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是出于謹慎,一部分原因是膽小心怯,素來膽大包天愛出奇兵的賈老賊之所以采納這麽一個相對穩妥的戰術,其根本原因還是賈老賊的不自信,對即将到來的大規模會戰缺乏必勝信心。别看賈老賊已經在鄂州和襄陽指揮了兩場更大規模的會戰并取全勝,但那都是在背靠大江大河的地形上,賈老賊不用擔心糧道安全并且可以限制敵人的騎兵活動範圍,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最大限度發揮宋軍的戰鬥力。而成都平原就同了,七千多平方公裏的平原正是蒙古鐵騎發揮最強威力的最佳地形,有限的幾條河流也無法保護宋軍的糧道安全,頭一次在這種地形上指揮大規模會戰,賈老賊難免有些戰戰兢兢,生怕出一點差錯。
戰戰兢兢歸戰戰兢兢,但仗還是得打的,摩天嶺伏擊戰結束後的第三天,也就是南宋鹹淳三年的十月十一,賈老賊留老将張桂守綿州并監視劍閣動靜,親自率領宋軍主力約四萬五千人離開綿州南下,正式發動光複成都的戰役。同時先前撤到普州的高達應部隊也在一天之前出發,取簡州道向成都逼近老賊聯手,對成都府形成兩面包夾之勢。
因爲難以保證糧道安全,賈老賊出征時帶足了足夠一月之用的糧草雖然穩妥卻也拖慢了行軍速度,大軍向南走了一天,才剛剛渡過羅江天色便已全黑賈老賊也不冒險,直接下令全軍紮營,并加派了雙倍崗哨。乘着宋軍紮營的空隙賈老賊将子聰和咎萬壽叫到中軍大帳,與他們讨論軍情,在讨論開始之前,賈老賊又讓掌管情報的子聰先做報告了解成都目前的大緻情況。
“根據我軍斥候和細作這些天來的偵察刺探,成都現在的情況大概是這樣。”子聰介紹道:“綿州會戰後,熊耳叛軍逃回成都,正準備向兀良哈台投降的汪良臣和梅應春果然反悔,拒絕了王的入城招降,熊耳夫妻和汪惟正順利撤入城中。後來又經過四天時間的反複談判迫于我軍壓力,熊耳叛軍和兀良哈台軍再次達成聯盟手抵禦我軍反擊,其中兀良哈台軍居領導地位件是兀良哈台軍不進成都城,兀良哈台軍的糧草則由成都供給。
”
“那鞑子的兵力署情況如何呢?”賈老賊追問道。子聰指着沙盤答道:“熊耳軍大約兩萬六人中騎兵約六千,駐紮成都城;兀良哈台親自率軍駐紮成都在東面三十裏處的靈泉,與成都成犄角之勢,同時防備簡州的劉元興,兵力大約在兩萬五千至兩萬八千之間,其中騎兵數目約八千,并有近千頭戰象,戰鬥力十分強悍。”說到這,子聰又疑惑的補充道:“最讓小僧捉摸不透的是,兀良哈台的大兒子阿術率兵約一萬,竟然駐紮在成都南面的眉州,十分遠離戰場,讓人難以猜測其真正用意。”
賈老賊仔細一看地圖沙,也覺得阿術軍所在這個位置十分古怪,如果說保護後路吧,以宋軍的機動力,即便在平原上打敗了兀良哈台軍,也難以迅速切斷兀良哈台的退路;如果說準備威脅宋軍的側翼和糧道吧,成都西北面的永康城無是更好的選擇;可駐紮在成都以南的眉州,阿術這支軍隊就差不多等于是浪費了。思來想去,賈老賊甚至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會不會是阿術不願和大宋開戰,所以被他老子發配到後方,免得他在前方出工不出力?”
“如果真是這,那麽倒是一個很合情合理的解釋——可問題是?可能嗎?”子聰苦笑反問道。賈老賊尴尬一笑,擺手說道:“本官也隻是随便猜猜,這個可能性實在不大。”又盤算片刻後,賈老賊搖頭說道:“想不通,本官也想不通兀良哈台爲什麽要這麽布置。不過也沒關系,反正阿術在眉州對我們沒威脅,我們隻管專心兀良哈台和熊耳就行了。你們說說,我軍應該先向誰下手?”
