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能夠有搞事的機會并不想消停,然而士匄大動幹戈了幾次,要命的是獲利的狀況有點堪憂。
這個是士匄識人不明所造成,他先拉上趙武一塊去收拾伊洛之戎,招惹了陸渾戎和蠻氏,老範家和老趙家的聯軍不能說被“三戎”教訓了一頓,總之沒讨到什麽便宜就是了。
以晉國卿位家族的标準,出征卻沒有獲得豐厚收益都算是一種失敗,一旦出征的軍隊損失超過一成,不用看與敵軍取了什麽傷亡率上的對比,逃不過一種虧本的認知。
說白了,晉國的貴族遠比其他諸侯國更現實,光是戰勝敵人遠遠不夠,要的是能夠看得見的利益。大概也是這種思維,才讓晉國崛起并成爲中原霸主的?
範氏幾次獲得收益的戰争都跟呂武有關,像是早前去攻打莒國,後來收拾南燕和山戎,使他們得出跟呂武合作有肉吃的結論。
目前的範氏爲什麽會有點入不敷出?還不是他們幾次在鄭國那邊碰了釘子,光是攻打“管”就折進去一個“師”的兵力再多一點,其餘物質上的損失就有點難算了。
失敗一場就讓範氏那樣?有這種想法的人,怕不是沒搞懂任何跟軍事有關的投入。
任何一場戰争都不止是用人力和物力,還牽扯到精神層面以及思想轉變等等,看似極強的國家敗了一場就陷入萎靡狀态太常見了,何況是一個家族。
可以将範氏的難處歸納到幾個方面,連續用兵讓他們的财政和庫存變得緊張,再來就是治下的“士”和“徒”缺乏信心,一些依附于範氏的貴族開始覺得跟士匄一塊混沒前途了。
聽過“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個典故嗎?就是質疑一個人連自己的事情都辦不妥,哪來的臉去撐起集體的事業。
士匄現在面臨的就是被質疑的困境,所以魏氏跟陰氏分道揚镳對他來說是一個利好的消息。
什麽意思?
不就是呂武可算沒那麽完美,使得士匄不用感覺到羞愧,連帶範氏身上那種不堪重負的壓力也消失了一些。
“對何處用兵?”士匄自己搞沒信心,很迷信呂武找好處的眼光。
呂武看着突然間又覺得自己行了的士匄,心裏愉悅的同時,講了一些關于時局的看法。
楚國跟吳國在“蕪湖”大戰,晉國還沒有得到近一步的消息。
僅是以楚國和吳國的實力來進行判斷,人們會覺得楚國得勝是一種理所當然,呂武卻堅定認爲再一次的“蕪湖之戰”會是以吳國獲勝暫時落下帷幕。
晉國和楚國都是新君繼位?頭鐵如晉國都想着消停幾年,怕的就是一個不慎敗了一場,導緻列國又覺得晉國變得不行了;楚國算是沒得選,新君繼位又内部不穩,還是要跟吳國打一場。
如果“蕪湖之戰”按照呂武的猜測那樣是楚國敗給了吳國,接下來楚國肯定會内卷一波,無論是哪一方獲勝,楚國會再次出征吳國,壓根就沒閑工夫找晉國玩耍。
士匄聽得一愣一愣,心想:“一樣是腦袋,陰武的腦子是怎麽發育的,少少的一些信息能推測出這麽多東西。”
這個講起來就很複雜了,跟邏輯的思維、分析、判斷有關,還要再牽扯到對時政的認知。光是邏輯相關的那些就有得學,并且還不是包學就會,很是看天賦來着。
士匄一直想當晉國第一才子,競争輸給了魏相,後來又跟智朔競争晉國第二才子,說明還是挺心高氣傲的。
心高氣傲的人一般不輕易服輸,然而一旦服輸超過九成九的幾率會變成強者的舔狗。
士匄當然不是呂武的舔狗,隻是關于兩人在做事和做成事、回報比例等等方面的對比,很早之前士匄就對呂武服氣了。
要說士匄認爲呂武有什麽不好?大概就是覺得呂武這人少了一種人情味,做事方面的目的性着實是太強了一些。
當然,士匄也能理解和諒解,清楚呂武是陰氏的“發家始祖”,一個家族的第一代人崛起之後大多就那個樣,怎麽都要用三代人才能變成真正的貴族。
“雖然我想過陰武會主動來找我進行合作,沒想到會這麽快的呀。”士匄心中思量着,有些懷疑呂武的人品,又很期盼跟陰氏合作能夠帶來的利益。
家族與家族的交往看交際關系,更多是看能不能獲利。所以很多時候人品方面是次要,合作期間多多提防,有沒有實際利益才是關鍵。
初次商談當然不可能一次就商議出一個結果,尤其是對外用兵這種事情必須謹慎,士匄先口頭跟呂武達成初步意向,還要召集家族重要成員内部溝通一番,才會給予呂武最終的答複。
因爲事情很重要,士匄在呂武離開後立刻召來族人,将剛才的事情粗略講了一遍。
剛聽完的彘裘顯得很迫不及待,說道:“既有元戎謀劃,自是可獲其利。”
劉明緊随彘裘其後,表達了跟陰氏合作的意向。
範氏的兩個小宗表态,幾乎也就确認跟陰氏一塊玩耍的基礎,需要商議的是投入多少之類。
“阿武脾性着實難以琢磨……”士匄稱呼呂武的‘名’沒什麽,能用‘名’稱呼呂武的沒多少人,算是一種資曆上的炫耀。他很是爲難地說:“方與魏氏哲别,便來我處。”
彘裘納悶地說道:“乃是魏氏不識好歹,與元戎何幹?”
