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開始撤兵,四十來裏路,騎兵居多的蒙古軍楞是走了大半個晚上還沒回到大營——沒辦法,蒙古軍上下這些年可是被賈老賊層出不窮的詭計和新式武器給坑苦了,生怕隊伍行動過快導緻步騎兵前後脫節,又被賈老賊偷襲得手。可忽必烈直到此刻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自己似乎有些小心過頭了——因爲賈老賊用人格擔保的承諾頭一次兌現,真的沒派軍隊追擊偷襲,水路上面也毫無動靜。忽必烈不由奇道:“賈似道老賊吃錯藥了?今天竟然真的對朕說話算話一次?”
“如果宋人主帥真是賈似道老賊,那麽他即便遵守約定也隻是掩蓋其背後目的,背後必然另有陰謀詭計!”無比了解賈老賊人品的子聰斬釘截鐵答道。忽必烈大有同感。又問道:“子聰大師,你依你之見。賈似道老賊可能會有什麽陰謀詭計?”
“請容小僧想上一想。”子聰沉吟,心說賈老賊把忽必烈騙到坪地鄉白跑一趟,又把約戰日期推後三天,到底是爲了什麽目地?拖延時間?可現在才十一月,距離造出重型回回炮還有五個月時間。忽必烈再蠢也不會被賈老賊拖這麽久吧?或者說,宋人的新式武器還沒準備好,還需要三天時間準備才能發揮作用……。想到這裏,子聰猛然擡頭驚叫,“咱們可能又中計了!大汗,快請再派一支騎兵返回宋人約定地戰場。那裏十有**會發生古怪!”
“發生什麽古怪?”忽必烈驚訝問道。子聰沉聲答道:“大汗可還記得,宋人在以前的戰鬥中已經少量使用了一種可以埋藏在土地中引爆的火器,被他們自己叫做地雷?”
“朕明白了。”忽必烈臉色大變,也是驚叫道:“賈似道老賊故意約朕決戰又拖後三天,目的是爲了使朕對那塊預定戰場掉以輕心,覺得第一次在那塊戰場上沒有碰到意外,第二次就更不會提防。而賈似道老賊乘機利用今天我軍的步騎兵部署位置圖。在我軍布陣位置地地下大量埋藏那種新式火器地雷。待到我軍第二次進入該地界時,賈似道老賊忽然發難,就可以起到重創我軍的作用!”
“很有這個可能,小僧也這麽認爲。”子聰臉色凝重的答道。忽必烈則是暴跳如雷。怒吼道:“賈似道老賊,你果然夠毒!吉裏迷。朕與你精銳鐵騎五千,速速返回今日約戰戰場。發現宋人埋藏地雷,立即斬殺!”
事情這一次終于被子聰料對。當蒙古大将吉裏迷率領的五千蒙古鐵騎返回白天的戰場坪地時,果然發現了大批宋軍正連夜在那裏的土地中挖掘埋藏着什麽。隻是那支宋軍十分狡詐又逃跑速度一流,遠遠發現吉裏迷地騎兵趕來時,那隊宋軍立即撒腳丫子開溜,兔子一般逃進了郢州城中,臨走時還不忘一把火燒了來不及帶走的地雷,又引爆了事先已經埋藏好的那部分地雷,用以阻攔追兵。待吉裏迷的騎兵小心翼翼繞過那塊危險區域時,那隊埋雷的宋軍絕大部分已經跑得遠了,吉裏迷的五千騎兵僅殺死了不到百名逃得稍慢的宋軍老弱士兵,還有就是抓到了七八個活口,勉強算薄有收獲。們,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黎明地郢州城城守府中,一個滿臉酒色之氣的宋軍将領向正摟着兩名美貌少女喝酒的黃藥師問道:“還有,剛才的戰鬥中我軍說不定會有士兵被俘,他們會不會洩露我地名字?”
