恢複成吉思汗舊制的蒙古王爺——所以爲了更好的利用中原當炮灰,阿裏不哥不得不扶持趙孟頫這麽一個兒皇帝組建僞宋朝廷,爲的就是利用趙孟頫的名譽控制中原漢人和劉整、張弘範這些漢奸軍閥,免得蒙古守舊派指責他學習忽必烈重用漢人官員。而阿裏不哥竟然學習漢人皇帝到泰山封禅,消息如果傳到漠北,那些蒙古守舊王爺少不得又要大叫大嚷指責阿裏不哥違反祖宗制度。
“封禅的不是大汗,是趙孟頫那個小蠻子,大汗隻是上去接受趙孟頫的跪拜。”也速台壓低聲音解釋道:“這個主意是劉整和那個蠻子女人出的,讓大汗代替上天接受宋蠻子皇帝的跪拜,意思是我們蒙古人就是宋蠻子的主子,是統治宋蠻子的神。”也速察松了口氣,心說這個主意不錯,既可以打擊宋蠻子的士氣,那些王爺也無話可說。
“國舅,大妃,你們在嘀咕什麽?”阿裏不哥發現也速察兄妹的低聲交談,便回過頭來微笑着問道:“國舅,今天我到泰安的時候,聽說你剛在泰安城下打了一個勝仗,還乘勝攻打泰安城,結果如何?拿下泰安沒有?”
“末将無能。”也速察有些臉紅,硬着頭皮答道:“開始張宏蠻子派了一小股軍隊出城去兖州,可能是想去向兖州求援,被末将全殲了,後來末将乘勝攻城,結果卻沒有拿下來。”說到這,也速察又補充一句,“都怪趙孟頫手下那些廢物蠻子,一個個隻會吃幹飯,到了戰場上手軟腳癱,被泰安蠻子用石頭擂木一砸就跑得比兔子還快,攔都攔不住。”
也速察的話擺明是在推卸責任,甚至連掩飾的話都懶得說一句,僞宋皇帝趙孟頫和僞宋丞相張弘範、劉整卻誰都不敢吭聲,硬着頭皮把這個罪責背了起來。還好,阿裏不哥并沒有追究此事,隻是揮手說道:“沒什麽,攻城戰能一次得手的本來很少,更何況泰安是張榮蠻子的老巢,沒那麽容易打下來。”
“大汗英明,張宏蠻子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多久。”張弘範見阿裏不哥心情甚好,忙上來拍馬屁說道:“根據末将掌握的準确情況,泰安城裏囤積的糧草并不多,今年他們又沒來得及秋收就被我們包圍,估計最多兩個月,泰安城裏就得斷糧。”
“賈似道老賊已經回到了臨安,他會不會親自率領大軍過來增援?”趙孟頫有些擔心的問道。阿裏不哥和也速察等人自然懶得回答他,名譽上是趙孟頫臣子的劉整卻不得不答,劉整微笑說道:“皇上請放一百顆心,賈似道老賊用兵的特點微臣非常清楚——戰術上愛冒險用奇,戰略上卻無比謹慎。他剛結束了四川戰事,各路兵馬都是人困馬乏,國庫和軍糧的壓力也很大,還要騰出人力物力重建四川,所以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發動大規模戰事,更不會遠離兩淮到這中原腹地的泰安來。”
“那就好,那就好。”趙孟頫松了一口氣,心說隻要賈老賊不來就好,早點多拿下些地盤,我這個兒皇帝當起來也舒服一點。可劉整接下來的話卻讓趙孟頫的心又提到了半空,劉整沉聲說道:“倒是李璮那邊,大汗和皇上不能不防,微臣鬥膽揣測,李璮至少有五成可能會出兵救援泰安!”
“李璮救泰安?”僞宋朝廷的另一個丞相張弘範啞然失笑,“劉丞相在開玩笑吧?早在中統二年李璮逆賊叛變時,李璮打的第一個中原世侯就是張榮祖孫,後來兩家又爲了泰安府明争暗鬥了好一陣子,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李璮還會來救援張宏蠻子?”說到這,張弘範又補充一句,“如果說是史天澤來救泰安,那還有點可能。李璮,絕對不可能!”