“兀良哈台!”一直沒說話的咎萬壽然開口,語氣斬釘截鐵。賈老賊贊賞的看一眼這個剛剛冒出來的宋軍新秀,微笑問道:“爲什麽?”
“從熊耳不許兀良哈軍進成都城這點來看。熊耳叛軍對兀良哈台還是抱有很重地戒心。”咎萬壽答道:“所以我軍若直接強攻成都。依靠成都供給糧草地兀良哈台必然出兵救援。使我軍陷入腹背受敵地窘境。可我軍先攻兀良哈台。一向喜歡保存實力地熊耳叛軍未必敢去救他。即便出兵也不會用盡全力。使我軍可以各個擊破。而且高達将軍地軍隊已在路上。隻要配合地好。我軍甚至可以對兀良哈台軍合圍在靈泉!”
“不錯。子聰大師。你可有意見?”老賊轉向子聰微笑問道。子聰笑着答道:“咎大人之見。正是小僧想說地。恭喜太師。大宋又得一員大将矣。”咎萬壽忙謙虛感謝。賈老賊卻開心大笑。點頭說道:“好。就先打兀良哈台這條老狐狸。”
“高達将軍那邊怎麽辦?他和靈泉之間還有
元興。”子聰追問道。賈老賊沉吟片刻。命令道:去一封書信。給他七天時間。命令他在十月十八之前務必趕到靈泉與我軍會師。途中經過簡州。可派遣使者與劉元興聯系借道事宜。我們是去給劉黑馬報仇。劉元興很有可能答應。如果劉元興冥頑不靈不肯借道兵擊之。主力繞過簡州城。與我軍會合。”
……
在宋軍調兵遣将緊張部署地同時自知末日将臨地熊耳叛軍頭目熊耳夫妻、汪良臣叔侄和梅應春等人也緊張聚集在一起。商量對策。因爲不久之前才收到宋軍兩路合圍與阿裏不哥軍敗退地消息。參加會議地每一人臉色都不怎麽好看會議地氣氛顯得非常緊張。甚至還充滿絕望地味道。
“從我們掌握的情報來看,賈似道老賊親自率領的宋蠻子主力最遲還有三天時間,就能抵達成都府路境内。”蒙古叛軍中掌管細作情報的汪良臣也是先介紹宋軍動向,“同時出動的還有宋蠻子高達的軍隊,算其路程多也就是六七天時間,就有可能抵達成都。這一條路的中間雖然有簡州劉元興阻攔,但劉元興和我們的關系大家都知道,宋蠻子如果向劉元興借道,他很有可能答應。也就是說,我們很快就會面臨被宋蠻子東、北夾擊的危險。”
“那宋蠻子的主攻方向會是那裏?”宋軍叛将梅應春小心翼翼問道。身爲文天祥、謝得、陸秀夫、周贲和吳信等宋軍官員的同榜進士應春其實也是賈老賊的門生—隻是在第二次神臂城大戰中向蒙古軍投降的梅應春非常清楚,如果他現在被宋軍抓到老賊那個恩師将會怎麽親熱的招待他這個師門叛逆!所以會議之上,就數梅應春的反應最爲緊張至還帶上了哭音,“如果宋蠻子先打成都良哈台會不會從靈泉出兵救我們?”
“怕什麽?沒用的東西?”唐笑沒好氣的瞪一眼情人梅應春,喝道:“兀良哈台那個老東西的糧草靠我們供給,他敢不來救!”素來奸詐的汪良臣也附和道:“熊夫人所言極是,兀良哈台那邊不用擔心,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不救成都。”
“那就好,那就好。”應春長松了一口氣,蒼白的臉色也恢複了些血色。同樣臉色蒼白的熊耳則提出一個新問題,“夫人,如果宋蠻子先打兀良哈台,我們又該怎麽辦?救還是不救?”
