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張一刀在賈似道身邊呆了幾天,也清楚了賈似道不喜歡女人幹涉他公務軍務的習慣,二話不說就去給郭靖傳令,并給賈似道打來一碗水,然後又和識趣的李一起走到帳篷門口戒備,不敢看賈似道手中那張符紙一眼。賈似道則将那張淡黃符紙放進水碗裏,符紙遇水立即浮現出幾行歪歪扭扭、醜裏吧唧的小字,而賈似道和一同觀看的廖瑩中兩人卻毫不介意黃藥師的醜陋字迹,反而一起在臉上露出得意獰笑……
“去把高達、韓震和呂文德叫來,小心些,别驚動全玖那個臭婆娘。”賈似道獰笑着向廖瑩中吩咐,廖瑩中獰笑點頭答應,可不等廖瑩中做下一步行動,帳外就傳來全玖嬌媚但帶着怒氣的聲音,“閃開,本妃是來探望賈似道傷勢,你們沒資格阻攔本妃。”
“臭婆娘,鼻子真靈。”賈似道飛快把那張符紙撈起,裹成一團扔進旁邊燒得正旺的炭火裏。符紙剛剛燃盡,全玖就推開攔在門口的李和張一刀硬闖進來。一雙美麗但銳利的杏核眼在賈似道帳中亂轉,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後,全玖俏麗的臉龐立即拉了下來。賈似道按着抽疼的臀部強笑道:“小相有傷在身,不能起來迎接王妃。還請王妃恕罪。廖瑩中,出去辦你地事吧。李,張姑娘,你們也出去。”
“遵命。”廖瑩中向全玖行一個禮,與李等人一起出帳。他們前腳剛出帳。全玖就向賈似道厲聲喝問道:“廖瑩中急着來見你,是有什麽緊急軍情?聰明的話不要和本妃耍花招,本妃知道廖瑩中在你幕府裏專門負責情報。你在各處的眼線、細神作書吧都是和他直接聯系,他這麽焦急的來見你,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王妃誤會了,廖瑩中隻是探望本相地傷勢,沒發生什麽大事。”賈似道口是心非的微笑回答。全玖那肯相信賈似道的鬼話,冷笑道:“本妃已經警告過你别耍花招。不要忘了,你滿門九族的性命可是捏在本妃手裏!你如果再不說實話,可别怪本妃下手無情!”
“王妃,廖瑩中真的是來探望本相,你如果不信地話,可以直接去問廖瑩中啊。”賈似道堅決否認。全玖氣極反笑。左右帳中再無旁人,毫無顧忌的全玖也不客氣,上來就直接對賈似道搜身。賈似道心中有氣,忍不住哼道:“王妃,你這麽一個有夫之婦在一個大男人身上亂摸,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傳出去,不知道忠王爺該如何想?”
