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身在天牢之中,但臨安城裏的求和風聲仍然傳進了賈老賊的耳朵裏,賈老賊大罵人倒黴喝涼水也塞牙之餘,趕緊在牢裏給宋理宗寫了一封奏章,懇求宋理宗暫時釋放自己,出來主持與蒙古使者的談判。不曾想賈老賊的走狗把奏折送進皇宮後,馬上就被宋理宗原封不動的送還給賈老賊,并讓太監轉達口谕---讓賈老賊老實在牢裏呆着,好生反省自己的過錯。一腔熱誠換了一個熱臉貼冷屁股,着實讓賈老賊既郁悶又無奈。
奏折遞不上去,賈老賊隻好打起他那個漂亮外甥女的主意,派出女兒賈妙以探望表妹爲名進宮去見外甥女,想讓外甥女替自己向她老爸求情。誰知賈老賊的如意算盤再度落空,賈妙連皇宮的門都沒進去就被趙娥明找借口拒絕會面,氣得賈老賊破口大罵,“臭丫頭。娘死舅親,打斷骨頭連着筋!你舅舅坐牢了,你連看都不來看一眼,我算是看錯你這個沒良心的臭丫頭了。”
“少傅,怎麽辦?”來天牢給賈老賊傳達消息的廖瑩中哭喪着臉問道:“現在臨安城裏到處都在傳皇上要和忽必烈議和,丁大全今天正午又被傳進宮裏去見駕了,如果皇上讓丁大全代表朝廷與鞑子議和,我們就大事不妙了。”
“怎麽辦?我要是知道該怎麽辦就好了。”賈老賊背着手在大牢裏轉了幾圈,咬牙道:“沒辦法了,讓翁應龍動用那批色目人。在路上把郝經幹掉!郝經死在了半路上,丁大全就是想要賣國也沒地方去賣了。”
“不行啊!兩國相争,不斬來使啊!”廖瑩中大吃一驚,趕緊勸告道:“少傅。刺殺外國來使可不是鬧着玩地,要是随便走漏一點風聲讓皇上知道了,肯定是龍庭震怒,還有暗中傾向我們的左丞相吳潛。也将站到我們的對立面啊。再加上丁大全一黨煽風點火,那局面才是無法收拾啊!”
賈老賊也知道暗殺蒙古使者十分危險,被廖瑩中勸得有些動搖,沉吟道:“是倒是這個道理,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呢?上個月派去聯系阿裏不哥的使者到現在還沒一點消息,說不定已經在路上被忽必烈幹掉了。皇上耳根子又軟,被丁大全蠱惑一氣,說不定就真答應了與忽必烈議和。那時候才是真正的難以挽回。”
廖瑩中堅決搖頭反對,又建議道:“刺殺郝經實在太危險了,再想想其他辦法吧,反正從濠州到臨安還有一段距離,濠州知府呂文福是呂文德的堂弟,也是我們的人。我們可以讓他拖延一下公文辦理,給我們争取時間。還有淮西杜庶也是主戰派,可以讓他在給蒙古使節團安排路程和沿途接待時做些手腳,再争取一點時間。隻要等到皇上把少傅放出去,什麽事都好辦了。”
“也隻有這辦法了,你去安排吧。”賈老賊當機立斷,立即同意了狗頭軍師的正确建議。恰在這時,典獄官劉亦白敲門進來,向賈老賊磕頭禀報道:“賈少傅。信王爺來了。說是想要探望于你,不知少傅見是不見。”
“讓他進來吧。”賈老賊指着劉亦白說道:“瑩中。本官在獄中得這個叫劉亦白的照顧頗多,出去的路上你與他交流幾句,看他家裏有什麽人想進官場入仕地,給他安排一下。”廖瑩中答應,劉亦白喜出望外,趕緊又給賈老賊磕了幾頭,這才與廖瑩中一起出去。不一刻,許久不見的信王趙孟關便與他的管家趙十三一起進來,趙十三手裏提有一個食盒,顯然是以送飯爲名求見的賈老賊。
見到賈老賊。趙孟關二話不說。拉着趙十三便一起向賈老賊跪下。磕頭說道:“趙孟關叩謝賈少傅救命之恩。”賈老賊假惺惺地驚訝道:“信王爺快快請起。賈似道如何敢當王爺如此大禮?至于救命之恩。那就更是何從談起?”