“關于這點,到時候我們看況再說。”唐笑搖搖頭,又補充道:“你們别慌,也别怕,賈老賊和高達不會在同一天抵達成都,在這之前,我們還有把他們各個擊破的機會。隻有布置得當,我們未必沒有反敗爲勝的可能。”
“那該怎麽布呢?”熊耳膽戰心驚的問道。唐笑橫了不屑的熊耳一眼,冷冷答道:“這幾天叫你拆毀漢州和懷安的城牆,讓宋蠻子沒有穩固的立足之地,不就是在布置了嗎?今天我又去了一趟靈泉,已經和兀良哈台商量好了,如果宋蠻子先打成都,那我們據城死守,先耗光宋蠻子的銳氣,然後兀良哈台出兵攻打宋蠻子背後。如果宋蠻子先打兀良哈台,那麽兀良哈台就會主動出擊,在靈泉城外與宋蠻子決戰,兀良哈台若勝,或者與宋蠻子打成不勝不敗的局面,我們就突出奇兵,攻打宋蠻子的背後,先收拾掉賈老賊親自率領的主力,然後再掉過頭來收拾高達。”
“真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還是點勝算,可兀良哈台如果說話不算話,那我們就麻煩了。”熊耳等人都是歡喜又擔憂,對兀良哈台的保證不敢全信——畢竟兀良哈台已經在綿州城下擺過他們一道。唐笑冷笑答道:“放心,如果不趕快收拾了賈老賊,兀良哈台的麻煩比我們還大——賈老賊早就在廣南路部署了重兵,兀良哈台得抓緊機會消除北方的威脅,然後再掉過頭去對付夏貴那個老東西。”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過了。”熊耳和汪良臣等人都松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些喜色。唐笑則冷冷說道:“現在最麻煩的是,根據我們和兀良哈台的盟約,如果賈老賊先打成都,我們必須得竭盡全力先打一場守城戰,消耗賈老賊的實力,這對我們十分不利——所以,我們無論如何得想一個辦法,讓賈老賊先去打靈泉,等他和兀良哈台拼得兩敗俱傷我們再出手,損失才會最小。”
“熊夫人所言極是,成都的地不利防守們即便據城而守,損失也必然重大。”汪良臣點頭附和,與唐笑英雄所見略同。同樣貪生怕死的汪惟正、熊耳和梅應春自然也是贊成向唐笑請教禍水東引之計——也就是該用什麽辦法讓賈老賊這條毒蛇先去咬兀良哈台。唐笑答道:“在從靈泉回來的路上,我已經仔細思量過這個問題,從前幾天在綿州城下宋蠻子故意放走我們來看蠻子應該還有繼續招攬我們的意思(賈老賊:你肯定?,所以我們應該派一個使者去見賈似道老賊,主動向他求和。”
“求和?賈老賊不會答應吧?”汪良臣遲問道。唐笑忽然妩媚一笑笑道:“賈老賊當然不會答應,賈老賊一心想要收複成都,就隻會接受我們的投降,而不會接受我們的求和。不過在賈老賊向我們提出招降的時候們就可以借口是被兀良哈台要挾,貿然投降就有滅頂之災,要求賈似道老賊先把兀良哈台趕走,然後我們
投降——這麽一來,賈老賊不就先去打兀良哈台了?
“妙計!”熊耳和汪惟正等人一起鼓掌,喜笑顔開。熊耳又問道:“夫人讓誰當使者去求和比較好呢?”唐笑嫣然一笑,轉向梅應春說道:“梅将軍說你曾經是賈似道老賊的門生,怎麽樣?去見見恩師如何?”
“我?”梅應春面如土色得差點沒當場尿了褲子。唐笑卻嬌笑道:“怕什麽?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何況你是去求和投降,于情于理,賈老師都不會殺你這個學生吧?怎麽還不說話,難道你想讓我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去?”說到這,唐笑扯着熊耳的袖子撒嬌道:“相公,梅将軍想要奴家去見賈似道老賊,奴家聽說那個賈似道老賊無比好色,要是他乘機對奴家欲行不軌,那奴家該怎麽辦?”
“那你這個臭婊子倒高興了!”汪良臣、汪惟正和梅應春三人一起心裏嘀咕。熊耳則馬上鼓起眼睛,喝道:“梅将軍,你去宋蠻子軍中出使,這是軍令,不得違抗!”