“放心,除了十幾個重要将領外,咱們軍隊裏知道你是主帥的士兵幾乎沒有,就算有被俘地士兵,忽必烈也從他們嘴裏掏不出什麽來。”黃藥師先在一名少女的嫩臉上啃上幾口,然後才向那宋軍将領微笑道:“否則要是士兵們知道主帥是你範文虎範大将軍,估計用不着鞑子地軍隊來打,咱們的軍隊先能自己崩潰
“哈哈哈哈……。”董平高、黎尚武和青陽夢炎等幾個在場地宋軍将領大都轟笑起來,甚至還包括範文虎的兩個心腹舊将朱勝和馬悍,僅有先任國舅、同時也是被賈老賊十分看好的宋軍新銳楊亮節保持冷靜,還替範文虎說話道:“黃仙長言之差矣,範大将軍以往雖然戰績不佳,但這次素來以識人見長的賈太師親自點名讓範大将軍出任援軍主帥,必然是他相信範大将軍能完成增援襄樊的任務。”
楊亮節不說賈老賊點名讓範文虎出征還好。一說之下。範文虎本來就紅地臉更是紅得象猴子屁股一樣。黃藥師則笑聲更大。大笑着解釋道:“楊國舅。這你就走眼了。賈太師之所以點名讓範大将軍領軍出征——是因爲咱們地範大将軍戰場逃命本事天下第一。賈太師希望範大将軍能用他地特長在戰鬥中領導我軍虎口逃生。就算打敗仗也損失小一些。最起碼不會全軍覆沒。”
“哈哈哈哈哈哈……。”在場宋軍将領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範文虎則厚着臉皮說道:“這是賈太師相信我。隻許敗不許勝地仗。不想辦法盡量減少損失。難道非要全軍覆沒才好嗎?能在敗仗中把軍隊損失減少到最小。能在鞑子地重重包圍中逃出生天。你們能辦到嗎?哼。個個都笑我隻會打敗仗。打敗仗也是一門學問。你們能打幾百次敗仗自己不掉一根毫毛
“範大将軍言之有理。當年漢高祖在與楚霸王争奪天下時。何嘗不是百戰百敗。但最後結果又如何?”楊亮節怕黃藥師等人繼續讓範文虎下不來台。忙替範文虎掩飾幾句。多少挽回些顔面地範文虎大爲感激。先向楊亮節點點頭表示感謝。又乘機轉移話題道:“黃仙長。你是賈太師親自派給我地随軍參謀。賈太師要我冒充他迷惑鞑子。轉移鞑子地視線給我們真正地援軍制造戰機。現在鞑子基本上中計了。接下來該怎麽辦。你得繼續拿出主意啊。”
“放心。辦法早就想好了。”黃藥師又在另一名美貌歌女地胸上腰上摸上幾把。陰笑道:“咱們馬上再給忽必烈派一個使者過去。就說咱們地主帥身體已經有些好轉。三天後一定領兵赴戰。随便給忽必烈送十斤民間中鞭炮用地普通火藥。給忽必烈地太子送幾套絲綢做地孩童衣服。繼續穩住忽必烈。然後咱們再把幾艘戰船用油布遮得嚴嚴實實地。今天晚上開到湍灘打個轉就回來。”
“給忽必烈送火藥和小孩衣服?再派幾艘船連夜在湍灘打個轉就回來?這麽做有什麽特殊意思?”範文虎和楊亮節都驚訝問道。黃藥師奸笑道:“沒什麽特殊意思。但忽必烈和子聰秃驢一定會上當。繼續對咱們防之又防。”
“此話怎講?”楊亮節有些不相信地追問道。黃藥師笑道:“楊國舅。你沒見過忽必烈和子聰。不知道他們這兩個家夥已經多疑到了什麽地步。我在忽必烈地軍營裏呆了幾個月時間。可是太了解忽必烈和子聰地脾氣了。這兩個家夥基本上對誰都疑心重重。對什麽事都要分析來分析去。三思而後行。現在他們已經認定了我們地主帥就是賈太師。賈太師地詭計多端和喜歡偷襲打悶棍地習慣又是天下公認。咱們做一些毫無意義地舉動對别人肯定沒用。但這兩個家夥鐵定會懷疑又是賈太師在搞什麽克敵制勝地陰謀。再三分析其中含義。對我們自然是更加提防。我們真正那支主力。不就有了動手地機會了
黃藥師大概真是子聰的天敵,對忽必烈和子聰的多疑程度也了解極深。所以在宋軍使者把十斤普通火藥和十套孩童衣服送到忽必烈面前後,忽必烈和子聰這對君臣立即如臨大敵,拼命絞盡腦汁的分析賈老賊此舉地真正用意。——送忽必烈的兒子衣服,也許是賈老賊在告訴忽必烈,隻要忽必烈善待他地兒子,将來賈老賊也會善待忽必烈的兒子。而送火藥,很可能是賈老賊在向忽必烈示威,警告忽必烈他已經造出新地火藥武器,提醒忽必烈趕緊收兵北上繼續去和阿裏不哥火并,不要再打大宋的主意。總之一句話,極富聯想力地忽必烈和子聰找出了許多解釋,每一種解釋都讓他們汗毛倒豎,都讓他們覺得其中包含有巨大的陰謀!
