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靜,太平靜了。”忽必烈麾下資曆最老的謀士姚樞注視宋軍陣營良久,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忽必烈知道姚樞是看出了什麽,回頭問道:“姚老先生,你說什麽太平靜了?”
“我是說賈似道太平靜了。”姚樞枯瘦的老手直指宋軍大營,皺着眉頭說道:“賈似道是個很擅長鼓舞士氣地主帥。但這些天他除了隔幾天派小股部隊騷擾我軍、保持士氣不衰之外,再沒有其他異常之舉。而且賈似道明知道宋人皇帝已經派趙來取代他,他竟然還不采取動神作書吧,這太不符合他對王爺死纏爛打的性格,所以老朽才說他賈似道太平靜了。”
“難道說,賈似道在積蓄力量,準備再次發動偷襲?”忽必烈也皺起眉頭,開始後悔拒絕了黃藥師自告奮勇進宋軍大營探聽情況的提議。忽必烈闆着指頭算道:“從臨安到這裏,日夜兼程的話需要走七天時間。趙是臘月初六從臨安出發,算時間應該在臘月十三或者臘月十四這兩天内抵達前線,今天是臘月初十----也就是說,賈似道已經隻剩下三到四天的時間,看來在這三到四天裏。我軍得嚴密戒備方可。”
“王爺,老朽覺得賈似道沉寂的可能有兩個,一個就是王爺說的賈似道在準備與我軍的全力決戰。”姚樞回過頭來,渾濁的老眼中精光四射。沉聲說道:“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賈似道根本不在軍營中!”
“賈似道不在軍營裏?”蒙古衆軍一起驚呼,同時一起眼珠亂轉盤算這事地可能性,其中又與子聰頭腦轉得最快,第一個說道:“有可能!當初兀良哈台攻打潭州。賈似道不也是連夜增援潭州嗎?如果賈似道派去的使者與王爺的使節同一天抵達臨安不是巧合的話,那就證明賈似道确實收到了我軍奸細報告,所以悄悄返回臨安,破壞王爺的釜底抽薪之計!”
姚樞和郝經等忽必烈謀士聽出子聰又是暗指黃藥師,趕緊一起住口,免得惹火燒身。測試文字水印5。忽必烈則是既覺得子聰地分析有道理,又覺得子聰又是在疾賢妒能打壓黃藥師。稍一盤算後。忽必烈問道:“諸位。既然賈似道有可能不在軍中,那本帥打算派一個人過江。以商量交換戰俘爲由求見賈似道,看看賈似道有沒有在軍隊裏?不知諸位有誰願爲本王走這一趟?”
忽必烈的謀士大臣噤若寒蟬,沒一個敢搭讪----開玩笑,誰不知道賈老賊是條不講禮義廉恥的白眼狼,如今賈老賊即将被撤換肯定正在氣頭上,過江去見賈老賊,賈老賊如果真在軍營裏,指不定就被火冒三丈的賈老賊一刀給砍了。眼見忽必烈怒色沖起,解誠站了出來,雙手抱拳道:“王爺,既然沒有人敢去,不讓讓末将義父黃道長跑一趟,這個計策是義父提出,他一定有膽量過江。”
忽必烈沉着臉不置可否,姚樞卻走了過來,在忽必烈耳邊低聲說道:“王爺,老朽覺得解将軍地建議不錯,但不能讓黃藥師一個人過去,得派一個人随行,這樣既可以探察賈似道是否真在軍營,又可以辨别黃藥師是不是宋人奸細,方便王爺如何處置于他。”
仍然對黃藥師抱着一絲懷疑地忽必烈終于點頭,向解誠命令道:“解将軍,你帶四名怯薛去把黃仙長請來。”又向身後的怯薛命令道:“告訴黃仙長,這是本王軍令,他如果再耍脾氣不來,你們就把他捆着擡來。”一直希望義父重獲重用方便跟着占光的解誠大喜答應,趕緊領着四個怯薛回營去請黃藥師。
忽必烈還真是個烏鴉嘴,黃藥師還真是被四個怯薛用粗麻繩綁來的----而且是和他地親兵隊張世傑捆在一起擡來的,剛被擡到忽必烈面前,黃藥師就大喊大叫道:“貧道不去,不去!免得又有狗秃驢在背後說貧道是奸細!”罵秃驢就算了,秃驢前面還加一個狗字倒十分新鮮,氣得子聰滿臉青紫,忽必烈的其他謀士暗中偷笑。不過忽必烈卻沒理會黃藥師的叫喊,僅是向已經鼻青臉腫的解誠問道:“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被打了?還捆着一個親兵一起來,這是什麽意思?”