“得了吧。我和你之間的事要是被忠王知道了。他能親自提刀把你剁了你信不信?”全玖沒好氣地頂賈似道一句,繼續手不停歇的在賈似道身上搜索。直到搜遍全身一無所獲後,全玖才停下手凝視賈似道雙眼,仿佛想從賈似道眼中找出這老賊說謊的證據。弄得賈老賊哭笑不得,也隻好反盯着全玖雙眼,順便回憶某個晚上的美妙情景,嘴角漸漸流露出不易察覺的下賤淫笑。
僵持良久,最後毫無收獲的全玖做出妥協,拉起賈似道地手柔聲道:“别生氣,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太急着想讓你和王爺立功,所以有時候脾氣有些急噪,原諒我好嗎?”賈似道聳聳肩膀,他可是太了解全玖了。全玖又湊到賈似道臉頰上輕輕一吻,低聲說道:“放心,我拿着那東西,也不是想讓你一生一世當我的奴隸,這樣吧,隻要這次你能幫忠王立下全殲蒙古主力的戰功,我就把那東西還給你。”
“王妃,你當我也是白癡啊?”賈似道再也忍受不住全玖的霸道與橫蠻,順口頂撞了全玖一句。全玖大怒,索性也撕下臉皮,冷笑道:“既然你認爲自己不是白癡,那你就繼續聰明去吧。我知道你是想獨吞功勞,在軍隊中建立說一不二的絕對威信,爲你回朝後打下基礎!可你不要忘了,軍隊的指揮權目前還在我和王爺手裏,沒有我點頭,你休想調動一兵一卒。”
“總之一句話,這次功勞本妃搶定了!”談判無果,全玖也坦白心迹道:“本妃要讓趙在軍隊裏說一不二,不會讓你獨霸軍隊,你要是有點腦子地話,就乖乖做王爺與本妃的臣子,要是你不聽話----甚至想學史彌遠那樣能夠廢立皇帝,那你就是本妃的敵人!”說罷,全玖擡腿就往走,最後扔下一句話道:“做本妃的敵人有什麽後果,我想你很清楚,放聰明些。”
“滾吧,臭婆娘。”賈似道在心底冷哼一聲,又放聲大叫道:“李,來扶本相趴下,一會本相要見客。”李應聲而進,小心翼翼将賈似道扶了趴在床上,并狐疑問道:“丞相,王妃這些天怎麽老是和你單獨談話?雖然這是爲了軍國大事,可她一個有夫之婦,不怕别人說閑話嗎?”賈似道站到沙盤前,哼唧道:“那個婆娘心狠手辣,她手下的人那個敢多嘴?不過你們也别亂說,免得惹火燒身。”
“我是那種喜歡嚼舌根的人嗎?”李白了賈似道一眼,又用手帕擦去賈似道臉上那淡淡的口紅印,心情複雜之至。這時候,廖瑩中已經将賈似道地三大走狗高達、韓震和呂文德領到了寝帳,本來滿腹疑問地李隻得又退出帳去,賈似道則揮手免過衆人行禮。微笑道:“各位将軍,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忽必烈已經在今天淩晨離開了蒙古軍營,提前返回了北方。”
“好啊。”高達和韓震等人一起大喜。低聲歡呼。賈似道又笑道:“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忽必烈走後,蒙古鞑子主力地指揮權落到了解誠手裏---給解誠當軍師地人,竟然是我們的内線黃藥師。呵呵呵……本相也想不到派一個神棍騙子過去,居然會有這麽大的收獲。”
“呵呵呵……。”高達等人随着賈似道一起奸笑起來。笑了片刻後。呂文德的臉哭喪下來,“丞相,事情好是好。可趙那個白癡已經在逼着我撤軍回襄陽,他手裏有聖旨,我不敢不聽啊。”
