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的歡呼呐喊慶祝聲中,宋軍的正義之師帶着堆積如山的戰利品——主要是象肉、押着密密麻麻的蒙古俘虜,凱旋回到金堂大營。進到大帳,賈老賊先是獎勵了有功之臣和處罰了個别的臨陣逃脫之徒,剛剛宣布散帳,劉黑馬之女劉安鳳就找上門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精心治療,加上自幼習武體質強壯,劉安鳳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卻也恢複了往日的嬌豔動人,而且對賈老賊的态度也有了些轉變,在賈老賊面前扭扭捏捏的說道:“何……那個,聽說你今天又打了一個大勝仗,恭喜你了。”
“多謝。”賈老賊微笑回答,心中早知劉安鳳來意。果不其然,見賈老賊不主動詢問她的來意,劉安鳳很快就漲紅了臉,羞澀問道:“那個,你答應我的事,什麽時候做到?”
“你是說打成都給你爹報仇吧?”賈老賊笑眯眯的問道。劉安鳳紅着臉點點頭,低聲說道:“你答應了我的,要殺了熊耳夫妻和汪良臣叔侄這些狗賊,給我爹報仇。現在兀良哈台已經被你打敗了,你可以開始打成都了吧?”
“還不是時候。”賈老賊搖搖頭,又微笑說道:“兀良哈台隻是被本官打敗,并沒有被打垮,也沒傷到他太多的筋骨,這個時候向成都發動進攻,我軍的後方就危險了。所以在徹底殲滅兀良哈台之前,你還得耐心等上一等。”說到這,賈老賊猛然想起一事,忙補充道:“對了,劉姑娘,爲了讓我軍早些殲滅兀良哈台軍騰出手來爲你爹報仇,你能不能幫本官一個忙?”
“幹什麽?不會又是想讓我去給你騙開那座城的城門吧?”劉安鳳打了一個寒戰,瞪着賈老賊警惕的問道。賈老賊苦笑道:“劉姑娘不要胡思亂想,本官一向品行端正,上次利用你騙開綿州城門,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事後本官也很内疚。”劉安鳳滿臉不屑的撇撇小嘴,問道:“那你說吧,隻要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我盡力幫你。”
“那好,你過來。”賈老賊站起身來,拉着劉安鳳的小手走到沙盤旁邊,指着沙盤上的簡州位置說道:“你看,你三哥劉元興就駐守在這個位置,大宋從普州過來的軍隊必須從你三哥的防區通過,倘若你三哥願意借路讓道的話,我們的軍隊就可以對兀良哈台形成兩面夾擊之勢,盡最快速度解決兀良哈台,然後再騰出手來對付熊耳。”賈老賊奇怪的看一眼劉安鳳,問道:“劉姑娘,你臉怎麽這麽紅?發熱了嗎?本官的話,你明白沒有?”
“明白。”劉安鳳紅着臉答應一句,飛快抽回被賈老賊握着的小手,又紅着臉問道:“那以你的意思,是想讓我一趟簡州,說服我三哥借道讓路了?”
“聰明!”賈老賊打個響指,微笑道:“隻要你三哥劉元興願意借道,我軍就可以全力西進,讓本官有充足的兵力吃掉兀良哈台,解決熊耳叛軍也更容易得多。”劉安鳳漲紅着臉點點頭,答道:“好吧,我馬上去簡州。”
“好,本官這就安排騎兵保護你去。”賈老賊大喜,又笑眯眯的說道:“劉姑娘,如果你能說服你三哥歸順大宋,那對你們兄妹和我們大宋來說,更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
“做夢!你沒替我報仇之前,休想讓我去張這個嘴!”劉安鳳白了賈老賊一眼,沒好氣的哼道:“你也别派騎兵了保護我,以我三哥那個脾氣,看到你們宋國的人,哼!所以,還是象以往一樣,讓張通保護我去就行了。”
“又是張通。”賈老賊也哼了起來。劉安鳳聽出賈老賊話中的醋意,心中不由一甜,難得露出笑容說道:“當然是他,最起碼他爲人正派,品行比你強百倍。讓他保護我去,我自己安心。”
“那你先去叫張通吧,本官還有公事。”賈老賊沒好氣的答道。劉安鳳嫣然一笑,當真如牡丹綻放,動人無比,又白了賈老賊一眼這才離開大帳。而賈老賊也沒閑着,又馬上傳來時任四川副提點的王世昌,任命他爲使者出使成都,并向這位被曆史埋沒的曆史英雄面授機宜。好不容易交代完一切,賈老賊親自将王世昌送到大帳門口,在大帳門前拉住王世昌的手叮囑道:“王大人,你這次到了成都城後,務必要以保護自身安全爲前提,千萬不能随便冒險。總之你隻要讓熊耳相信我們的話,你就爲我們大宋立下了大功。”
“下官明白,太師請放心。”王世昌向賈老賊鄭重行禮,這才領着從人離去。誰知王世昌前腳剛走,劉安鳳就沖進了大帳,紅着眼睛向賈老賊吼道:“賈似道,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背信棄義的老賊,我真是看錯你了!”
