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将軍畢竟是範大将.軍,這不,範大将軍的眼珠子一轉,馬上盯到了自己的心腹将領朱勝身上——郢州宋軍攻打龍尾州是朱勝的建議,責任推到他身上完全說得過去;而且朱勝是範大将軍的舊部,向來老實聽話,隻要說服朱勝暫時把罪名背下将來再重新提拔他,還是很有希望讓他自願抗起這個責任的。範大将軍是個說幹就幹的人,決定一下,馬上就拟了一道把責任推給朱勝的奏章,并喜滋滋的拿去找楊亮節表功了,可楊亮節的反應卻讓範大将軍很是大吃了一驚……
“龍尾州慘敗,責任完全在我,怎麽能全部推給朱勝将軍?”躺在病床上看完範文虎的戰報奏章後,楊亮節皺起了眉頭,放下奏章說道:“大将軍,你還是如實奏報吧,那一個晚上是下官用刀架在你脖子逼你出的兵,後來又是下官強迫你放棄突圍,這才造成了慘敗,一切責任都在我。大将軍如實奏報上去,朝廷是罰是殺,下官都不會埋怨你半句?”
“天下還有這麽蠢的人?”咱們的範大将軍瞪大了眼睛,爲了将來的榮華富貴,咱們的範大将軍耐心開導冥頑不靈的楊亮節道:“楊國舅,你就不要固執了,末将這麽奏報,不光是爲了你,也是爲了皇上和賈太師啊。你是當今皇上的小舅子,賈太師親手提拔的青年官員,如果你背起了龍尾州慘敗的責任,那麽皇上和賈太師難免要背上任人唯親和用人不查的罪名,對皇上和賈太師的威信都會造成打擊,給有心人以可乘之機,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而且龍尾州之戰雖然慘敗,但我們掩護兩淮軍增援襄樊的戰略目的還是完成了的,皇上和賈太師給你的處罰重了,良心上過意不去,不給你處罰,又無法向天下人交代,他們才是真正的進退兩難。”範文虎還算有點官場經驗,一語中的說出賈老賊在這件事上的兩難處境。範文虎又說道:“所以說,這件事還是讓朱勝背了算了,如果國舅爺實在過意不去,私下裏給朱勝一點補償,将來多多提拔于他,也算對得起他了。”
範文虎的分析已經夠透徹了,話也說得有幾分道理,可楊亮節還是不肯領情,隻是固執的搖頭道:“不行,推過奪功,非君子所爲,那一夜大戰,朱勝将軍身中三箭仍奮勇殺敵,死戰不退,我若還把責任推卸于他,還有何面目去見天下人?大将軍,你還是如實奏報吧,朝廷無論給我什麽處罰,我都認了。大将軍放心,我也會上表朝廷,說明那一夜是我逼着你出兵導緻大軍中伏,自請朝廷降罪,不會牽連于你。”範文虎再三苦勸無用,也拿楊亮節毫無辦法,隻好依楊亮節的意思把原先的奏章銷毀,把真實的戰況向臨安如實奏報。
……
範文虎還真是一個烏鴉嘴,他說把真實奏報送到臨安會惹禍,還真被他說中了。範文虎的奏章和楊亮節的自辨奏章送到臨安後,那些對官紳一體納糧新法恨得牙癢癢的臨安官員總算有了一個發洩口——這些人不敢公開和賈老賊做對,可彈劾賈老賊親手提拔的青年官員借以打擊賈老賊威信的膽子還是有的,再加上趙氏皇族大都對白癡趙禥當皇帝也十分不滿,有機會打擊趙禥威信的事可也十分樂意去做。一時間,臨安大小官員彈劾楊亮節的奏章雪片飛進半閑堂,飛到賈老賊面前——明面上彈劾楊亮節領兵無方和威逼主帥,暗底下卻是指責賈老賊用人不明和宋度宗任人唯親。
“麻煩了。”看着那些堆積如山彈劾楊亮節的奏章,賈老賊不禁搔起了仍然烏黑油亮的頭發,爲難道:“還以爲這次把範文虎派去郢州,可以利用他的逃跑技術讓我們的軍隊少損失一些,沒想到會輸得這麽慘。
一場戰鬥損失四萬多軍隊,大宋多少年沒遇見這樣的事了?”
