浒黃州堡壘外形橢圓,堡牆爲長條青石和少量土混雜建成,堡牆很厚,牆上足以并行兩輛牛車,女牆箭垛環布全堡,部分緊要位置還安裝有用來燒毀雲梯的猛火油櫃,堡牆最高處接近四丈,最矮的地方也至少有三丈,堅固程度絲毫不亞于大郡重鎮的城牆。而且堡壘東、北兩面環水,如果要攻打堡壘就隻有從堡牆最堅固的西面正門或者南面旁門動手,易守難攻之至。還有更關鍵的一點,忽必烈爲了把這顆紮在長江以南的釘子紮好,在浒黃州堡壘中駐紮了兩萬精兵,統兵大将張傑和閻旺也是久經沙場的蒙古軍名将,精通6戰、水戰、攻堅戰和防守戰!初出茅廬的何康和從基層上來的淩震以不到四千的兵力,竟然敢向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的浒黃州駐軍動攻擊,說出去也許張傑和閻旺兩人都不會相信……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在鄂州守軍不知何時才能查覺并增援的情況下,何康和淩震竟硬是領着三千八百名士兵潛行到了浒黃州附近,在浒黃州東南角不到三裏的地方潛伏下來,制訂進攻策略。何康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在動進攻前,何康還是派出斥候偵查浒黃州堡壘情況和堡牆高度,尋找可能的突破點。還好何康這次帶來的士兵都是宋軍中的最精銳者,派出去的幾個人隻用了小半個時辰就探明情況歸來,并幹掉了蒙古軍的兩個暗哨,進一步保證了宋軍偷襲的突然性。
“丞相,浒黃州堡壘西面正門門前地勢開闊,道路平坦,有利于軍隊展開,但堡牆普遍高達四丈,我們攜帶的飛梯僅有三丈高(注1),無法沖上堡牆。堡牆上大量穿甲士兵張弓搭弩,火把極多,防守十分嚴密。”去偵察的一個火長(注2)向何康和淩震禀報道:“南面側門前道路相對狹窄,門前地形估計僅能同時展開不到兩千人的軍隊,但有一段寬不到四十丈的堡牆僅高三丈,正好可以讓我們的飛梯搭上堡牆。堡牆上也有巡邏隊,但遠沒有西牆嚴密。”
“從南面攻堡,飛梯隊先上五架,搶占一段堡牆,接應後續部隊。”何康沉聲問道:“那幾位勇士願意先上堡牆?”話音剛落,抱定必死決心的宋軍中就站出上百人,争先恐後的低聲說道:“丞相,我願去。”“丞相,末将願先上堡牆。”“丞相,讓我們去吧。”淩震本來也想帶頭上去,但何康卻不允許,僅是讓他負責領導第二論攻擊,危險性最高的第一波攻擊的領導人,則被何康交給了一個叫宋景休的陣長(注2)。
“弟兄們,跟我上。”待宋軍大隊潛伏到距離浒黃州堡牆弓箭射程之外後,被何康挑出來打頭陣的宋景休低呼一聲,帶頭匍匐着摸向三百步外的堡牆,後面以二十人爲一組,每組抗着一架飛梯,匍匐着飛爬向堡牆。漆黑的夜空和天上的蒙蒙細雨幫了宋軍的大忙,在這凍雨飄零中,堡牆上的蒙古軍士兵對牆下監視并不嚴密,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幫膽大包天宋軍正在爬行着飛快逼近他們。但宋軍前進的路途中并不是一帆風順,快爬到堡牆之下時,爬在最前面的宋景休忽然雙手一空,上半身落入一個陷坑,險些頭朝下栽下去,所幸後面的一名宋軍士兵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小腿,将他從陷坑中拉了出來。借着堡牆上微弱的火把火光,宋景休赫然看到陷坑中竟然橫拉有一根繩子,繩子上還系有幾個大鈴铛!如果不是被同伴及時拉住,宋景休的身體隻怕已經撞響了鈴铛。
“媽的,卑鄙的狗鞑子,竟然在堡牆下挖了陷坑。”宋景休暗罵一聲,低聲吩咐道:“小心摸索陷坑,千萬别碰到陷坑裏的鈴铛。”宋軍依令行事,很快在稍矮那段堡牆下找出十幾個裝有鈴铛的陷坑,并小心避開,悄悄摸到了堡牆之下。恰在這時,堡牆上又有一隊巡邏隊經過,宋景休趕緊命令宋軍士兵隐蔽,借着堡牆的陰影隐藏身形。
“***,都是那幫狗南人害的,這麽冷的天還要巡邏――本來今晚我們輪休的。”堡牆上傳來巡邏隊士兵罵罵咧咧的聲音,馬上又有一個聲音罵道:“閉嘴!少***牢騷!小心盯着下面,要是不小心讓南人摸上來了,老子第一個砍了你!”