“我背信棄義?我又怎麽背信棄義了?”賈老賊被劉安鳳罵得滿頭霧水。劉安鳳則氣得差點沒撲上來把賈老賊撕了,被賈老賊的親兵攔住後,劉安鳳哽咽起來,向賈老賊落淚道:“你是怎麽答應我的?你剛才還說要殺了熊耳狗賊,給我爹報仇,現在又派王世昌去成都城裏招降,你說的話都是放屁嗎?我……我真是看錯你了!”
“原來是這樣。”賈老賊松了口氣,笑道:“你的耳朵還真好,從帳門到栅門有三十步,隔着這麽遠都能聽得到,看來以後本官得小心說話了。”劉安鳳哽咽着答道:“是張通,是他聽到了你的話。真沒想到你會無恥到這地步,剛剛才騙我去勸我三哥,背過身來就把我給賣了。”
“傻丫頭,你誤會了。”賈老賊大笑,起身走到劉安鳳身邊,替劉安鳳擦着眼淚說道:“好了,别哭了,聽我告訴你原因。”安慰着,賈老賊低聲在劉安鳳珍珠般柔潤的耳垂邊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待到賈老賊說完,劉安鳳頓時破啼爲笑,向賈老賊埋怨道:“那你早說啊,我以爲你又來欺負我,又把我當猴耍。”
“這是軍中機密,怎麽能随便告訴别人?”賈老賊愁眉苦臉的說道:“也就是你了,換成别人,本官甯願被人誤會,在事成以前也絕不會對他吐露一句。”劉安鳳心中一甜,低下了頭,汕汕說道:“如果熊耳那幫狗賊真向你投降呢?你會不會饒了他們?”
“當然不會。”賈老賊心說我傻啊,接納熊耳叛軍就會激怒田雄和夾谷龍古帶,那兩個家夥來一個大宋版吳三桂打開劍閣關引阿裏不哥入川,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不過賈老賊當然不會把真正打算說出來,而是拉着劉安鳳柔軟的小手,色眯眯揉弄着說道:“他們是鳳妹的仇人,也就是大哥的仇人。爲了鳳妹,大哥當然不會輕饒了他們。”
賈老賊的話還沒說完,劉安鳳的俏臉就已經紅得象熟透了的柿子,抽回手羞澀說道:“别這樣,你的人看着呢。”賈老賊一笑,低聲說道:“那好,等你從簡州回來,我們再找沒人的地方單獨談這些事情。”劉安鳳的臉更紅,低着頭半晌才說道:“不理你了,我去簡州了。”說罷,劉安鳳轉身飛一般逃出大帳。
“呵呵,嘿嘿,哈哈。”劉安鳳前腳才剛走,大帳中就響起一片會心的笑聲。子聰正要拍賈老賊幾句馬屁時,劉安鳳忽然又跑了進來,紅着臉向賈老賊說道:“你剛才說的事,我可以說服我三哥也幫你,把你這出戲唱得更象一些。”說罷,劉安鳳又飛一般跑了出去。
……
不說賈老賊在金堂大營裏盤算如何把敵人的女兒連皮帶骨吞了,也不說劉安鳳在張通保護下連夜趕往簡州去勸說劉元興讓路,單說肩負重拖的王世昌領着十餘名随從快馬趕到成都城下後,立即打出白旗要求熊耳叛軍首腦接見。因爲宋軍白天才大勝熊耳叛軍的新主子兀良哈台軍,向來首鼠兩端的熊耳夫妻不敢怠慢,趕緊打開城門,親自将王世昌一行迎進城中設宴款待,态度萬分親熱——當然了,期間唐笑少不得向英俊儒雅的王世昌大抛媚眼,暗送秋波,隻可惜賈老賊用人得當,派來這個王世昌是個絕對的大宋主義者,對賣國又賣身的唐笑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聲氣,唐笑的媚眼算是白做給瞎子看了。
宴會的氣氛頗爲尴尬,雖說熊耳夫妻和梅應春都對王世昌百般奉承,格外讨好,可汪良臣和汪惟正叔侄卻是與大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鐵杆漢奸,又不放心熊耳夫妻不得不參加這個宴會,所以在席間少不得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對王世昌冷嘲熱諷,弄得賓主兩難。不過王世昌也懶得和這些兩面三刀的漢奸廢話,酒過三巡就直接向熊耳說道:“熊将軍,本官今天奉賈太師之命前來成都,是爲前日之事而來。”
“王大人請說,末将洗耳恭聽。”熊耳的肥臉上盡是媚笑,讨好的答道。王世昌沉聲說道:“前日你們的使者曾言,大宋一旦擊敗牽制你們的兀良哈台,你們就無條件向大宋開城投降。今日大宋已然重創兀良哈台老賊,賈太師特派本官前來詢問,你們何時遵守諾言?”