“回王爺,這親兵是末将義父的親兵隊長張世傑。”解誠摸着被打腫的眼角直呲牙,“末将依令去請義父,義父說有人肯定又要陷害他,所以堅決拒絕。王爺地怯薛就上前去綁義父,誰知這小子跳出來反抗,把末将和四位怯薛大人給打成了這樣……後來這小子又背着義父要跑。我們沒辦法,隻好把他們一起捆來了……哎喲,幸虧這小子當時沒帶家夥,否則我們幾個還真拿不住他。”
忽必烈一楞,再去看那四個怯薛時,發現那四個怯薛臉上身上也帶了不少傷,其中一個怯薛地鼻粱歪了,嘴角還在流着鮮血,顯然牙齒已經被張世傑打飛了。忽必烈不由大驚道:“這親兵一個人赤手空拳。竟然能打把本王地一名大将和四名怯薛打成這樣,我軍中竟然還有如此人才?本王爲何從來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怎麽到現在還是一名親兵?”
“回王爺,張世傑是末将地侄子。”張柔硬着頭皮站出來,将張世傑被黃藥師營救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張柔說道:“王爺見諒。末将私心,想要保下大哥的唯一骨血,就沒向你禀報,沒想到孽畜又闖下如此滔天大禍。竟敢毆打王爺的怯薛。末将有教導不嚴之罪,請王爺處罰。”
“他是忠心護主,本王如何能處罰你?”忽必烈搖搖頭,又面露喜色道:“想不到黃叔父不僅智謀過人。更兼有伯樂之能,能爲本王保下如此人才,難得!張世傑,本王提拔你爲百夫長……不,提拔你爲千夫長!你可願意?”子聰則臉上變色,心知死對頭黃藥師又多了一個心腹臂助。
“謝王爺美意,末将不喜與同僚相處。隻願當一個小小親兵輕松自在。”一直沒有說話的張世傑終于開口。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忽必烈的好意。旁邊張柔大怒,大罵着又踢了張世傑幾腳。忽必烈卻不以爲逆,喜道:“不貪高官厚祿,隻爲回報救命之恩,好!本王就喜歡你這樣的人!既然你想留在黃叔父身邊,本王也不勉強,本王仍然給你一個千夫長頭銜,方便黃叔父在戰場上給你建功立業地機會。”
“孽畜,還不謝恩?”張柔大喝道。張世傑對二叔的養育之恩還是挂念的,隻得沉着聲音答道:“謝王爺封賞。”忽必烈知道張世傑這種人是點滴之恩必然湧泉相報,隻要假以時日,自己麾下必然又添一員猛将,不由開心大笑,“好,還不快給黃叔父和張将軍松綁。”
捆在身上的麻繩松開,張世傑倒上站起來了,黃藥師卻四肢攤開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不斷大叫道:“四王子,你讓人一刀把貧道砍了吧!反正貧道不過江----貧道隻要一過江,不管帶來什麽消息,有個秃驢肯定又要冤枉貧道是奸細,貧道與其背着奸細地罵名而死,不如違抗軍令被四王子處死,這樣名聲還要好聽些。”
子聰的臉色越發難看,忽必烈卻有些惱怒,喝道:“黃叔父,本王因你是先王故交,所以一直對你禮敬有加,但本王言出法随,你要是敢違抗軍令,本王一樣饒不得你!”黃藥師閉着眼睛答道:“四王子,那你就讓人動手吧,反正貧道隻要過江,有人肯定又要在背後下爛藥使絆子,貧道半生忠于蒙古,不願背上背叛王爺的罵名而死----否則貧道到了九泉之下,也沒臉去見老四王子與鐵木真大汗了。”
黃藥師叫一句,子聰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在場蒙古諸将也全都看向子聰,不少将領本就不喜歡性格陰沉地子聰,此刻更是哼出聲來,讓子聰表情益發難看。而忽必烈騎虎難下,臉色也比子聰好不到那裏,最後忽必烈幹脆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黃固,本王最後問你一句,你究竟聽不聽本王軍令?”
