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别的權臣,一旦知道有個皇子對自己萬分敵視,一心想在繼位之後搞倒自己,那這個權臣說什麽也不能讓這個皇子繼位了,不過賈老賊和呂不韋一樣,知道自己私生子的心機手段後,心中反而更加歡喜。所以賈老賊反複考慮許久,決定還是暫時不和兒子發生正面沖突,也不用各種手段強迫兒子改變心意,而是因勢利導,進一步培養自己的兒子。
“臭小子,既然你想和親你老子鬥,老子就陪你玩玩。”悄悄在心裏嘀咕完後,賈老賊向前來通風報信的外甥女婿楊鎮吩咐道:“鎮兒,你回去告訴皇後,就是她信說裏的事我全知道了,讓她不必爲我擔心。至于你大表弟那裏,請皇後娘娘多派幾個能幹的宮女服侍他的衣食住行,不能怠慢了他。”
“甥兒一定将舅父原話帶到。”楊鎮非常之機靈,知道舅舅的話裏肯定大有深意,卻不言破。賈老賊又微笑道:“還有鎮兒你也得操點心,大皇子的年齡逐漸大了,正是好玩好動的年齡,你可以從禦前侍衛的後代裏選一些手腳好的、頭腦聰明的、年齡和大皇子差不多的,派去給大皇子做貼身侍衛,免得他找不到玩伴,成天和那些不成器的小太監鬼混在一起。”
楊鎮心中一凜,忙壓低聲音問道:“舅父,你的意思是,讓人看住大皇子,報告他的一舉一動?”賈老賊沒有正面回答,沉默半晌才說道:“你是我的外甥女婿,直接派人去不方便,你平時裏不是常當着人和劉濟豪争執嗎?可以通過劉濟豪把人送過去,這樣大皇子才會和他們玩得開心。至于皇後那邊你不必擔心,她會明白你我的苦心。”
楊鎮點頭答應,見賈老賊沒.有其他吩咐,這才告辭回宮,賈老賊也沒送外甥女婿,隻是眺望着皇宮的方向發呆,若有所思的喃喃罵道:“混帳小子,做爹的可給你制造機會了,能不能抓住機會培養自己的班底,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話分幾頭說,從四川回到臨安後,.賈老賊既得抓緊時間熟悉情況,處理政務和軍務,還得騰出時間教育兒子,又抽空去探視了一次已處于彌留之際的右丞相程元鳳,天天忙得是腳不沾地,不可避免的就冷落了家中的嬌妻美妾。但還好,賈老賊的十來個妻妾中除了閻彤比較難纏外,其她的都很通情達理,沒因爲賈老賊的冷落而抱怨牢騷。不過賈老賊心中還是蠻有些愧疚,這天眼看時間還早,賈老賊便打起了回家陪老婆的主意。
“君實,本官今天先回家去了,剩.下的事你處理一下。”臨出門時,賈老賊向陸秀夫吩咐道。陸秀夫也知道嶽父忙得很少有機會回家,趕緊答應,并且親自将賈老賊送出樞密院大門。誰知賈老賊領着子聰還沒來不及上馬,樞密院大門旁就蹦蹦跳跳的跑出來一名紅衣少女,大聲叫嚷道:“賈叔父,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你怎麽才出來?”
“叔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賈老賊臉上肌肉抽搐一.下,憤怒的回頭一看,果不其然,來的這名少女果然就是那位長着天使臉蛋卻擁有魔鬼身材的蒙古降臣弘吉刺仙童之女——南必。賈老賊沒好氣的說道:“南必小娘子,本官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叫本官叔父——本官還年輕着呢!”
“是,是,侄女又叫錯了。”南必吐吐小舌頭,又笑眯眯的.重新叫道:“那麽賈伯父,我在這裏等你許久了,你怎麽現在才出來?”
“臭丫頭,遲早有一天要你好看。”賈老賊氣得直哼.哼,更加沒好氣的說道:“你當本官和你一樣閑啊?從四川回來,今天已經算從樞密院出來最早了!說吧,今天找本官有什麽事?是不是看上那個官宦人家的小白臉,打算請本官給你做媒?”
“哼,那些小白臉.有什麽好,我會看上他們?我要嫁人,起碼也得嫁伯父你這樣的。”南必毫不臉紅的大聲回答,結果倒把賈老賊弄得臉紅心熱,子聰和陸秀夫等人低頭偷笑。還好,南必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飛快說出了來意,“賈伯父,今天是我姑姑讓我來的,我姑姑想請你到她家裏去一趟,她有話要對你說。”
“你姑姑想見我?”賈老賊有些發楞,自從被俘虜到臨安後,察必就一直帶着真金等忽必烈兒女住在被宋軍嚴密看管的蒙古王府,爲了不給她的子女招去禍患,幾乎是足不出戶,從不與外界接觸,今天怎麽會想起來要見自己?而南必又轉向子聰笑道:“子聰大師,還有你,我姑姑也想請你去見上一面?”
