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戰而退,不但範氏的“祭”地無法保住,晉國的臉肯定也要丢盡了。
國家面子無小事!
一旦一個國家的國格降低,随之而來的就是無法得到尊重,進而難以威懾到其餘的國家,導緻本來不怎麽樣的鄰國一再挑釁,陷入沒完沒了的麻煩之中。
國君那麽一問,問的是衆人願意承受多大的代價來跟楚鄭聯軍打一場。
士匄看向了智朔。
“祭”地是範氏的封地,士匄肯定不能搶先表态,要不已經不單純将範氏架在爐子上面烤,是直接丢進鐵水裏面煉。
這裏也是士匄奸猾在了不應該奸猾的地方。
地盤是範氏的地盤,範氏不拼命,要别人去拼命?
智朔發現士匄頻頻用眼神向自己示意,回以莫名其妙的目光:看我幹嗎?是你自己該上,趕緊沖啊!!!
安安靜靜坐着的呂歡發現士匄與智朔來來回回打眼色玩猜謎,心裏尋思道:“原來長大就是要有一雙靈活并且特能眨的眼睛?”
老實說,士匄有些小不爽了。
老範家剛剛決定在老智家不行的時候拉扯一把,怎麽老智家的兒子就這樣沒眼力介,不懂幫忙擋槍的?
坐在首位的國君将一切看在眼裏,心裏爲士匄的沒擔當感到無比失望。
國君看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一邊後悔沒出死力氣将呂武帶着南下,另一邊開口說道:“‘虎牢’爲範氏之土,士卿何以教我?”
他堅定認爲要是呂武在場,衆人心裏有足夠的底氣,一定會嗷嗷叫要跟楚軍拼了。
直接被點名的士匄趕緊整理一下心情,說道:“楚鄭合兵八萬進逼而來,我亦可緊逼而上!”
可不敢在“虎牢”開戰啊!
這裏的地形比較複雜才會被選擇用來建造關隘,注定無法将軍隊全面擺開。
晉軍極度擅長列陣而戰,需要的是相對廣闊的地形來作爲戰場;相反楚軍跟不講規矩的吳軍有多次無規則交戰的經驗,打那種不是堂堂正正對陣的戰争更有優勢。
中行偃說道:“合兵一‘軍’向前十五裏,餘部駐守‘虎牢’可也。”
“虎牢”前方的十五裏有一片平原适合當作戰場,上一次楚軍玩斷晉軍後路,他們也該防着一手。
另外,這裏的十七個“師”真不是每個“師”都一個成份。
比如來自解氏的那個“師”,裏面的“徒”不會超過八百,“羨”級别大概也就兩千多,剩下壓根就是湊數的農夫。
這個跟解氏崛起時間太短有關,再來就是晉國中小貴族的兵力被抽調得太狠,導緻解朔想向友好的中小貴族借兵都借不到。
作爲卿位家族的解氏那樣,一些中等貴族無法滿足國君在兵力上的需要,他們說是被逼無奈也好,說是投機取巧也罷,帶來的一部分士兵戰鬥力真的一言難盡。
倒是小貴族沒資格偷奸耍滑,問題是他們的“精銳”也隻是小貴族中的“精銳”,兵源素質和列裝的裝備跟中等貴族都沒得比,哪敢去跟卿位家族相比。
如果說解氏是萬不得已,卿位家族中并不止解氏是那樣的情況。
中行偃沒以前那麽不要臉了,隻是也沒有完全要臉。
他帶來的那個“師”有中行氏的兩個“旅”和來自荀氏的三個“旅”,裏面的“徒”數量在一千左右,餘下的都是“羨”。
了解當下軍制的人應該清楚一點,“羨”說白了就是亦兵亦農的武裝農夫,算不得什麽職業軍人;“徒”才是職業軍人,一般“士”就是從“徒”裏面脫穎而出。
保衛自家封地的範氏從事實上很給力!
原先駐紮在“祭”地的範氏軍隊,“徒”數量不會超過兩千,餘下倒全部都是“羨”了。
這個也是春秋中葉各家對新占封地的安排,來保證土地占領之後的安全保障,便于農夫去開墾耕田,其餘的勞役能安心幹其它事情。
範氏另外三個“師”中的“徒”不會超過六千,剩下全部都是“羨”,倒是沒帶上湊數的農夫。
三個“師”中的“徒”不到六千?一個“師”平均下來兩千“徒”,了解“徒”是個什麽,能知道對兵力構成來說其實已經非常豪華。
美中不足的是士匄不夠大氣,明明帶來了實力不俗的軍隊,想的卻是要讓别家頂上。
國君不再給機會讓人偷奸耍滑,說道:“範氏二‘師’、韓氏、魏氏、中行氏各一‘師’前往迎戰,餘部駐紮‘虎牢’。”
中行偃有意見,隻是他忍住沒說。
士匄同樣有意見,他琢磨着陰氏很能打,怎麽能将陰氏的那個“師”歸于戍衛部隊,會顯得非常浪費。
當然,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過分,保衛的是老範家的封地,範氏多出點力氣是應該的,可别要求隻出一個“師”,另外那個“師”的份額丢給陰氏去填。
國君那樣的安排顯得非常理智。
中小貴族拼湊而成的部隊戰鬥力怎麽樣先不提,解氏明顯拉胯不适合去剛正面,陰氏則是孩子統兵出戰,智朔更是帶病出征。
再來,晉國這是時隔兩三年之久再次跟楚國剛正面,怎麽謹慎都不顯得過分。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就令人有些側目了。
魏氏、中行氏、韓氏分别拿出一個“旅”向陰氏換了一個“旅”,偏偏還真的換成了。
而那三個陰氏的“旅”,每一個“旅”至少有五百名身穿鐵甲的“徒”,其餘“羨”的裝備也不差。
他們的借兵又有很大的針對性,例如魏氏借的那個陰氏“旅”裏面的弓弩手數量最多,中行氏和韓氏則更着重于能“抗線”的建制構成。
國君得知都在搞什麽,更知道範氏跟陰氏交換部隊沒幹成,對弟弟楊幹說道:“陰氏善戰已獲享譽,歡雖年幼,乃有智慧。”
大家都信任陰氏部隊的能打能抗啊!
至于說呂歡聰慧什麽的,誰不知道同意那些的是陰氏家臣宋彬呢?
所以,陰氏家臣的能幹隻是再一次被證實,使人不得不感概陰氏能發展起來真不是依靠運氣或僥幸。
楊幹問道:“我或可尋之調借?”
國君很無語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借或許能借到,楊幹親自上陣則屬于不可能。
不是國君舍不得自己的弟弟冒險,是一衆“卿”絕對不可能讓楊幹上戰陣搏殺的。
那不是“卿”顧及楊幹的生命安全,純粹是他們不樂意國君的近親因功獲賞。
而這個國君跟貴族階層有默契,不到時機絕不輕易去挑戰界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