“史天澤不會來!李璮有可能來。”劉整斷然搖頭,解釋道:“襄陽之戰結束後,史天澤老狗背叛蒙古投靠宋蠻子,一直積極和宋蠻子将領權貴聯姻合作,争取宋蠻子對他的支持,對宋蠻子朝廷的旨意也執行得比較積極——這麽聽話的一條老狗,賈似道老賊是不會随便讓他送命的。而李璮就不同了,對宋蠻子朝廷一直都是聽宣不聽調,千方百計的擴張軍力還不斷伸手向宋蠻子朝廷要饷要糧——對賈老賊來說,他已經出現了尾大不掉的苗頭!所以賈老賊如果要想增援泰安,就一定會打李璮的主意,千方百計讓我們和李璮拼得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所以末将建議,一定要做好預防李璮出兵泰安的準備。”
“奴家贊同劉相爺的意見,賈似道老賊實在太奸詐了,絕對不會放過這麽一個坐收漁利的機會。”唐笑第一個站出來附和劉整,蒙古皇後也速台也點了點頭,頗是認可劉整的分析。阿裏不哥、也速察和張弘範等人卻嗤之以鼻,張弘範笑道:“武仲太多心了,賈老賊想要利用李璮和我們打得兩敗俱傷,首先得讓李璮聽他的話得行!李璮又不是笨蛋,會那麽容易給人當刀使?再說就算李璮是笨蛋,他嶽父王文統的奸猾狡詐也絲毫不在賈似道老賊和子聰秃驢之下,更不會上賈老賊這個惡當。”
“不錯,王文統那個老東西沒那麽好騙。”阿裏不哥、也速察兄妹和劉太平等人都認識王文統,很是清楚王文統奸猾到了什麽樣的程度。劉整不願和張弘範辯論,隻是歎了一口氣說道:“但願是我多心,不過賈老賊和子聰秃驢究竟有多陰險狠毒,我想你們還是低估了他們。”
邊走邊談,阿裏不哥一行已經回到泰山腳下的禦營門前,因爲阿裏不哥軍到處點火,四處開戰,大量主力還被按嗔和穆哥牽制在大都城下和山西境内,所以阿裏不哥這次帶來的兵力并不多,還不到一萬人,禦營的規模也顯得非常之小。不過見阿裏不哥一行回營,營中軍隊還是趕緊列隊道路兩旁迎接,可就在這時候,南面忽然奔來一騎,馬上騎士還背有代表十萬火急的令旗,遠遠就大叫道:“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什麽緊急軍情?”阿裏不哥等人都是一驚,沒有急着進營留着原地等候。也速察更是驚叫出聲,“兖州來的傳令兵?怎麽可能?上個月兖州蠻子才被我們重創,那來的軍隊**?”劉整則陰沉下了馬臉,心知自己的猜測可能已經向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英勇的也速察将軍啊,你最忠實的士兵阿黑答思懷着沉痛的心情禀報你。”傳令兵果然是監視兖州的蒙古軍将領阿黑答思派來的,而且是用最傳統的方式禀報——唱歌,“昨天晚上,舉目茫茫的夜晚,卑鄙的李璮蠻子,象一隻潛伏在草原上的餓狼無恥的撕咬了沉睡中的羊群,偷襲了你忠誠部下的軍營,殺死了無數草原上了英雄,張榮蠻子也象脫缰的野馬一樣沖出城市,撞進了草原男兒睡覺的帳篷,在草原軍隊的背後捅了一刀,阿黑答思雖然象隻英勇的獅子一樣做戰,可李璮蠻子的軍隊卻象狼群一樣把我們包圍,草原上男兒爲了避免損失,隻好暫時退讓……。”
“夠了,别唱了!”惱怒的阿裏不哥第一次覺得蒙古的唱歌傳令節奏太慢,吼道:“告訴我,阿黑答思的軍隊損失了多少?李璮蠻子有多少軍隊,現在在什麽地方?”
“阿黑答思将軍損失了将近的兩千軍隊。”傳令兵低下頭,垂頭喪氣的答道:“天太黑,李璮蠻子有多少軍隊還不知道,現在隻知道他的軍隊進了兖州城,和張榮蠻子聯成了一股。”
“沒用的東西,連敵人有多少軍隊都不知道,拖下去抽三十馬鞭。”阿裏不哥氣得把那傳令兵踹了個仰面朝天。那邊劉整卻沉聲說道:“大宋,如果末将沒有料錯的話,李璮蠻子至少動用了他一半的軍隊,否則來少了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所以李璮的兵力應該在兩萬五千到三萬之間,而且騎兵數量絕對不會少于一萬!”
“這麽多?”阿裏不哥和張弘範等人一起拉長了臉,也速察這次帶來攻打張榮的總兵力也才三萬多點,再加上阿裏不哥這次帶來的軍隊,總數量仍然不到五萬。如果李璮援軍真的有兩萬五到三萬之間,再加上張榮祖孫的軍隊,那這場泰安戰役就有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