黃藥師甚是精乖,聽出忽必烈想要下手立即住口,張世傑卻向忽必烈單膝跪下,雙手抱拳道:“王爺,請不要爲難黃仙長,黃仙長也是被小人誣陷,被逼成如今這個樣子。小人願用性命代黃仙長向王爺賠罪,請王爺放黃仙長出營,否則黃仙長留在軍營裏,隻怕遲早爲奸人所害。”解誠和張柔也跪了下來,一起說道:“王爺,請放過黃仙長吧,黃仙長也是被逼無奈,他一旦過江,無論是否打探到賈似道情況,都将身背嫌疑,他也是被逼無奈。”
盡管雖也沒說出那個陷害黃藥師地奸人是誰,但子聰則羞惱得連光秃秃的頭皮都在泛紅,而其他與子聰不對付的蒙古将領看出現在給黃藥師求情就是煽子聰耳刮子,紛紛跪下給黃藥師求情,不少人還把小人奸人等詞語說得非常響亮。一時間,忽必烈面前就跪滿了黑壓壓的一群,弄得忽必烈都心中生疑,“難道黃藥師真是被子聰陷害----子聰故意向賈似道洩露軍情,讓本王懷疑黃藥師?”
“四王子。”這時候,黃藥師忽然擡起頭顱,綠豆眼中閃過天真無邪地光芒,大聲說道:“貧道想好了,貧道可以過江爲王爺探察敵情,但貧道有一個請求,請王爺一定答應。”
“說來聽聽。”忽必烈心中暗喜,故神作書吧憤怒的冷哼着答道。黃藥師大聲說道:“這次過江,貧道不能一個人過去,請王爺派子聰大師與貧道一同過江,一同探察敵情,免得貧道回來之後,又有人在王爺面前說貧道的閑話。”
“這老牛鼻子叫我和他一起過江,難道他真的是被冤枉?”這下連子聰都懷疑黃藥師真是被冤枉的了,而忽必烈那些謀士幕僚馬上一起起哄,“不錯,子聰大師聰慧過人,與黃仙長一起過江,正是珠聯壁合,定能探明敵情。”“子聰大師有勇有謀,黃仙長明察秋毫,賈似道那怕再有什麽詭計,也定然逃不過他們的眼睛。”解誠和張柔等将領則一起大喊,“不錯,子聰大師與黃仙長一起過江最好,省得黃仙長回來以後,又有人要說怪話。”
“王爺,小将願陪黃仙長一起過江,深入敵營查探敵情。”張世傑豪氣萬千,單膝跪下向忽必烈請命。忽必烈本有些擔心心腹子聰的安全,但考慮到賈似道一向也很遵守兩國相争不斬來使地規矩,終于點頭道:“也好,就讓子聰大師與黃叔父共同渡江,替本相探察敵情。”
“哈哈,最好賈老賊惱羞成怒把這兩個賊和尚臭道士全宰了,省得他們老是搶我們風頭。”姚樞和郝經、窦默等忽必烈謀士心中大樂,連呼痛快。黃藥師則在心底笑得更開心,“哈哈,終于可以回家了。這回把忽必烈首席謀士诓過江給賈丞相砍頭,也是大功一件,賈丞相怎麽也不會爲難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