“賈少傅。不必隐瞞了。”趙孟關擡起頭來微笑道:“那一日趙孟關誤中全玖與丁大全詭計。險些堕入萬劫不複之地。如果不是賈少傅安排翁應弼大人妙計相救。趙孟關現在隻怕連姓趙地資格都沒有了。”賈老賊一笑。心說你也不算蠢到家。總算明白是老子在懸崖邊拉了你一把了。賈老賊又假笑道:“區區小事。不足挂齒。王爺還是快請起來吧。你地大禮太折殺人了。”
經過賈老賊地再三攙扶。趙孟關這才從地上爬起來。與賈老賊并肩坐到床邊。趙孟關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問道:“賈少傅。小王有一事不明。那一日小王已墜險境。趙完勝在即。少傅爲何還冒着奇險營救小王?小王明白。少傅爲了營救小王。徹底觸怒了那個全玖。少傅地牢獄之災。便于那一日之事有關啊。小王再鬥膽問少傅一句。少傅營救小王。是想借小王之手牽制趙呢?還是想讓小王取趙而代之?”
“全玖想當武則天。老子想當史彌遠。老子和全玖遲早有一天要撕破臉皮。留下你當然是要你牽制趙背後地全玖。免得讓全玖那個毒婆娘一手遮天。”賈老賊在心中嘀咕。不過嘴上卻不能這麽說。賈老賊假惺惺地說道:“信王爺誤會了。老夫豈敢涉足皇子之争?老夫之所以對王爺施以援手。全是因爲老夫不願看到忠王信王兩位王爺手足相殘。傷了天家和氣。”
賈老賊地話也就能騙騙三歲小孩。趙孟關心知肚明卻不拆穿。僅是微笑着向賈老賊抛出一個炸彈。“賈少傅。你可知道趙一黨已經與丁大全達成了聯盟?丁大全一黨全力扶持趙爲太子。所以趙一黨才替丁大全洗脫罪名。幫他重登相位。”
全玖在暗底下與丁大全結盟早在賈老賊地猜測中。所以賈老賊并沒有表現出太多地驚訝。僅是微笑道:“信王爺開玩笑了。丁大全賣國求榮。信王爺身爲國家重臣。如何會與丁大全這樣地國賊聯合?謠言而已。不足爲信。”
“賈少傅,請看看這個。”趙孟關笑了笑,将一封書信遞到賈老賊手裏。賈老賊随意翻開。隻看了一眼便跳了起來----這封信與賈老賊和全玖結下露水姻緣那天晚上寫的信一模一樣,隻是簽名換成了丁大全地名字而已。趙孟關又微笑道:“賈少傅,這封信隻是手抄複件,原件上有丁大全的親筆簽名,還有丁大全按的手印,目前就在全玖手裏。”
“全玖逼丁大全簽了這封賣國謀反的書信,看來她真是想同時控制我和丁大全了!好惡毒的婆娘,控制我們就等于是同時控制軍隊和民政!她真想當武則天啊!不對,全玖做事何等精明。這麽重要的信怎麽可能落到趙孟關手裏?難道趙孟關在全玖身邊安插了内線?我給全玖寫那封信有沒有落在趙孟關手裏呢?”賈老賊腦海中無數思慮如閃電般掠過,忽然又串聯起來,指着趙孟關低聲驚叫道:“給全玖下堕胎藥地人,是你?”
這回換趙孟關目瞪口呆了,就象看帶神仙一樣盯住賈老賊。看到趙孟關那副表情,賈老賊所有地疑問一掃而空。收顔笑道:“信王爺,如果賈似道沒有料錯的話,六月初二那一天趙與刑部給事中胡洮之女胡俪的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你或者魏大人的精心安排----因爲全玖太厲害了,你如果不先把全玖扳倒,那麽就無法正面擊倒趙。而那位美女胡俪,其實是你地人,爲了保住胡俪不被全玖所害,你還讓胡俪給趙主意。到皇上面前讨得一張護身符對不對?”
“不錯。胡洮其實是小王生父一名妾室的兄長,隻是小王的生母貴爲郡主。父親不敢公開把那名小妾領回家,一直養在外地,所以在臨安很少有人知道小王與胡洮的關系。”被賈老賊叫破内幕,趙孟關知道無法隐瞞,索性來個竹筒倒豆子,“給全玖下堕胎藥,也是小王地主意。皇上膝下子息艱難,小王又尚未成親,全玖如果給趙生下兒子,那麽趙就又多了一個争奪太子位置地籌碼,所以小王才出此下策----當然了,如果全玖以爲流産而死,那小王就更多了幾分勝算。”
“笨蛋,你不會讓胡俪直接給全玖下毒啊?毒死了全玖,你把胡俪和胡洮滅口,再弄一封假遺書,說是胡俪不堪全玖的折磨虐待,所以和她同歸于盡!全玖地爲人皇上很清楚,肯定相信這點!”賈老賊脫口說道。趙孟關被賈老賊說得楞了一下,然後一拍腦門懊悔道:“少傅說得對,全玖那個毒婆娘如果死了,犧牲一百個胡俪也值得,小王怎麽就沒想到這點呢?可惜現在全玖那個毒婆娘已經小心了許多,這招已經行不通了。”
“算了,現在後悔也沒用。不過你用胡俪對趙那個白癡用美人計,确實是一招妙棋,全玖隻是躲在趙背後發号司令,胡俪很容易就能從趙嘴裏套出全玖的動向。”賈老賊安慰道。趙孟關感激的點點頭,又咧嘴向賈老賊猙獰一笑,“賈少傅,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與本王分享胡俪提供的情報?”
