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林父選擇投奔中行吳是一種無奈。
他們從衛國帶着封邑脫離,以前沒得選也就接受呂武的安排去了新的地方,等待荀氏吞并了衛國,怎麽可能不想着重歸故裏呢?
中行吳管理的荀氏、中行氏、智氏、程氏和輔氏是很大的一批人,由于中行偃作死的關系,很多附庸貴族皆是脫離,代表着立國之後的中行吳會很缺乏人才。
什麽樣的人才能算得上是人才,是個人才又是什麽樣的出身呢?起碼需要是一名“士”。而從“士”的身份再往上,怎麽都不能目不識丁吧。
現在這麽個年頭,強不強大就看國中有多少貴族,掌握的土地狹隘就代表沒有地盤容下更多的貴族,地盤大則貴族也就多,貴族一多就代表能拉出來的兵力會多。
孫氏等從衛國脫離的貴族想要重歸故裏,中行吳亟缺充實各方各面的人才,雙方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從齊國脫離的崔氏等一批舊齊國貴族,他們選擇陰氏當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按照崔杼的原話:呂武領導下的陰氏必然會繼續強大下去,尤其是陰氏立國的位置太過于得天獨厚,以後陰氏所立的國家必然是下一個晉國(指霸主)。
陰氏會強盛隻是一方面,更爲現實的是陰氏掌握的地盤非常大,哪怕被安排去某處開荒,第一代人可能會難受一些,子孫後代則是會受益無窮。
呂武本心是不想接受太多的貴族,問題是解朔和崔杼先後表态,變成了不接收不行。
事實上,對範氏和荀氏這種沒有改革之心的家族來說,接收越多的貴族越好;然而陰氏是想着變革,接納的貴族越多就代表變革過程會出現更多的阻力。
“我家自然亦有貴族。然,不可使之封邑多也。”呂武自己就是從臣子身份打拼起來,對貴族有防範之心是一種必然。
立功得賞是一種正道,陰氏也不可能不讓人立功。
現在擁有多少城邑代表着掌握人口、資源和武力,需要拿捏住什麽樣的度就顯得極爲關鍵了。
在接下來,也就是立國之初,呂武肯定會拿出一套制度,相關的政策也會當即實施,沒有打算給予一段緩沖期。
作爲嫡長子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呂陽不會跟着一塊去“洛邑”。
他在現階段又不可能繼續待在秦地那邊,來“新田”負責處理一些事項。
也就是,陰氏從晉國人臣将變成一國之主,需要跟晉國完成城邑歸屬的交割,再來就是雙方關系出現根本上的轉變,人員往來以及商業貿易需要有一套新的規矩。
同時,陰氏立國之後要自行有一套規矩,呂武不太好出面直接跟解朔和崔杼等人一一解說,由呂陽出面則是正好。
等于說,呂武再次給機會讓解朔、崔杼等人去選擇,同意奉行陰氏的規矩就一塊走,不願意還有機會能夠留在晉國,或者去投奔其他諸侯。
這種事情提前說了好,等他們過去再提及就是在坑人。
明明能夠好聚好散,何必弄成了仇人,是吧?
如果那些人接受,願意執行陰氏的規矩,以後也就别有什麽怨言。
春暖花開之際,到了呂武、士匄和中行吳約好的時間,三家一起從“新田”出發,踏上了前往“洛邑”的路途。
三個人走了一段路,沒有少回頭看向“新田”,臉上基本都存在或多或少的追憶。
呂武已經忘記自己什麽時候第一次到“新田”,當時都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
如果說“新田”給呂武留下了什麽記憶,着實是太多太多,有好的也有壞的,大體上上好的居多。
在三人之中,士匄在“新田”居住的時間最長,第二個是呂武,倒是中行吳居住“新田”的時間最短。
他們先向東到“黃父”才拐向南走,沿着少水之旁來到“原”。
這個“原”曾經一度屬于陰氏,後來呂武轉手出去,最終落到了範氏手裏。
到了“原”時,他們碰上了曹國的隊伍。
換作是以前,曹君姬負刍哪怕不邀請呂武等人過去飲酒作樂,少不得派人過去示好。
現在嘛?曹國的隊伍就好像是沒看到呂武三人的大軍似得,邀請什麽的别提,同時也沒有趕緊躲開,采取了當睜眼瞎的舉動。
曹君姬負刍這種舉動是什麽意思?大概是憎恨陰氏、範氏和荀氏竟然從晉國脫離,明知道三人很快就會跟自己平起平坐依舊擺臭臉吧。
從這裏也能看出一點,曹國是真的愛護晉國,比某些晉人更希望晉國能夠長盛不衰。
“曹伯(爵位)純善、憨直。”中行吳給了這麽個評價。
士匄忍住翻白眼的舉動。
呂武則是心想:“姬負刍可是幹掉自己的兄弟才成功上位,哪來的善良和憨厚。”
後面,有曹國的貴族悄悄來了呂武這邊。
這個曹國貴族也不知道是被授意,還是自己有什麽小心思,帶來了曹君姬負刍病重的消息。
帶着重病去參加周天子要舉行的冊封儀式?是臨死前想要玩場大的,還是純粹想去見證曆史呀???