是那樣嗎?
士匄非常好奇發生了什麽事情,以至于魏氏不惜用那樣的方式跟陰氏分道揚镳,作爲範氏的家主肯定要防一手。
“元戎乃是當世不朽之人,對我(範氏)從未有所損失,多次助我,主政國事亦無過錯之處。”彘裘看樣子就是個呂武的小迷弟,提到呂武的時候充滿了崇拜。
老一輩的士富不解地看着士匄,問道:“主爲何疏離元戎?”
隻是提防,哪裏是什麽疏離啊!
士匄看了看彘裘,又掃了一眼士富,再環視其他人,納悶地發現一衆族人表明就是迫不及待想跟呂武一塊玩耍。
講道理,呂武從來不吃獨食,沒有做過帶頭攻擊某個除公族之外的家族,以前或現在表現出來的品格還是挺适合當朋友的。
更别說呂武想扶持的家族或多或少都獲得了好處,不知道多少人對解氏羨慕嫉妒,又從呂武一再拉趙武一把看到了人品的高尚。
韓氏是個什麽情況?誰不知道韓厥的尿性,能怪呂武對韓氏不管不顧嗎?昂!
當然,前提是他們不知道陰氏在秦國的所作所爲,要不然看法肯定是會出現改變的。
士富又說道:“元戎可曾明說對何方用兵?”
哎喲,那個乖乖,别再東拉西扯,好不啦?
最近着實是有些虛,趕緊說說元戎要帶俺們去哪吃肉呀!
士匄心裏納悶地想道:“老範家未來堪憂啊?怎麽一個個隻顧眼前,沒想過長久的未來。”
要不怎麽說士匄有競争晉國第一才子的實力?普通人當然隻看短期能夠看得到、拿到手的利益,不是他們無視未來,完全是沒那種智商呗。
士匄肯定是想跟呂武合作,隻是該有的擔心不能沒有,還要對範氏的發展戰略進行堅持。
彘裘見士匄久久不說話,提醒道:“我家傾力于南,陰氏着重于北、西,未曾爲難我家。”
劉明再次助攻,說道:“此番魏氏生變,必是魏绛不願受陰氏壓制。若魏氏來尋求我家,是否利益之争可得論斷。”
話音落,外面有人彙報魏绛親自來求見士匄了。
士匄一臉見了鬼似得盯着劉明,琢磨着老範家還是有人才的呀。
魏氏跟陰氏分道揚镳,魏绛來範氏這邊肯定是尋求合作的咯。
“魏氏哲别陰氏忌諱莫深?如魏氏無所言語,言語不足以信,我不可與之同謀也。”彘裘又做了一個提醒。
現在誰也不清楚魏氏到底爲什麽要跟陰氏解除盟友關系,沒個說法的話,又或者那個說法不足以讓陰氏變成臭大街,大家夥還是離魏氏遠點,免得接下來陰氏找魏氏算賬遭到波及。
士匄一再被打斷思維,兩邊的太陽穴有點一鼓一漲,搞得剛才在想什麽都給忘記了。
如果順利的話,魏琦辭職之後就是魏绛接任爲“卿”。
這樣一來,魏绛親自到老範家拜訪,士匄怎麽都要見一見的。
現在的問題是,老範家正在開關于家族未來的會議,沒讨論出個二三事就給中斷,豈不是跟兒戲一般?
任何年代都沒有人敢拿家族的發展大計當兒戲,士匄隻能派出一個夠份量的族人去待客,再讓魏绛等一等了。
呂武心态很穩地從範氏府宅離開,回家才知道韓無忌已經等了有一會。
近期韓氏的既定策略就是靠攏向陰氏。這個很是無可厚非,韓氏想要再次獲得卿位需要獲得“卿”的力挺,其餘“卿”根本沒有元戎那麽管用,韓無忌爲什麽要舔某個“卿”之後,再接着舔元戎,直接對呂武發動攻略就行啦。
回家梳洗了一遍又換了衣服的呂武,出了浴室得到關于魏绛前去老範家的彙報,臉色先是陰了一下下,随後露出了覺得有意思的表情。
“無忌此來何事?”呂武真心不知道韓無忌來幹麽,不耽誤表現出一種熱情的勁頭。
看到呂武表現出來的态度,韓無忌想的是:“阿起太聰明啦!判斷一旦魏氏跟陰氏不妥,我家的機會就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