“皇……王妃想要見我?”子聰的老臉有些發白——察必母子之所以被宋軍生擒,他這個蒙古叛徒可是罪魁禍首之一,自然對察必母子心中有愧,不願去面對往日舊主。子聰正想設法推脫時,南必卻不客氣,當着許多人的面直接就抱住了賈老賊的胳膊搖晃,嬌聲說道:“賈伯父,去嘛,去嘛,我姑姑又不會吃了你,隻是有一些正事想和你商量,求你了。”說話間,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南必高聳的胸脯便擦上了賈老賊的胳膊。
“鬼丫頭,身材越來越好了,胸部這麽豐滿,我那些老婆一個都比不了。”賈老賊瞄瞄南必那火暴的身材,嗓子不免有些發幹,情不自禁的就點了頭,“也好,乘着今天時間還早,本官就去一趟蒙古王府。子聰大師,你也陪本官去一趟吧,看看王妃打算說什麽正事。”
“好啊。”南必放聲歡呼,誘人的身體幾乎全部貼到賈老賊身上。因爲在場都知道南必是蒙古人不通禮教,所以倒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妥,隻有心中慚愧的子聰暗罵老東西好色無恥,隻好無可奈何的陪着賈老賊趕往察必的府邸。
…………
察必所住的地方,也就是賈老賊建議趙禥封給真金的蒙古王王府,位于臨安城相對偏僻的西南角,周圍駐紮有宋軍的重兵,名爲保護實爲監視,察必非常清楚這點卻不提出異議,僅是帶着忽必烈的幾個兒女一直深居簡出,飲食衣服都是向南宋朝廷直接索要,仆人和丫鬟也全部是由南宋朝廷提供,從不私自與外人接觸,就連她的嫡親侄女南必想要見她,也必須得經過南宋官員允許,拿到通行證後才能進府,所以快兩年的時間下來,察必母子倒也與南宋朝廷相安無事,并沒有逼得賈老賊對她們母子生出殺機。
賈老賊一行到得蒙古王府時,時間已是接近傍晚,駐守在王府門前的宋軍士兵見是賈老賊親至,趕緊上來行禮,賈老賊揮手讓士兵起來,先詢問了一下王府近來的情況,然後又親自檢查了王府的守備情況,想看看有沒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的空子。那邊南必不樂意了,嘟起小嘴說道:“伯父,你還看什麽看?我姑姑的王府周圍駐紮得有六百軍隊,日夜不停的巡邏檢查,外人想要靠近這裏都難,你還怕什麽?”
“小鬼丫頭。”沒有發現漏洞的賈老賊擰了一把南必的嫩臉,這才領着子聰進到王府。而察必真金的住宅号稱王府,其實規模也就相當于一個南宋中等官員的宅邸,院子中沒有一棵樹,隻有一些稀稀落落的花叢,庭院走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陰森森簡直象一座鬼宅,很是給人一種凄涼之感。見此情景,一心打算利用察必母子影響力招降蒙古軍隊的賈老賊本想發怒,可考慮到監視察必母子的宋軍士兵也難,賈老賊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心說,“這就是輸的下場,要是襄陽我輸了,隻怕現在住這種地方的就是玖兒了。”
稍稍平靜了心情,賈老賊正步踏進大廳,廳中稍微有些光線,察必也領着忽必烈的兩兒兩女正在廳中折着折紙,兩年時間沒見,察必俏麗雖然依舊,身體卻明顯消瘦了一圈,神情更是憔悴,就連素來以狼心狗肺著稱的賈老賊看了都不免有些心疼。賈老賊放棄直沖進廳的打算,在廳門前低呼道:“王妃,賈似道求見。”
“娘親。”忽必烈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都驚叫起來,飛快躲到察必的背後偷看賈老賊,那神情,就象是見到世上最恐怖的豺狼餓虎一樣。而察必擡頭看了賈老賊一眼後,淺淺一笑算是見禮,然後向跟在賈老賊背後的南必說道:“南必,辛苦你了,帶你的弟弟妹妹到後面去玩玩,好嗎?”