“雜種!狗漢奸!”宋景休在心底暗罵,原來南人是投降蒙古的漢奸對南宋軍民的蔑稱,蒙古人則是罵南宋軍民爲南蠻子,隻要聽他們的稱呼就能知道他們是漢奸還是蒙古鞑子。好不容易等那隊巡邏隊過去,宋景休站起身來,看準堡牆上守軍之間的空隙,指着空隙一揮手,一輛飛梯立即無聲無息的搭在堡牆上,宋景休先抽出一把短刀咬在嘴中,手腳并用便順着飛梯爬了上去,悄無聲息的第一個摸上了堡牆。
宋景休所攀爬的飛梯恰好搭在兩個持刀而立的蒙古軍士兵之間那僅有三丈寬的位置,宋景休爬到飛梯頂部後并沒有急于上牆,而是看準了兩個蒙古守軍轉頭的機會,這才抓住女牆的缺口将身一躍,輕輕落到堡牆之上,然後飛快壓低身體,慢慢摸索向右邊的蒙古守軍,利用他轉頭的機會猛然站起,從背後蒙住他的嘴巴,手中短刀遞出,狠狠刺進那蒙古守軍的心髒。但恰在這時,左面、也就是西面傳來吆喝聲,“大家都聽好了,斥候來報,南人宰相賈似道有可能親自率領敢死隊偷襲我們,從現在開始,對南面的堡牆也得嚴格戒備。一會就要往這邊加派人手,在援軍上來之前,你們一定要千萬小心,一有情況就馬上鳴警!”
“糟糕,看來丞相的親兵隊長和高達将軍說話的内容,确實是被蒙古斥候聽到了。”宋景休心中叫苦,但他左面三丈外的那個蒙古軍士兵已經轉過頭來對他說道:“老旦,聽到沒有?咱們這邊也得盯緊了。”因爲宋景休是背朝那名蒙古軍士兵,身體恰好擋住了那名已經被宋景休刺死的蒙古軍士兵,黑夜之中看不清楚,所以對宋景休說話那蒙古士兵并沒有現異常。而宋景休也明白這一點,身不敢動,頭不敢回,含糊的說道:“聽到了,咱們盯緊點。”那蒙古軍士兵中計,毫無戒心的扭過頭去繼續注視南方,宋景休這才慢慢将那屍體放下。
“兄弟,你看你右手那邊是什麽?好象是火把?”宋景休一邊含糊說着分散注意力的話,一邊快步靠近開始說話那蒙古軍士兵。那蒙古軍士兵再度中計,果然将頭扭到右邊,宋景休乘機撲上一把蒙住他的嘴,如法炮制以短刀結果了他的生命。然後宋景休這才向堡牆下出信号,五架飛梯立即搭上堡牆,口中咬刀的宋兵手腳并用的向上攀爬,僅用小半盞茶時間就有九十餘名宋兵順利登上堡牆。但這邊的動靜也終于被遠處的蒙古守軍現,“什麽人?”“好象有人在爬牆!”
“暴露了,弟兄們,殺啊!”宋景休大喊一聲,舉刀第一個沖向飛奔過來的蒙古士兵,頃刻間就與敵人交上了手。而堡内的警報銅鑼幾乎在同時響起,無數蒙古士兵呐喊起來,“敵襲!敵襲!”同時堡外的何康也是大手一揮,淩震立即帶着剩下的十五架飛梯沖鋒而上,飛一般沖到堡牆之下,将十五條飛梯搭上堡牆,後面的宋軍士兵争先恐後向上攀爬。
“敵襲!弓箭隊,上!壓制敵人沖鋒!”蒙古守軍十分迅,南牆之上迅出現大量弓箭手,準備用弓箭壓制宋軍的沖鋒。但宋軍之中也有弓箭手已經沖到堡牆近側,搶先以弓箭壓制牆上的蒙古軍射受。因爲缺乏戰馬的緣故,宋軍曆來就最重視弓弩的裝備和訓練,軍隊之中弓弩手比例最高時甚至達到六成,所以宋軍的弓箭威力并不亞于名揚天下的蒙古騎射,又搶占了偷襲的先機,便成功的将蒙古射手暫時壓制。隻見那天上箭镞來去如蝗,嗖嗖嗖嗖的破空聲連綿不絕,牆上守軍中箭摔下,慘叫聲劃破長空,地面上鮮血飛濺,染紅大地。
“二十名投彈手準備,左右各十人,每人一彈。”因爲手雷僅有五百枚的緣故,何康不得不對手中這張王牌珍惜使用,直到登上堡牆的宋軍左右兩側都出現大隊敵人,靠親兵盾牌掩護的何康這才大喝道:“目标,左右兩側敵人大隊,投!”
“咝咝咝咝。”伴随着何康殺豬一般的嚎叫聲,宋軍投彈隊中奔出二十人,各自拉出引信,快步沖到距離堡牆七八十步内,将二十枚手雷狠狠擲向堡牆上從左右兩側包抄宋軍的蒙古軍隊大隊……
注1:飛梯爲宋朝時宋軍改進的雲梯,端裝有雙輪,便于蟻附登城,輕便實用,相對雲梯要便于攜帶,但長度較短,最長僅有三丈。出自《武備志飛梯圖說》
注2:火長、陣長:宋神宗改革時宋軍重新整編軍隊,以10人爲“火”,5火爲隊(50人),10隊爲營(即指揮,500人),若幹個營組編爲“将”(根據戰役需要3000―10000人不等),被稱爲“将兵法”,爲宋軍基本戰鬥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