“與你合作?”賈老賊微笑着反問道。趙孟關笑着點了點頭,很直接的說道:“全玖選擇了丁大全爲盟友,又故意陷害賈少傅入獄,小王也被全玖和丁大全整得夠嗆,什麽人是朋友。什麽人是敵人,小王已經分得很清楚了,相信賈少傅也分清楚了吧?”
“看來胡俪沒有偷看到我給全玖寫的東西,否則趙孟關知道其實我也被全玖暗中控制,就不會來說這些話了。”賈老賊松了一口氣,又試探道:“既然如此,那王爺希望賈似道怎麽做呢?”
趙孟關拿起丁大全寫給全玖那封信,狡黠笑道:“賈少傅,如果你給小王也寫這麽一封信,那麽小王就可以放心與賈少傅合作了。從此之後。小王與賈少傅将再無隔閡。”賈老賊撇撇嘴,不屑道:“王爺,你有沒有搞錯?賈似道與你是平等合作,寫這麽一封信給你。那不是把滿門性命交在你手上了嗎?”
趙孟關又楞了一下,仔細一想發現确實是這樣,全玖之所以能逼丁大全寫下這樣地書信,那是因爲全玖拿到了丁大全地死證。而自己卻拿賈老賊毫無辦法,賈老賊不答應也是理所當然。趙孟關又盤算了片刻,改口道:“那就請賈少傅将愛女許配給小王,小王與賈少傅結親,這樣咱們的聯盟才算牢靠。”
“不行,想要娶我女兒,除非你當上了皇帝。”賈老賊又是一口拒絕。趙孟關有些惱怒,“賈少傅,你還想耍着小王玩嗎?沒有你的支持。以小王現在的情況,繼承皇位有可能嗎?小王可以答應你,一定好好對待賈妙小姐,本王還可以立下文字憑證,将來賈妙小姐是皇後,你是平章軍國重事。這總可以了吧?”
賈老賊背着手盤算片刻,最終還是決定不能在皇位之争中随意押寶,沉吟道:“王爺,茲事體大,得容賈似道仔細考慮,過一段時間再給你答複。何況賈似道現在身在牢獄,即便答應你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可以,小王過一段時間再來聽取賈少傅的答複。”趙孟關手裏地籌碼本來就不多,自然答應。站起身來說道:“不過請賈少傅别拖得太久。忽必烈的使者就要入朝觐見,沒有小王在朝廷裏幫忙----全玖那個毒女人會不會指使丁大全和趙答應和約。很難說。”賈老賊點點頭,并不置可否----賈老賊可是太了解全玖了,爲了權利,全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眼看趙孟關就要離去,一直守在門口防止他人偷聽的趙十三走了過來,打開食盒向賈老賊招呼道:“少傅一定餓了吧,請嘗嘗王爺家廚子的手藝。”說着,趙十三向賈老賊使了一個眼色,賈老賊心知有異,假做品嘗菜肴走近趙十三,趙十三背對趙孟關飛快攤開右手,露出寫在掌心的一行小字----讓我今晚再送一次飯。賈老賊不動聲色,假意夾起一個蟹黃湯包,咬一口說道:“蟹黃包不錯,可惜冷了,下次能給本官送一些熱地嗎?”
“賈少傅如果喜歡,小人今天晚上送幾籠熱的蟹黃包來可以嗎?”趙十三賠笑着問道。賈老賊點頭,“行啊,不過也要看信王爺是否舍得?”趙孟關在旁邊接口道:“隻要賈少傅喜歡,什麽都好說。趙十三,今晚用快馬給賈少傅送幾籠剛出籠的蟹黃包,再送一桌最好的酒菜來。”賈老賊與趙十三對視一笑,“既如此,那就多謝王爺了。”來幾籠熱騰騰地蟹黃湯包,又帶了一個長随挑來一擔酒菜,直接送到關押賈老賊地牢房單間中。賈老賊入獄兩天給他送飯送菜的人無數,這本是一件很平常地事,所以誰也沒放在心中,可賈老賊卻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仔細打量後,賈老賊便驚訝地發現一件事----與趙十三同來的那名長随,竟然是蒙古軍山東大軍閥李的嶽父,王文統!