讓忽必烈和子聰更加警覺的還在後面,當夜三更,十艘用油布遮住甲闆和船舷的宋軍戰船忽然北上,不打***,連夜摸向龍尾州下遊的湍攤,在被蒙古軍斥候船發現行蹤後,那幾艘神秘的宋軍戰船立即掉頭南下,重新駛入郢州水門。雖說此舉沒有傷到蒙古軍一根毫毛,但忽必烈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布置重兵加緊對郢州宋軍的監視,嚴防賈老賊又玩出新的花樣。
多疑這個毛病真的不怎麽好,蒙古軍越是越對郢州宋軍提防,郢州的宋軍就越是做怪,在第二天,郢州城裏先後響起六十餘次爆炸巨響——就是那種怎麽聽怎麽象是最後實驗新式火器效果的爆炸巨響,弄得在城外偵察的蒙古斥候如臨大敵。連珠不斷地向忽必烈禀報郢州異動。到了晚上就更熱鬧了,蒙古朝廷的頭号通緝犯黃藥師帶着董平高和黎尚武等人登上城樓。當衆在城上飲酒做樂,欣賞美貌少女地歌舞——就是很象準備麻痹蒙古軍然後半夜出城偷襲那種飲酒做樂。弄得蒙古水軍陸軍上下連覺都不敢睡,睜着眼睛提心吊膽的度過漫漫長夜。
連續神神秘秘的折騰了兩天,到了約定決戰隻剩下最後一天——也就是鹹淳元年的十一月初六,天才剛剛黎明。郢州城裏忽然一片安靜,不僅将在城外探察敵情的斥候全部收回城中,更把城上地軍旗全部收起,偃旗息鼓,甚至看不到半個在城上巡防的郢州軍民,弄得整個郢州城象是一座死氣沉沉的死城一般。可宋軍越是這樣。蒙古軍将士就越是繃緊了神經,就連那些普通士兵都紛紛嗅聞到了血戰來臨前那股濃重的硝煙味。
事情到了這步,忽必烈和子聰也明白郢州宋軍是在利用他們的多疑心理故意制造緊張空氣了,可忽必烈和子聰也無可奈何,生怕賈老賊是在玩疲兵之計——待到把蒙古軍将士的緊張神經繃斷,精神不堪重負而不自覺地懈怠,賈老賊就會利用這個時機殺出城中。再一次施展他玩得滾瓜爛熟的無恥偷襲**。不得已,忽必烈隻好繼續往東南方向增派兵力,繼續對郢州宋軍嚴防死守。同時忽必烈下定決心,如果明天賈老賊又耍花招不應約赴戰的話。忽必烈就親率大軍攻打郢州城——最起碼先弄明白賈老賊又造出什麽新式武器再說。
天色,又漸漸的黑了……城市離宋蒙戰場雖然比較近,可因爲河水逆流和山路艱難不适合騎兵行軍的緣故。再加上鎮守此城地是宋軍名将向士壁,所以至今沒有受到蒙古軍隊的荼毒,與鄰近戰火紛飛的襄樊相比,這裏簡直就象是世外桃源一般。但就在這麽一個安甯詳和的傍晚,一支義無反顧地宋軍士兵卻将在這座城池裏踏上前途莫測的征途。
寒風凜冽地均州碼頭上,***通明,三千僅着單衣的宋軍義士手捧酒碗,隊伍整齊得絲毫無差,而在隊伍之前,兩淮宋軍地正副都統張順、張貴兄弟雙手高捧海碗,正在做最後的出征動員。身材矮壯地張順舉着海碗高聲叫道:“弟兄們,我們就要上路了!我們要沖破鞑子在漢水江上設置的重重封鎖,把襄樊急需的火炮送入城中!鞑子軍隊吹牛有百萬,實際上有四十萬,我們隻有三千人,我們怕不怕?”
“不怕!”三千宋軍齊聲答應,聲若雷鳴。張順之弟張勝手指河面——那裏除了這三千宋軍乘座的滿載勁弩、火炭和各種武器的戰船外,有三艘聯在一起的戰船,高聲叫道:“我們的任務,就是要把那三條船上的東西和船裏的臨安弟兄送進襄陽,有沒有信心?”
“有信心!堅決護船入城!”三千宋軍又是齊聲答應。張順、張貴兄弟一起大吼,“有信心還不行,這四條船上的東西和弟兄關系到大宋門戶襄樊能不能守住,我們要你們誓死保護這四條船抵達襄陽,那怕用我們的胸膛當盾牌去擋,也要擋住鞑子射向他們的箭!那怕用我們的腦袋去撞,也要替他們撞開鞑子封鎖河面的鐵鏈木樁!我們能做到有經過事先演練,但三千宋軍義士仍然整齊高呼答應,沒有半點參差,“誓死護船入城!誓死護船入城!誓死護船入城!誓死護船入城——!”
“登船!出發!”張順張勝兄弟大吼。
與此同時的襄樊蒙古軍萬山大營中,負責漢水西面防禦的張弘範正在看着沙盤沉思,旁邊的張弘範之弟張弘正好奇問道:“九哥,你在這裏看着沙盤已經有大半個時辰了,這沙盤究竟有什麽好看的?”
“情況不對啊。”張弘範指着沙盤,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大汗的主力已經嚴重東移,至少六成的兵力都集中到了湍灘以北布防,萬山和虎頭山一帶的兵力被抽調了相當不少。如果宋蠻子在這個時候從江陵陸路或者均州水路忽然殺來,我軍就難以抵擋了。”張弘正笑道:“宋蠻子這一次增援襄樊,五萬大軍全部在郢州駐紮,那裏還有軍隊會從江陵和均州殺來?”
“希望我是杞人憂天。”張弘範歎息一聲,又皺眉道:“這一次宋蠻子增援襄樊,我總覺得來得太過古怪,搞出一個神秘主帥吸引大汗的注意力,誘得我軍主力東移,西面……。”說到這裏,張弘範下定決心,跺腳說道:“不管了,就算惹得大汗生氣也沒什麽,我這就給大汗上表,請大汗停止向東抽調兵力,抽出一部分兵力來襄樊西面的漢水上遊增強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