“這個?”熊耳苦起了臉。唐笑則又向王世昌抛個媚眼,搶着說道:“王大人,不是我們不想早日重回大宋懷抱,隻是兀良哈台兵強馬壯,今日雖然被大宋擊敗,但未傷其筋骨,我們如果貿然開城,隻怕兀良哈台即刻提兵來攻。這成都乃是四川糧倉,倘若落入他手,後果不堪設想,這點還望王大人理解。”
唐笑的鬼話也就去騙騙三歲小孩——是個人都知道熊耳叛軍在打隔岸觀火的主意,但王世昌也沒有當面揭穿,隻是冷冷說道:“不用擔心,不出三日,我軍定取兀良哈台人頭!”那邊汪良臣忍不住了,冷笑道:“王大人好大的口氣,今日在戰場上,你們雖然占盡優勢,仍然拿兀良哈台大王的騎兵毫無辦法,甚至連靈泉城都不敢乘勢攻打——還想三天就拿到兀良哈台大王的人頭?”
“不攻打靈泉城,是因爲我們沒有攻打的必要。”王世昌冷笑道:“汪将軍可曾知道,城池從那裏攻打最容易?”
“當然是城内。”汪良臣順口回答。唐笑卻猛然醒悟過來,忙向王世昌媚笑問道:“王大人,難道賈太師已經和兀良哈台大王的那位部将聯系上了?他準備向大宋獻出靈泉城?”
“不是部将。”王世昌搖搖頭,又看看從剛開始就一直語氣不善的汪良臣叔侄,汪良臣和汪惟正當然明白王世昌這是在趕他們走,立即裝着沒看見,繼續端坐不動。熊耳夫妻和這對叔侄隻是同盟關系,也沒辦法趕走他們,熊耳隻得厚着臉皮說道:“王大人,汪将軍他們都是末将的心腹,有話請但說無妨。”
王世昌疑惑的又看一眼汪良臣叔侄,遲疑片刻後才說道:“事關重大,我軍在兀良哈台軍中的内應是誰,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今日賈太師是派本官來警告你們,倘若事變後兀良哈台僥幸得逃,定奔成都而來,你們如果開城接納兀良哈台入城,賈太師将認爲你們這是向大宋宣戰,即便毀了成都糧倉,我軍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将你們殲滅!如果你們取下兀良哈台人頭獻與大宋,那麽你們的一切投降條件,賈太師都可以鄭重考慮。”說罷,王世昌站起身來說道:“我的話說完了,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決定,告辭。”
“王大人,别急啊,再喝幾杯酒吧。”熊耳夫妻和梅應春趕緊盛情挽留,想再從王世昌嘴裏掏出些什麽來。王世昌卻搖頭說道:“王某不勝酒力,多謝了。總之熊将軍請記住本官一句話——隻要拿下兀良哈台的人頭,大理軍隊縱有百萬,也不足爲懼。告辭。”說完,王世昌不顧熊耳夫妻和梅應春再三挽留,徑直出城而去,汪良臣叔侄雖恨他恨得牙根癢癢,卻也不敢随便阻攔扣押。
……
“兀良哈台的部下中出了叛徒?”王世昌走後,熊耳叛軍的幾個頭目就開始疑神疑鬼的琢磨王世昌的話中含義了。親爹被王堅幹死的汪惟正首先提出質疑,“這可能嗎?兀良哈台精明過人又統兵有方,自大理建國以來就從沒有過叛徒,王世昌這個狗蠻子是不是在吹牛?”
