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南下肯定要先通知鄭國和宋國,讓他們在一些行動上配合晉國的行動。
“入楚境而戰于我不利,鄭、宋界内交戰亦非我所取。”呂武決定出兵,心中早有腹案。
有點不想當透明人了的趙武說道:“或可使鄭先行侵入楚境,引楚軍北上?”
大家夥有點意外地看向趙武,納悶怎麽不繼續當一個透明人。
這個跟趙氏近來的發展有關,再來就是趙氏内部的整頓差不多了。
經過數年的整頓之後,趙武清理了一批又一批家臣,又對名下封地進行了肅整,慢慢從名義上的家主變成真正意義上的掌握話語權。
趙武還在做跟邯鄲趙和解的事情,親自率軍征讨長狄期間,兩次去“邯鄲”見了趙勝。
他們談了什麽外人并不清楚,邯鄲趙那邊開始在趙氏征讨長狄的過程中出力。
然而,邯鄲趙的家主趙勝,或是趙氏的家主趙武,沒有知會其餘家族邯鄲趙重歸趙氏。
也就是說,趙氏和邯鄲趙還是分家狀态,他們卻開始進行合作,怎麽都算是某種和解。
邯鄲趙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消失在衆人的視野範圍,說好了要給呂武送來一名嫡女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對此,呂武從來沒有催促,甚至沒有開口講些什麽,陰氏該給予邯鄲趙的幫助則是一直在進行。
沒辦法的事情,誰讓趙旃在呂武的崛起過程中起到關鍵的助力呢?邯鄲趙可以毀諾,陰氏卻不能表現出一副忘恩負義的做派。
這個就跟呂武某段時間忌憚趙氏,偏偏要表現出一副看顧趙武的情況一樣。
人生在世很大一部分就是演給别人而活,包括但不限制于自尊心過重、假裝堅強等等。
事實上,無論身份地位到了什麽樣的高度,還是要對一些事情心存顧忌,真的以爲能夠爲所欲爲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衆人也就看向了士匄。
晉國這邊是哪個家族負責哪個諸侯國的邦交,可以對該家族有建議權,沒有驅使權力。
說白了就是,可以将想法講出來,負責那個諸侯國邦交的家族不願意,誰都不能在明面上進行強迫。
士匄是趙武的大舅子,關系看着很親密,實際上的私下交往卻是有點少。
貴族聯姻嘛?可以是一種政治聯系,有些時候則是純粹沒辦法。
總不能貴族去嫁給平民吧?隻能是貴族嫁給貴族,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看的還是兩個家族的實際需要。
現在範氏的主要重心在南方,趙氏的輕重則是在東面,士匄和趙武的交情本來就一般,多了一種親戚關系未必會讓私交變得多麽融洽。
這樣才是一種正常,要不然貴族之間算起來都是親戚,誰和誰都要因爲是親戚而各種忍讓之類,家族還發不發展了?
還是那一句話,貴族之間的交情哪有實際利益來得重要。
解氏跟陰氏并不是親戚關系,解朔難道就不跪舔呂武了?解氏想要活得輕松如意,肯定不敢背離陰氏的嘛!
中行吳又爲什麽放着有親戚關系的幾個卿位家族不靠攏,會選擇抱住呂武的大腿?單純就是因爲呂武的大腿太粗啊!
世界上有一件很現實的事實,普通人還會看重親情,貴族隻有在出事了才想起大家都是親戚。
更殘酷的解剖,不管是什麽人,看重親情隻是因爲利益不夠。
一旦有利可圖,血緣關系反而會出現惡心人的附加惡果。還能少見了某個人發達起來,各種令人想吐血又幹各種惡心事的親戚嗎?
範氏現在跟趙氏沒利益糾葛。
士匄眯起眼睛看着趙武,一副“你想活躍是吧?指揮老子是個什麽意思”的态度。
趙武看到士匄那副模樣,說實話是第一時間心裏又慫了,臉上露出了讪笑。
這個時候,呂武開口說道:“上軍佐所言可行。”
呂武不是在給趙武背書,實事求是而已。
趙武不那麽理解,看呂武的目光很感激。
老大表态了呀。
小弟們還不上?