“沒關系,讓你撤軍回襄陽,還有趙當面呵斥高達,其實都是本相地主意。目的是迷惑蒙古鞑子,讓忽必烈徹底輕視我軍而提前撤離,這個目标已經達到了。”賈似道總算對心腹走狗吐露實情,又遙指着沙盤說道:“除此之外,本相還要把你的荊襄軍當着奇兵使用。看到沒有,在你撤往襄陽的路上。必須要經過安陸府,安陸府的東面有一條小路經過紫石村,可以直接通往蒙古鞑子撤軍地必經之路----九谡山!你在撤到安陸府的時候,就可以轉走小路到九谡山設下埋伏,然後……。”
“明白。”呂文德大喜答應。不過呂文德還有一個疑問,向賈似道問道:“丞相,現在軍隊指揮權在趙夫婦手裏。就算趙夫婦其實是站在我們一邊。可是軍令經過他們的手發出,到時候就算成功全殲了鞑子。功勞也全部是算趙地,丞相你仍然是白辛苦一場啊。”
“是啊,我們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出生入死,恩相你耗盡心血内外奔走布置,甚至連苦肉計都用上了,再把這場大功讓給趙夫婦,那就太不值得了。”高達和韓震也對趙夫婦十分不滿,不肯讓他們撿這個天大的便宜。賈似道卻微笑道:“沒關系,你們隻要照本相的安排去部署就行,到時候,本相隻有辦法把兵權從趙夫婦手裏收回來---要本相做冤大頭,趙和全玖未免想得太美了一些!”文德率領他的兩萬荊襄軍拔營起程,自鄂州渡口渡江,走漢陽路經雲夢、安陸、随州返回襄陽,不明真相的絕大部分宋軍将士對趙這個自斷臂膀的決定無不唾罵,隸屬于荊襄軍地宋軍統制範天勝和牛富等将更是流下熱淚,當着前來送别的邛應、伍隆起和淩震等諸将的面對趙夫婦破口大罵,郁恨難平。同樣不知道真相的邛應等猛将雖然也是恨怒難消,卻也無可奈何,僅能與昔日并肩做戰的戰友灑淚而别。
呂文德被迫撤軍的消息很快就被斥候送到蒙古軍大營中,接替忽必烈掌管軍隊解誠和其他蒙古将領歡呼雀躍,要立即派人快馬禀報正在路上地忽必烈,讓忽必烈放心。黃藥師卻提出反對意見,“不要慌,爲了謹慎起見,先探明撤退的呂文德部隊詳細情況再說,尤其是探明呂文德軍有沒有虛打旗幟,以少充多,小心别讓宋人給耍了。”解誠和張柔一起稱是,就連一向眼高于頂的張弘範都暗暗佩服黃藥師的謹慎态度,忙又派出大量經驗豐富的斥候再去打探。
兩個多時辰後,經驗豐富的老斥候們紛紛帶來準确消息,從呂文德軍的旗幟、隊伍長度、經過路面地破壞程度、夜晚行軍必須地火把數量、辎重車數量乃至軍隊行軍途中遺留的人體排洩物數量綜合判斷,呂文德軍絕對是千真萬确地兩萬荊襄軍,并沒有半點虛假。解誠等人終于松了一口氣之餘,忙将這個消息派專人送給忽必烈,并一起坐下來讨論主力軍隊撤退的步驟。
“王爺給我們的時間是臘月三十以前撤回信陽,讓漢軍士兵和蒙古士兵在信陽城裏過漢人年。”解誠向衆将介紹道:“明天我們要與趙交換部分戰俘,還要在青石矶耽擱一天時間,後天臘月十八拔營起程。本将的意思是,步兵、騎兵和辎重車隊混雜撤退,這樣速度雖然慢一些,但勝在穩妥。如果出現意外,各兵種之間可以迅速互救。不知各位将軍有什麽建議,盡管說來。”
“我贊成。”經驗老到的張柔點頭道:“各兵種混雜撤退,速度雖慢。但十二天内從青石矶回到信陽,時間倒是勉強還夠。如果過于分兵的話,隻會造成各部隊之間嚴重脫節,這可是兵家大忌。”在場的蒙古衆将除黃藥師外一起點頭,都認爲不應違反兵法常理。分兵撤離。惟有黃藥師眉頭緊皺,似乎在擔心什麽。
“義父,你對這個計劃有什麽意見嗎?”解誠見老謀深算地黃藥師臉色不對。趕緊向黃藥師問道。黃藥師抱胸沉吟,盤算半天才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諸位将軍,漢人的一年之中什麽節日最重要?”