放好酒菜,趙十三象白天一樣站到牢門前監視,防止他人偷聽。賈老賊則向王文統驚訝問道:“王大人,你怎麽來臨安了?山東那邊出事了嗎?”王文統低聲答道:“是出了一點事情,不過問題不大,山東那邊鬧蝗災,夏糧收成受了些影響,所以下官到了臨安,想請賈少傅幫忙賣一些麥子和一些山東稀缺的軍需給我們,幫助我們屯糧備戰。隻是下官昨天到了臨安才知道少傅出了事,所以就通過趙十三來與賈少傅見面。”
“哦,原來是這樣。”賈老賊松了一口氣,李是賈老賊克制忽必烈的一個絕招,自然不希望李軍發生意外。王文統問道:“少傅,前不久聽說你扳倒了丁大全,獨掌軍政大權,下官們還高興了一陣,怎麽你這麽快就下了大牢?咱們之間的協議,還能有效嗎?”
“放心,我們之間的協議當然有效!”賈老賊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讓王文統安心,又把自己莫名其妙下獄的原因告訴王文統一遍,末了說道:“雖然暫時下獄,但本官聖眷未衰,本官地心腹也一個沒動,複出隻是早晚的事。所以你和李都可以放心,我們之間的協議仍然有效。”“原來是這樣,那下官就可以放心了。”王文統松了一口氣,殺了趙壁以後,李軍和賈老賊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賈老賊倒台,首當其沖倒黴的就是李軍。王文統又低聲問道:“少傅,現在臨安城裏都已經傳遍了,郝經那個狗漢奸代表忽必烈就要到臨安求和,要是大宋皇帝答應了和忽必烈結盟,那我們就危險了,不知少傅有什麽打算?”
“本官已經做了一些安排。”賈老賊低聲說出自己的緩兵之計,又苦惱道:“現在本官最頭疼地是,不知道皇上什麽時候才讓本官複出?要是沒有本官在朝上主持,丁大全那個狗漢奸一手遮天,怕是就會答應了和忽必烈議和。”
“這個容易,下官有辦法讓少傅立即複出。”王文統笑道。賈老賊眼睛一亮,知道王文統足智多謀不在任何人之下,忙問道:“什麽辦法?”
“大宋朝廷裏軍隊以少傅爲首,如果邊關發生戰事的話,那大宋皇帝就不得不請賈少傅複出了。”王文統慢悠悠的說道:“下官可以讓李起兵攻打漣水,給大宋皇帝施加壓力。淮東李庭芝是賈少傅的門生,他隻要上報抵敵不住,那大宋皇帝就非請賈少傅複出不可了。”
“這個本官也想過了,但是不行。”賈老賊把頭搖得象撥浪鼓一般,“眼下郝經那個狗漢奸正在提出議和,要是再給皇上施加壓力,說不定皇上害怕忽必烈的軍威,真答應了盟約,那可就是弄巧成拙了。”
“賈少傅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王文統微笑道:“郝經如果假借武力威脅大宋皇帝,那你可以讓人建議大宋皇帝要郝經先退兵再議和,郝經上報給忽必烈,忽必烈的退兵令發到漣水,我們會聽他的嗎?到時候忽必烈的退兵令不起作用,大宋皇帝被迫讓賈少傅複出,我們再玩一個聞賈少傅之風而逃,賈少傅在朝中的地位豈不更加重要?”
“對呀。”賈老賊又是眼睛一亮,笑道:“本官在這邊玩緩兵之計,你在那邊佯攻漣水,爲了緩解邊關危機,皇上肯定要求正在路上地郝經先讓忽必烈退兵再談,到時候忽必烈地退兵令不起作用,皇上想不馬上放我都不行了。王大人,那本官複出的事就拜托在你身上了。”
“好說,不過糧食地事,還要請賈少傅多多幫忙。”王文統向賈老賊伸出一隻手。賈老賊也伸出一隻手,“沒問題,本官那怕貪污軍糧,也要想辦法把王大人要的糧食準備好。”說罷,賈老賊與王文統對視一笑,兩隻肮髒的黑手緊緊握在一起,宣告一樁卑鄙肮髒的交易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