呂武接受了這個叫陶吉的善意,贈予厚禮,雲裏霧裏地提到了一些靜待後續交往的話,讓家臣代爲送客了。
他們靠近單國時,已經能夠看到田野之中有人在忙于春播。
負責迎接呂武等人的是現任單公姬蔑。他是姬朝的孫子,前一任單公……也就是姬朝的兒子已經薨逝。
單公姬蔑看着那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大軍,對旁人說道:“三家之盛,駭人聽聞也。”
光是呂武帶來的軍隊就超過五萬,也就是一個三萬七千五百人的“軍”,再加上兩萬的騎兵。
士匄不知道是闊綽還是爲了震懾不服,帶來的軍隊足有七萬五千,也就是兩個“軍”。
中行吳帶的軍隊少一些,卻也有一個“軍”。
不是聽說而是一個事實,各個來“洛邑”的諸侯,其中帶兵最多的是齊君呂光,問題也就帶了五千人的軍隊。
家大業大的楚國,他們的使節是在任大司馬蒍子馮,随從加上軍士隻有千人左右。
單公姬蔑不知道是本來就想熱情,還是看到三家的軍容鼎盛被吓到,反正是用着無比的熱情進行迎接。
真正與單公姬蔑接洽的人卻是韓起。
現在韓起是晉國的元戎,他出現在周天子的敕封儀式是跟陰氏、範氏和荀氏交易的一部分,将會代表晉國接受三家的和平分離,承認三家以後也是諸侯之一了。
這個當然還是呂武的手筆,換作士匄或中行吳根本想不到要那麽做。
而有了作爲晉國元戎的韓起在場,包括承認分離與身份對等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名正言順啊!
因爲陰氏、範氏和荀氏在城邑上做出了一些妥協,誰也無法罵韓起一聲賣國賊,相反還要稱贊韓起在損失無可避免的情況下,爲晉國争取了更多的利益。
“洛邑”其實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而已,常住人口最多也就三四萬,周邊開發的耕田則是不少。
周王室出面招待的人各不相同,呂武這邊是周天子的太子姬晉。
“陰子對我家有大功,然……,此例一開,諸侯不免震動。”姬晉看上去臉色蒼白,身形看着也是偏瘦。
這是大實話。
呂武就一臉笑眯眯的聽着,不承認也不反駁。
姬晉本來有挺多話要講,看到呂武那副模樣低歎一聲,該做的禮儀一點不缺,多餘的話則是沒有再說。
等姬晉離開。
崔杼低聲說道:“太子乃有爲之君,事或會反複?”
呂武搖頭。
話沒說,事實則是擺在那裏。
不提周天子被喂得飽飽的,隻光說周王室又開疆辟土,并且達到了使晉國衰弱的目标,多的是人将阻止出現冊封會反複。
現在是周天子與諸侯有相同的目标,所以不用管一些人嘴巴裏沒停,他們也就是說一說而已,巴不得晉國趕緊分家,甚至盼着陰氏、範氏、荀氏趕緊發生龌龊再打生打死。
說了,不管是不知道要幹什麽的曹君姬負刍,還是周天子的太子姬晉,沒人知道也算了,第二人清楚要幹什麽絕對是阻止。
冊封儀式一切按照古例,少不了一個賜祚肉的流程。
而呂武、士匄和中行吳換了一身的諸侯冕服,獲得祚肉也就有了立國的資格。
有趣的是,多方祝賀的時候,有點将三家依然視作一家的意思。
簡單的說就是,諸侯知道陰氏、範氏和荀氏脫離了晉國,三家也會自己建國,往後一段不短的時間裏還是會抱團。
僅是這一點,諸侯看着就不太傻。
曾經的魏绛認爲一旦陰氏或哪一家脫離晉國,周天子會大怒召喚列國組成聯軍,不能說想法錯了,應該論呂武會用什麽方式脫離晉國。
現在是陰氏、範氏和荀氏建功得賞,不是激烈手段的分裂,周天子自己進行敕封,還怎麽召喚諸侯組建聯軍啊?
當初呂武爲什麽不對魏氏留情份?還不是魏绛着實有點傻,不光人傻做事還莽撞,留着絕對會是一個禍害,不殺爲何。
隆重而又繁瑣的敕封儀式完成。
諸侯少有親自進行祝賀者,也就是宋君子成迫不得已一一找呂武、士匄和中行吳搭話。
輪到蒍子馮時,他對呂武說道:“寡君問漢侯,何時再一會?”
漢侯?沒錯啊,呂武報上去的立國名号就是漢,别人不稱呼漢侯又是什麽。
呂武一聽眯起了眼睛,心想:“楚國這麽迫不及待要幹範氏……,不,是要征讨剛立國的範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