“當然是春節。”解誠等将紛紛微笑答道:“其實現在不光是漢人,蒙古入主中原以來,蒙古人和色目人也逐漸把春節當成了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所以王爺才要求我們必須在春節之前趕回信陽。讓各族士兵在既安全又糧草充足地信陽城裏過除夕,這也是王爺愛兵如子的表現,對鼓舞我軍士氣十分重要。”
“不錯,是這個道理。也正因爲如此,貧道才萬分擔心。”黃藥師點頭道:“張柔将軍剛才已經說了,各兵種混雜一起撤退的話。路程就算十分順利,也隻能是勉強在臘月三十前撤回信陽,可路程要是不順利呢?如果在路上稍有耽擱,大軍還能按時返回信陽嗎?十五萬大軍一同撤退啊,道路和橋梁損毀、用水和取暖木材的供給,各方面的情況隻要随便出一點意外,就會對我們地撤退造成重大影響。何況現在大雪封山。這些情況出現可能性更大。如果不能按時撤回信陽。違反王爺軍令不說,對軍隊士氣也是沉重打擊。”
“義父言之有理。這些情況我們不能不考慮。”解誠點頭----現在指揮軍隊的人可是他,出了意外鐵定招緻忽必烈不滿不說,蒙古軍各級将領和士兵也會懷疑他的指揮能了,對他光輝前程可大大不妙。而張柔行軍經驗豐富,也很清楚黃藥師說這些話并非誇張,便也點頭問道:“那依黃道長所看,我軍該如何調整呢?”
“分兵!”黃藥師斬釘截鐵地說道:“把軍隊分爲三隊,第一隊全部安排騎兵,爲前鋒軍先行前進,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整理道路供後續部隊通行;第二隊爲辎重隊,以擅長運輸和防守的步兵爲主,将我們所剩不多的糧草及各種軍需物資保護在中間,防止軍隊的命根子糧草出現意外;第三隊貧道建議由解誠将軍親自率領,騎步兵混雜,親自爲全軍将士殿後,既可鼓舞士氣,又可以預防萬一宋人反悔追擊我軍的突發情況。”
黃藥師提出的這個撤退計劃,其實就是賈似道、高達、呂文德和韓震等宋軍高層替他精心研究出來地,既符合兵家常理又極具僞裝性,即便是老于軍事的張柔等人都看不出其中破綻。而急于建立功勳的解誠見這個計劃對他在軍隊中樹立威信有利,更是迫不及待的說道:“義父考慮周全,算無遺策,就這麽辦。”
“解将軍且慢,請容我再問黃道長一個問題。”張柔及時阻止住解誠,向黃藥師問道:“黃道長,你的計劃真的不錯,但張柔有一個疑問----把最精銳地騎兵放到最前方開路,中隊和後隊要是出現意外的話,騎兵要想折回頭救援,那可就要花費很多時間,這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張柔将軍問得好,這點貧道也早想好了。”黃藥師耐心解釋道:“其實想要彌補這個漏洞也不難,隻要嚴格規定三支隊伍之間的距離在三十裏到五十裏之間,那一旦發生意外,以我蒙古鐵騎的速度,即便是臨時折回頭救援也來得及了。”
“黃道長果然算無遺策,張柔佩服之至,請解将軍下達命令吧。”張柔再無疑問,點頭承認黃藥師的計劃可行。張柔的兒子張弘範也站出來請令道:“解将軍,張弘範請爲前鋒,爲大軍開道。”
前鋒開路十分辛苦,但同樣地功勞也很大,解誠考慮到張柔家族地蒙古漢軍中勢力樹大根深,立即便點頭答應,把這個功勞讓過張弘範。又與黃藥師稍微商量後,解誠當即調兵遣将,“張弘範将軍,本将分兩萬騎兵與你爲前鋒軍,爲大軍開道;張柔将軍,你爲第二隊統帥,領七萬步兵與五千騎兵保護辎重隊居中而行;剩下的軍隊由本将親自率領,爲全軍殿後。切記,三隊彼此之間地距離最遠不得超過五十裏!不得有誤!”
因爲解誠有一個好幹爹的緣故,蒙古軍的軍隊部署與撤退計劃,一個多時辰後便直接放到了老賊賈似道面前,見解誠果然聽從黃藥師的建議分兵撤退,賈似道不由樂得哈哈大笑,并将竹杆重重敲在沙盤上九谡山的位置上,獰笑道:“忽必烈,這裏,就是你糧草辎重隊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