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跟士匄和中行吳聊了不少,很多話不能明晃晃講得太明白,能不能聽得懂就很考驗士匄和中行吳的智商了。
大體上也就那麽些事情,比如這一場動亂之中哪些家族應該消失,以後陰氏、範氏和荀氏劃定好勢力範圍,之後該做些什麽就自己去動腦子吧。
呂武沒有多麽貪婪,話裏話外以幾個地方作爲分界線,西邊要了河西之地,東邊以“斷道”爲界。
這樣的話,大緻上就是原曆史上戰國階段,秦國跟趙國三分之二部分疆域範圍,再加上魏國三分之一的疆域。
聽懂了的士匄大口一張,“绛”以南,“虞”以東,“黎①”爲界,“甯”以西,全部歸了範氏。
感到極度震驚的中行吳犯了迷糊。
陰氏和範氏那樣一搞,荀氏和中行氏在劃定區域的封邑怎麽辦?
其實還能是怎麽辦,中行吳有沒有開口,陰氏和範氏都會從其它方向進行補償,差别無非是中行吳要不要主動一些争取額外權益。
如果他們三家确認那麽分,範氏則會是以一個韓國加魏國部分疆域的開局,荀氏則是吃了陰氏和範氏不要的魏國、趙國各自地盤。
那樣的局面之下,荀氏沒有向東擴張,會是一個分晉三家中最弱的那個。
而單純從瓜分晉國的角度來看,陰氏并不是占最大便宜的那一個家族,範氏才是。
原因并不複雜,不要光看獲得的疆域面積,需要了解農耕環境以及經濟方面。
範氏拿到手的地盤,大部分都是開發很完善的農耕區,他們還會占據着中原的交通要道。
從另一方面來講,處在一個四通八達區域的範氏,他們要是強大當然能夠四處出擊,免不了也會有遭到四面圍攻的格局。
陰氏這邊選的是可攻可守的戰略要地,至于農耕情況隻講究願不願意開發,一旦開墾完成不會缺了産糧區。
他們怎麽選并不以自己的最想要的那一些,還是看當前家族的勢力範圍而論。
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解釋,陰氏不會丢了“陰”地,範氏也絕不願意将“範”交出去,作爲小弟的中行吳前一階段能保住“荀”地。
有那麽一個“前一階段”的主要原因是,他們三家分了晉國,不能一下子将晉國給滅了,要留下一些地盤給晉國的公族,算是一塊“祭祖”的血食之邑吧。
呂武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人家秦國花了兩三百年的時間才有那個局面,陰氏開國就是那樣的格局,少流了多少血,是吧?
接受大量信息的士匄和中行吳走了,他們必須回家去開大會,好好地梳理今天得到的信息,再弄出自己想要的發展策略。
等了很久的魏绛和趙武、羊舌肸聯袂求見呂武,并得到接見。
羊舌肸代表國君講話,要求陰氏在喪期結束之後,聚兵聽從國君的吩咐。
“何處諸侯犯我?”呂武問道。
要打國戰嗎?沒有聽說哪個列國入侵晉國呀。
羊舌肸與魏绛、趙武用眼神交流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趙武說道:“範氏步郤氏後路,焉能不亡?”
範氏亡不亡不好說,趙氏沒有得到外援撐不了幾個月倒是真的。
“範氏不尊君上,攻我國族,有不當人臣之實,請元戎明察。”羊舌肸隻能這麽說。
趙武緊随其後,說道:“我無罪,不欲置換封邑罷了。範氏既能攻我,趙氏今日,乃何人之明日?”
呂武看向魏绛,詢問有什麽要說的。
時至今日的陰氏還是沒有出兵攻打魏氏,連帶陰氏的小弟解氏也在看戲。
是不是能解讀爲呂武還是給魏琦面子,才沒有加入到圍攻魏氏呢?
魏绛說道:“範氏之大,國中唯一。其大,占膏肓之地有四,古往今來絕無僅有。”
這是真話。
範氏的封地本來就很多,晉國不多的産糧地範氏占了起碼四成,并且有着多個人口超過十萬的聚集城邑(含周邊)。
合适麽,合理麽,沒有王法了呀。
既然範氏那麽肥,還等什麽呐,操家夥上,搶地、搶錢、搶娘們啊!
所以,他們眼見對呂武講禮法,呂武的反應比較平淡,開始講利益了呗?
晉國一再上演内亂,幹的事情都是排排坐分果果,曆史循環的次數已經有三次了。
換作是呂武沒有要搞“化家爲國”的事情,必須說弄死範氏的吸引力還是挺大的。
比較關鍵的問題在于,呂武思來想去獨吞晉國會非常勉強,搞到後面肯定會被某個諸侯國摘桃子,還是決定選擇最穩妥的那個方案來。
“你等若成事,我自無不可。”呂武看上去一副心動了的模樣。
羊舌肸很蠢地問道:“成何事?”
呂武就“呵呵”了兩聲。
秀智商下限了吧?