“三十四年。那一次是忽必烈之父拖雷攻打漢中等地。大宋軍隊有此慘敗。除此之外。大宋軍隊與鞑子基本打得平分秋色。孟:|餘階将軍在世時。還一度占據上風。”廖瑩中恭敬答道。賈老賊一聽更是發愁。喃喃道:“三十多年沒有地大慘敗。不拿出一個人來治罪。怎麽向朝廷和天下人交代?可楊亮節小子有膽色也有決斷。事後也不推卸責任。是個難得地人才。再加上他也成功完成了掩護兩淮軍增援襄樊地任務。把他推出去抗這個罪名。本官實在做不到。”
“而且這場慘敗。從長遠來說對大宋還是有利地。”劉秉恕微笑替賈老賊補充沒說完地話——賈老賊這一次派給範文虎地大部分都是馬上就要淘汰地老弱士兵。南宋地士兵是終身雇傭制。與其等他們老了還要發軍饷給他們養老送終。還不如一次性發給一筆撫恤金劃算——隻是賈老賊地這個如意算盤絕對不能對外公布。否則那些士兵地家眷能把賈老賊撕了。
“太師。既然你舍不得楊亮節。那我們何不替楊亮節找一個替罪羊?——比如。咱們地範大将軍?”廖瑩中陰笑着建議道。賈老賊愁眉苦臉答道:“這點本官也想過。隻是楊亮節已經把認罪奏章送到了臨安。自己承認了要負責任。沒法再推給其他人。再說了
地範大将軍也不能随便動。雖說他們家族在官場上已T落。可他地侄子範天順卻還被鞑子包圍在襄樊。他地大哥範文煥又是推行新法地帶頭人。硬把責任推給了他。難免範文煥和範天順都會有想法。”
廖瑩中和劉秉恕默然無語。這也是一個國家長期存在後地副作用。權貴大都是親連親地大家族。利益共同一體。動一個官員得考慮他背後家族地反應。比不上新朝代地初期。權貴地家族勢力還比較薄弱。當權者獎懲官員不必考慮許多。反複考慮許久後。賈老賊站起來說道:“沒辦法了。看來暫時委屈一下楊亮節了。還好他自己也願意承擔責任。先把他削去一切官職發配到兩淮充軍。然後再慢慢想辦法提拔他。他和李庭芝、文天祥都是年輕人。在一起應該有共同語言。”
“太師。下官覺得你最好進宮找皇上和楊淑妃解釋一下。然後頒布處罰比較好。
”廖瑩中建議道。賈老賊也知道自己這個前任國舅要處置現任國舅必然會招來後宮的閑言碎語,立即同意,“好,本官這就進宮去見皇上和淑妃。”
……
賈老賊進宮後,宋度宗趙禥還好說,對賈老賊完全是基本言聽計從,賈老賊隻稍一解釋宋度宗就點頭同意。但楊亮節的姐姐楊淑妃就沒那麽好說話了,本來她就因爲楊亮節在前線負傷而牽腸挂肚,現在賈老賊又要拿她弟弟開刀治罪,楊淑妃立即哭成了淚人一般,不斷爲弟弟喊冤叫屈,還好賈老賊的情人全站出來幫忙,替賈老賊說了不少好話安慰楊淑妃,賈老賊也再三保證将來一有機會就把楊亮節再提上來,這才說服楊淑妃同意對楊亮節的處罰。
賈老賊把事情.想得簡單了一些,當他把對楊亮節的處罰公布後,朝廷上那些官員不但不消停,反而鬧得更兇,繼續上表要求加重對楊亮節的處罰,甚至有官員以辭職爲要挾逼着賈老賊把楊亮節殺頭以謝天下,賈老賊明知道他們其實是針對楊亮節背後的自己和宋度宗,卻也無可奈何——畢竟三十多年沒有的大慘敗放在那裏,曆史上權傾朝野的賈老賊都是因爲這個原因被貶官掉腦袋,更何況初出茅廬的楊亮節?