“怎麽不可能?現在宋蠻子大兵壓境,兀良哈台又遠離後方,部将之中出現叛賊也不是沒有可能。”汪良臣否決了侄子的意見——其實汪良臣也沒有把話說完,劉黑馬治軍何等嚴謹,可賈老賊的大軍一來,熊耳、劉思敬和汪良臣叔侄還不是接二連三的叛變,甚至還發動兵變殺掉了劉黑馬。有汪良臣叔侄這樣的榜樣,還怕沒有兀良哈台軍中的效仿者?
“我也覺得很有可能,畢竟兀良哈台剛剛吃了大敗仗,軍心不穩也是當然。”唐笑以己度人,自然也相信兀良哈台軍中出現了叛徒。唐笑又皺着蛾眉說道:“而且還有很關鍵的一點,王世昌如果是在騙我們,對宋蠻子又有什麽好處?如果宋蠻子是想用反間計,王世昌怎麽不說出叛變那人是誰?所以我認爲,王世昌很有可能說的是真話,所以才沒有告訴我們那個叛徒的名字是誰。”
“夫人言之有理。”熊耳一向對唐笑言聽計從,唐笑認爲是真的,熊耳自然也認爲是真的。不過熊耳還有一個疑問,“不過兀良哈台軍隊裏那個叛徒是誰呢?聽王世昌蠻子的口氣,那個叛徒應該地位很高。”
“不錯,地位高才能接近兀良哈台,才能在兀良哈台死後控制軍隊。”汪良臣附和熊耳的意見,汪良臣又分析道:“王世昌蠻子曾經說過一句——那個叛徒不是兀良哈台大王的部将,如果這句話是真的,那莫非這個叛徒是個文官?”
“文官?王鹗那個老東西?”熊耳驚叫道。唐笑白了熊耳一眼,呵斥道:“動動你的豬腦子吧?如果是王鹗發動兵變,兀良哈台死了還有阿術繼承大理王位,接替兀良哈台控制軍隊,那輪得到他?”說到這,唐笑猛然驚叫起來,“阿術!莫非是阿術?!”
“有可能!”汪良臣也驚叫道:“阿術從一開始就反對和宋蠻子開戰,所以才被兀良哈台發配到了眉州,他一怒之下,說不定就會幹出勾結宋蠻子發動兵變的事來!”
“而且阿術是兀良哈台的長子和世子,兀良哈台如果死了,他就可以順利成章的接管大理軍隊,重新和宋蠻子締結盟約!”唐笑緊張分析道:“更關鍵的一點,阿術因爲反對和宋蠻子開戰,已經在兀良哈台面前失寵,所以不排除他在戰後被兀良哈台廢除世子嫡位的可能!爲了王位,阿術想殺掉他的親爹提前繼位,也是順理成章!”
“兒子殺老子,可能嗎?”熊耳驚訝問道。那邊一直沒機會開口的梅應春出來賣弄學問了,“熊将軍,爲了皇位弑父殺兄,這在曆史上太常見了。當年的玄武門之變,唐太宗李世民就殺掉他的哥哥和兄弟,逼着他父親李淵退位,後來李淵死得不明不白,就很有可能是李世民殺掉的。就是在我們蒙古,拖雷大汗還不是被窩闊台大汗毒死?”
“我們得立即禀報兀良哈台大王,如果讓阿術得手,我們幾個還不得死無葬身之地啊?”汪惟正跳起來大叫。恰好就在這時候,傳令兵飛奔進來禀報,“啓禀諸位将軍,兀良哈台大王派遣使臣入城,要求面見諸位将軍。”
“來得好,我們正好可以把阿術準備發動兵變的事禀報給兀良哈台大王。”汪惟正歡喜答道。唐笑則提醒道:“我們的結論隻是猜測,不能背上挑撥兀良哈台大王父子相煎的罪名。所以,我們隻能把王世昌蠻子的原話轉告給兀良哈台的使者,讓兀良哈台自己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