“好的。”素來喜歡捉弄賈老賊的南必忽然變得十分乖巧,輕輕答應一聲,領着忽必烈的四個兒女便走進了後廳。察必這才向賈老賊柔聲說道:“賈平章,請上座,臣妾這就叫人給平章上茶。”賈老賊點點頭,領着子聰和龔丹等一幹親兵進廳,坐到了客座的位置。
“恭喜太師,賤妾聽說太師這次出征四川,一舉收複了五十年前被鐵木真大汗奪取的土地,四川守軍聞太師之名喪膽,無不望風而降,太師神威,果然日盛,賤妾在此向太師道喜了。”察必的聲音非常溫柔而清脆,卻給人一種凄然若泣的感覺。賈老賊理解察必的心情,隻能苦笑答道:“多謝王妃,說起來,這也是王妃的功勞,若非王妃兩年前頒下诏書,本官此次出征四川,肯定沒那麽容易。”
察必淺淺一笑,痛苦之情,溢于言表。賈老賊心生同情,又歎了一口氣,問道:“王妃,不知你今日傳喚老臣,可有什麽吩咐?”察必幽幽的看一眼賈老賊,輕笑道:“賈太師,賤妾與你從開慶元年就認識,時間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朋友久不見面,賤妾難道就不能請太師到家中小坐嗎?”
察必不提她和賈老賊第一次見面還好,一提之下,賈老賊立即想起自己這輩子最丢臉的事情,表情不由變得尴尬起來。還好,察必隻是抿嘴一笑,“賈平章不必在意,那日如果不是你的故意示弱,先夫也不會生出輕敵着之心。”言罷,察必從衣中取出兩封帶着體溫的書信,雙手放在賈老賊面前,微笑道:“賈平章,賤妾今日請你到此,是想請平章看這倆封書信。”
“看這兩封書信?”賈老賊楞了一楞,趕緊書信打開——還好,蒙古文字是曆史上忽必烈讓八思巴編纂而成,因爲忽必烈的提前亡故,那套文字還沒有問世就已經夭折,所以這兩封信都是以漢字寫成。而賈老賊再看書信内容時,一張還算對得起爹娘的俊臉立即拉得比驢還長。
察必主動交出的兩封信分别來自阿裏不哥和按嗔,在阿裏不哥的信上,阿裏不哥要求察必以忽必烈皇後的名譽,命令堅守太原的穆哥和堅守大都的按嗔向阿裏不哥投降,并且保證将在察必履約後,全力營救察必母子逃出牢籠,還察必母子以自由。而在按嗔的信上,按嗔告訴了察必大都的真實情況,說是大都軍糧已經告罄,差不多已經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按嗔雖然誓死不降,但也已經做好了帶着全家爲忽必烈殉葬的準備,同時按嗔希望察必不要因爲他這個親生父親的死而絕望,要保護好忽必烈的兒女,也許将來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基本上,這也是按嗔給女兒察必的遺書。
“王妃能否告知,這兩封信的來曆?”賈老賊鐵青着臉向察必問道。——如此嚴密的看守還讓阿裏不哥和按嗔與察必取得聯系,由此可見南宋朝廷的保密監視何等疏忽?賈老賊甚至已經懷疑上了弘吉刺仙童父女,懷疑是他們父女給察必帶來的書信。
“不瞞賈平章,這兩封信是誰送來的,賤妾也并不知道。”察必搖搖頭,如實答道:“阿裏不哥僞汗給賤妾的書信,是賤妾半個月前在枕頭下發現。賤妾父親的書信,是五天前賤妾在真金房中發現,就放在桌上。”
賈老賊抿抿嘴,半晌才鐵青着臉向親兵隊長龔丹喝道:“馬上去傳三道命令,第一,把服侍王妃和蒙古王的仆人和丫鬟全部換成新人,換下來的人,交十三衙門嚴加審問,一定要查出内奸!第二道命令,王府外面的駐軍,隊長及以上級别的,全部以贻誤軍機罪各罰五十軍棍!第三道命令,十三衙門負責此事的官員,全部以渎職罪降兩級,罰俸三月!”
“遵命!”龔丹也知道事情嚴重,馬上抱拳答應。那邊察必則抿嘴輕笑,似乎對賈老賊不顧顔面的當衆發作頗爲嘲諷。賈老賊有些尴尬,又向察必說道:“多謝王妃舉報,不知王妃是否對住宅不滿,或是對飲食不習慣?王妃盡管說,老臣一定盡力滿足。”
“賈平章誤會了,賤妾主動向平章坦白,并非以爲對飲食起居不滿。”察必輕輕搖頭,神情十分黯淡。賈老賊有些驚訝,心說察必竟然連逃跑的機會都舍得放棄,究竟爲了什麽?想到這裏,賈老賊忙問道:“那不知王妃有何要求,請盡管道來。”
“賈平章,賤妾是有事求你。”察必忽然起身,走到賈老賊面前雙膝跪下,流着眼淚哽咽說道:“求你救救我的父目和兄弟,他們是我在世上最後的親人,求你救救他們。否則的話,大都城一旦被破,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活命。”
說罷,察必不等賈老賊回答,又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子聰磕頭懇求道:“子聰大師,求你看在你與先夫的交情份上,也救救賤妾的親人。賤妾已經聽南必說了,現在賈平章對你的話是言聽計從,賤妾隻求你不要因爲代價巨大而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