中行吳和解朔立刻附和。
羊舌肸想了想也出言附和,一副元戎說什麽都對的模樣。
近期遭到孤立的魏绛繼續閉嘴。
老魏家最近的日子不好過,想靠攏向範氏遭到拒絕,跟荀氏(中行氏)和趙氏陷入一種競争關系。
魏氏雖然是姬姓,然而他們并不是從晉國公族中脫離出去的一支。
他們曾經也是一國的公族,祖上是周文王(姬昌)的第十五子,周武王(姬發)的異母弟弟。周武王滅商朝後,受封在了畢地(陝西鹹陽一代),也就成了衆多諸侯國之一的畢國。
這個畢國是什麽時候亡的?大約是在公元前677年到公元前651年之間吧。
遭到西戎滅亡的畢國,一國之君的子嗣四散逃命,畢公高的後裔畢萬在亡國後投奔到晉國,晉獻公讓他做大夫。
畢萬屢次随晉獻公出征,軍功卓著,于是晉獻公封畢萬于“魏”,自此世界上多了一個嶄新的晉國魏氏。
爲什麽要有“嶄新的”這個用詞?原來也有一個魏國,遭到晉國所滅,在“不絕人祀”的規則下,魏國的公族仍然爲魏氏生活在“魏”地。
後面晉國取消了魏國魏氏的食邑,才有了畢國公族後裔這一支成了晉國的魏氏。
這個“魏”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字,喻“巍巍高大也”。選國号的話,“魏”其實很合适的。
呂武将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趙氏丢到晉國東面,打從事實上讓三家陷入一種競争的關系之中。
在這種競争關系下,三家又給分成了兩個陣營。
中行吳和趙武都是跟在呂武身後混的“卿”,很多時候需要遵從呂武的指示采取一些選擇,天然上的關系也就更近一些。
魏氏則是因爲魏绛成爲家主而跟陰氏分道揚镳,不管陰氏是怎麽來定義這一次事情,荀氏(中行氏)和趙氏哪怕僅是做給呂武看,也不可能跟魏氏哥兩好。
荀氏(中行氏)、趙氏和解氏礙于陰氏不想跟魏氏走得太近。
範氏處在需要得到呂武鼎力支持的狀态,除非魏氏付出的代價足夠,要不然憑什麽讓範氏給呂武添堵?
剛剛成爲卿位家族的羊舌氏,他們不受到其餘卿位家族的待見,更不敢多冒頭了,也就沒可能跟魏氏走到一塊。
卿位家族不待見魏氏?其餘的中小貴族也就看到了靠攏向魏氏的風險。
他們生活在哪?生活在晉國啊!
近數十年來,哪一個遭到孤立的卿位家族能落得個好?
中小貴族可不想魏氏在某天出事時,一塊跟着魏氏陪葬,肯定是要遠離魏氏的咯。
所以,呂武壓根就沒有對魏氏幹點什麽,也沒有指使或吓唬哪個家族,還是讓老魏家現在陷入外部交際一種舉步維艱的狀态。
讓呂武主動去對魏氏示好?
幹了那種事情,是不是也就等于誰都能跟陰氏上一刻是朋友,下一秒能無代價變成陌路?世界上沒有這種道理的。
呂武不主動針對魏氏,交際上是一種正常情況,屬于好聚好散。
兩個家族互相背離之後,這家再去給那家站台,還互相背離幹什麽?
近期魏氏跟陰氏出現了什麽矛盾?主要是解氏跟魏氏出現了水源糾紛。
解氏從晉國腹地搬家到西邊是呂武和魏琦的共同決定,劃出“大荔”那邊的一大塊地給予解氏,使得解氏跟陰氏和魏氏同時成了鄰居。
後來,呂武先謀得了“侯麗”的控制權,又近一步拉了解氏一把,作爲中間人讓荀氏将西邊的封地有代價轉給了解氏。
問題就出在解氏從荀氏獲得的封地上面。那塊地是洛水下遊邊上,解氏大肆使用了産自陰氏的水車和磨坊。
水車倒是問題不大。
使用水力磨坊是個什麽情況,懂的都懂。
想讓磨坊轉起來,對水流速度有着比較高的要求,想要達到想要的水流速度,人爲改建河段,諸如建立堤壩什麽的也就在所難免。
解氏雖說是在洛水下遊,更下遊的卻是魏氏。
魏氏的上遊有解氏在河段各種操作,影響到魏氏的用水情況,是不是太過于正常?
古時候在什麽地方最容易起紛争?毫無疑問是在“争水”上面,一次次都能看到家族之間的暴力沖突,又或是這個鄉跟那個鄉争奪水源而打了個出現傷亡。
呂武暫時沒有插手魏氏與解氏的糾紛。
在所有人看來,陰氏站在解氏這邊屬于理所當然,連魏氏都是那麽看才保持最大的克制。
畢竟,解氏是陰氏的忠實小弟。小弟不管因爲什麽遭到欺負,老大沒作爲,誰還樂意追随?
所以,現在的魏氏打一個解氏沒難度,打了這個弱的家族卻是必定會引出那個強的家族。簡直是太令人特麽無語了。
魏绛全程緊閉嘴巴在參與會議。
他後悔了嗎?
個人能後悔,家族卻不能在幹了某事之後立刻改弦更張,會比硬撐更慘的。
“元戎并未針對于我?此便是最大幸運啊!”魏绛想起了魏琦的一些話,又想到魏琦的健康狀況越來越糟糕。
這種緊迫感快不但逼得魏绛時刻精神緊張,造成失眠狀态也足有一個月之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