你們那麽搞,國内恐怕沒有不知道的人了。
現在就看士匄要不要弄險,給你們絕地反擊的機會。
羊舌肸還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卻不知道是真的沒有搞懂呂武在說什麽,還是将愚蠢演到領飯盒的那天。
還能是什麽事,要埋伏還是刺殺,辦成了陰氏就摘桃子,大不了隻跟中行吳分了晉國呗。
“士匄已知。”趙武看到呂武心動,毅然決然地說道:“如事成,陰氏攻範,制止荀、中行、智、韓攻魏?”
瑪德。
又一個腦子有坑的家夥。
範氏已經知道你們要搞什麽,能辦成才有鬼。
再則,陰氏要不要加入進去分一杯羹是自己的事情,憑什麽要陰氏出面化解魏氏的危急啊!
難道就因爲你家姓趙?
不對,趙武不姓趙來着。
羊舌肸說道:“鄭有意奪回‘祭’地。”
哦?加碼了,将鄭國給攪和進來,還有其他諸侯要進場嗎?啊!?
呂武卻是臉色一變,霍地站起來,鐵青着一張臉,問道:“你等何人邀鄭而來?”
羊舌肸被呂武的反應吓一跳,有那麽點下意識地說道:“乃是在下……”
呂武速度非常快地拔劍一揮,寒光一閃直接讓羊舌肸沒了一條手臂。
失去右臂的羊舌肸怔怔地看着血像泉湧一般的右臂斷口,遲來的痛苦讓他慘叫起來。
趙武和魏绛則是被呂武的舉動吓了一大跳,屁股摩擦草席,再手腳并用“蹭蹭蹭”地往後退。
“文公艱難,亦未引秦入晉。若非身處我家,必斬你頭!”呂武重新坐了下去,無視了還在慘叫的羊舌肸,分别掃視魏绛和趙武,說道:“你等開此先河,九泉之下有何顔面見乃先祖?愚蠢自此,其罪當誅!”
太惡劣,并且是惡劣到突破天際了啊!
内鬥完全憑本事,搞到引賊入室的程度,打赢了内戰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弄不好成了别人的傀儡國。
呂武擡起右臂揮了揮,一副徹底失望的表情,說道:“歸去罷。盡起家族之兵,迎我來也。”
捂着斷臂傷口的羊舌肸不慘叫了。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吓到靈魂顫栗,臉上沒有任何血色,怔怔地盯着呂武一直看。
魏绛站起來,沒有行禮,也不說話,徑直邁步離開。
“姐夫……”趙武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問道:“你亦欲亡我家?”
呂武看向趙武,多少是有些痛心疾首,說道:“一步錯,步步錯。如你始終親近于我,焉能有今日?效仿何人,盡學韓厥,棄之菁華,仿之糟糠,辜負悼公,失我美意,乃有今日也。”
并不是在講假話或場面話。
要是趙武始終死死抱住呂武的大腿,既然要選合作者的話,呂武不是非要扶持解朔不可,也不是不能帶趙氏一起把晉國分了。
看看人家解朔,再想一想中行吳到底是怎麽做人和辦事。
趙武一直以來隻想着要索取,不想想别人憑什麽要給予,一次兩次占了便宜還覺得理所當然。别人看清楚他的嘴臉之後,不願意帶着一塊玩,有錯嗎?
一句交心之言讓趙武臉色變得很是灰暗,腦子裏應該是閃回了好多的記憶,一邊流着眼淚哽咽,一邊對呂武九十度彎腰行禮,抽泣一步一回首地離去了。
留我呀,倒是留我,我改還不行麽,再給一次機會呀。
思想有多遠,人就滾都遠,好伐?
現場隻留下羊舌肸和呂武,外面則是已經站滿了陰氏的精銳甲士和精銳武士。
“悼公錯矣。”羊舌肸一邊說話,一邊因爲疼痛倒吸冷氣,屁股墩在草席上,衣服上已經是血紅一片,地上殷紅血液一灘,接着說道:“坐視陰氏坐大……”
“住口!”呂武冷冷地盯着羊舌肸,說道:“有功必賞,有罪則罰,此爲王道也。我之功,鑄我不朽,悼公何錯之有?”
去尼瑪的吧。
蠢就是蠢,用自己的愚蠢來挑戰世界上絕對正确的制度,徒惹笑話!
哪一個王朝不是因爲有功不得賞,有罪沒處罰,弄得一個王朝末日?
至于說某人因爲功勞太多,家族實力與人脈關系越來越壯大,威望也比君王高,整得君王忌憚幹了殺功臣的事,不恰好說明君王是個廢物嗎?
那是君王也蠢,沒有學過平衡之道,要麽就是不懂挖掘人才,更沒有操作功勞占大頭的操作,要不然根本不用弄到要殺功臣的地步。
羊舌肸被丢出“陰”城了。
陰氏的快騎随後出城,他們要前往各地傳達呂武起兵的命令。
同時,陰氏會将他們要引列國幹涉晉國内戰的消息傳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