衆口铄金下,不光是.賈老賊束手無策,前幾天還在埋怨賈老賊下手狠毒的楊淑妃也慌了,征得宋度宗同意後,楊淑妃帶了幾個宮女和家中其他親眷來到半閑堂,來找賈老賊商量對策。見到賈老賊後,楊淑妃立即眼淚汪汪的問道:“賈太師,聽說這些天不斷有大臣上表,要把我那個苦命的弟弟下獄殺頭,真有這事嗎?”
“有是有,但不多——三.天裏才收到八百多份這樣的奏章。”賈老賊苦笑答道。楊淑妃一聽吓得花容失色,大哭問道:“真有這麽多?賈太師你可别吓我,這麽多官員要殺我弟弟,那就連皇上也保不住他了。”
“真有這麽多.。”賈老賊苦笑答道:“這還隻是老臣收到的奏章,還有不少官員和宗室有直奏權,直接把奏章送到了皇上和太後那裏,太後今天早上已經派人來傳話,要老臣重新考慮對楊國舅的處罰,以塞衆臣之口。”
“太後都這麽說?.我苦命的弟弟啊。”楊淑妃嚎啕大哭,忽然雙膝跪倒在賈老賊面前,大哭哀求道:“賈太師,請你救救我弟弟,他冤啊,他在戰場中了兩箭一刀,結果不但沒有獎勵,還要殺他的頭,他冤啊。”
“淑妃娘娘.,快快請起。”賈老賊趕緊去攙楊淑妃,可楊淑妃卻堅持跪在賈老賊面前,不斷大哭道:“賈太師,我就那麽一個弟弟,人人都說你足智多謀,你一定有辦法,你一定能救他,你要是不救他,我就跪在你面前不起來……。”不光是楊淑妃,她和楊亮節的家人也是如此,紛紛跪到賈老賊面前磕頭不止,僅有一名少女站在原地,還滿臉怒色的看着賈老賊——賈老賊不由一楞,“這小妞是誰?長得還不錯。”
“小姑姑,你怎麽不給.賈太師跪下?”楊淑妃也發現了那少女的怒色,忙向她問道。那少女怒道:“爲什麽要向他跪下?亮節本來是文官,是他把亮節調到了軍隊,又是他把亮節派到了前線,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我們爲什麽還要向他跪下?”
“哇,竟然還是楊亮節的長輩?”賈老賊大吃一驚,再細看那少女時,發現她僅有十六、七歲的年齡,生得确實十分美貌,比她那個極得宋度宗寵愛的侄女楊淑妃還要漂亮一些,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少女見賈老賊如此,不由更是大怒,呵斥道:“你看什麽?你把侄子害成這樣,你要是還不想辦法救他,你還算是人嗎?”
“姑娘貴姓?芳名?與楊國舅是什麽關系?”賈老賊脫口問道。那少女傲然答道:“本姑娘姓楊名秋兒,是楊亮節的親姑姑。”賈老賊一聽大喜,又脫口說道:“那太好了,咱們倆可是同輩分的人。”
“和你同輩又怎麽了?有什麽好?”楊秋兒粉面一紅,聽出賈老賊的弦外之音。那邊楊淑妃忙打圓場,“賈太師,你别和我小姑姑一般見識,她年紀還小,是關心亮節才說的氣話。賈太師,如果你能救下我那弟弟的性命,我們楊家一定會好生報答于你,我也會勸小姑姑向你賠禮道歉。”
“救恐怕是沒法救了。”賈老賊爲難答道:“龍尾州之戰實在輸得太慘,四萬多将士葬身沙場,光是發配充軍,是很難讓天下人滿意。”楊淑妃臉色更是煞白,幾乎暈去,賈老賊忙拉她的手一下,低聲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淑妃娘娘請到後堂,待下官與你單獨叙談。”
“你想做什麽?”楊秋兒吼了起來,“侄女,你别上這老色鬼的當,他把你叫到後堂,一定是心懷不軌!”賈老賊爲之氣絕,忍不住說道:“楊姑娘,你的侄女也是本官的晚輩,本官就算心懷不軌也應該是對你,而不是對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