……
反複推托了幾次後,梅應春的細胳膊終究還是扭不過熊耳的粗大腿,帶着熊耳叛軍首腦的聯名求和信踏上了出使宋軍的道路,爲了防止這個膽小鬼在路上逃跑,熊耳和汪良臣還以保護梅應春爲名,派出親兵押解梅應春趕往羅江。經過一夜的快馬奔波後,心驚肉跳了一夜的梅應春終于被‘護送’到即将啓程的宋軍隊伍前。
讓梅應春喜出外的是,賈老賊對他這個背叛師門的門生并沒有一見面就喊打喊殺,而是很有風度還很親熱的與門生互叙了别來之情,問候了梅應春老婆、孩子和父母現在的情況——當然了,咱們心慈手軟的賈太師絕對不是在爲殺門生滿門做準備,直到讓梅應春完全放下心來後,賈老賊才又問起梅應春來意。已經感動得痛哭流啼的梅應春二話不說,馬上拿出熊耳叛軍首腦的聯名信,向宋軍表達求和之意。
“求和?真會開玩笑。”賈老賊哈大笑道:“你們有什麽資格求和?就算本官答應了你們的求和,成都仍然是大宋的土地,那你們住那裏去?”梅應春賠笑,不敢作聲。賈老賊擺擺手,微笑道:“回去告訴熊耳和汪良臣,聰明的話,趕快開城向大宋投降,否則本官攻破成都,他們幾個全部五馬分屍。”
梅應春臉上肌肉抽搐一下,哭喪着臉答道:“回禀恩師,不是我們不願複歸大宋,前日恩師在綿州城下對我軍高擡貴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打算歸降大宋了。隻是當時田雄在旁邊,回來後又被兀良哈台狗賊牽制,實在找不到機會。”說到這,梅應春偷看一眼賈老賊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如果恩師能夠将兀良哈台從成都平原上趕走,消了我軍的後顧之憂,我軍全軍上下,必然向大宋開城投降。”
“沒問題。”意氣風發的賈老賊一口應,賈老賊又補充一句,“不過本官有言在先,如果我軍在與兀良哈台軍開戰期間,你們敢在背後捅刀子。那麽再想要本官原諒你們,就隻有把你們的人頭奉上了。”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的梅應春大喜過望,趕緊向賈老賊再三保證熊耳叛軍将保持中立,這才領着親兵快馬趕回成都報信。
“子聰大師果然高明。”看着梅應春興沖沖離去的背影,賈老賊向旁邊的子聰和咎萬壽露齒一笑,奸笑道:“仗還沒開始打,這群蠢豬就準備扯兀良哈台的後腿。等真正打起來,這群豬不知道還會有什麽樣精彩的表演。”子聰和咎萬壽一起奸笑,都對熊耳叛軍的表現十分滿意。
賈老賊又拿起梅應春帶來封信,奸笑道:“馬上安排一個使者,騎最快的馬——把這封信送去交給兀良哈台。”
“太師高明。”子聰和咎萬壽一起哄堂大,并且飛快去安排使者和随行人員。可就在這時候,一名傳令兵忽然從後方飛騎而來,在賈老賊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賈老賊先是露出些爲難神色,然後才咬牙說道:“好吧,去把他們帶來。”
又過片刻後,已經有好幾天時間不見的劉安鳳和張通兩人便被領到賈老賊面前,看着劉安鳳那憔悴蒼白的俏麗臉龐,賈老賊竟然有些心疼的感覺,苦笑道:“劉姑娘,這是何必呢?本官如果生擒到了熊耳夫妻,肯定會送進劍閣向你們示好,你身上還有傷,何必要親自來參加攻打成都的戰事?”
“不!”劉安鳳蒼白的俏臉上盡是倔強,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一定要親手殺掉熊耳和唐笑,爲我爹報仇!”張通也苦笑着說道:“太師,師兄,這一次就請答應劉姑娘吧。小生答應了劉黑馬元帥,一定要把劉姑娘送到她三哥那裏,劉姑娘這次去成都,順便可以讓小生完成這個承諾,小生就不用再被拴在她的身邊了。”
“陪着一個大美女走南闖北還抱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還有這個臭丫頭,前幾天還叫嚷要我和恩斷義絕,今天又厚着臉皮跑來求我了。”賈老賊嘀咕一聲,又偷看一眼劉安鳳那倔強而又動人非凡的俏麗臉龐,已經幾個月沒碰過女人的賈老賊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笑道:“那好吧,就讓劉姑娘留在軍中,随我軍南下攻打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