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面無表情地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
這是很直接的表态。
他接受的是迎歸公子周的命令。
隻是,無論智罃還是晉國國内的誰,其實沒有直接說明,是要将公子周接回去即位。
智朔怔怔地看着呂武,心想:“陰武這是怎麽了?”
要論最大的從龍之功屬于誰?
理所當然是提議并下令派出隊伍來“單”地接公子周的智罃。
再來就是先期過來的智朔和魏绛。
呂武不過是後面來加強安保的人之一而已。
難道還能一句兩句好的話,能奪了從龍之功?
要真的發生獨寵呂武,無視其餘人的事,公子周未免也太不會做人了。
智朔也就是吃了時代差距的虧,沒聽過“一字千鈞”、“言出如山”、“一言爲定”、“一錘定音”、等等的一些成語。
看看單公姬朝,臉色都繃不住了,很直接露出喜笑顔開的表情。
哪怕是看着很有城府的公子周,亦是矜持中帶着掩藏不住的激動。
魏绛依然有些迷糊,聽了個半懂不懂,問道:“何時朝天子?”
作爲晉國的公子,姬周隻是客居在老師這一邊,平時當然沒有去見周天子的資格。
這不,要回去繼承君位了。
在周天子治下生活了那麽久不說。
師傅單公姬朝是周天子的公卿。
接下來,他也将成爲周天子下面的一方諸侯。
人既然在周天子的地盤,不去見一見,很說不過去。
單公姬朝之前說要朝見天子,其實就是一句試探而已。
現在有呂武一言定局,情況就不一樣啦。
單公姬朝笑呵呵地問:“或可得天子祚肉?”
要不,将姬周即位的法理性,一塊辦了!
這時候,智朔腦海中有成群結隊的草泥馬在奔馳。
是。
沒錯!
接公子周回去,是要讓他繼任晉國國君之位的。
可是,太着急了吧???
智朔一不做二不休,颔首說道:“正當如此。”
搶功勞,占便宜,俺們老智家絕不落後于人!
他補了一句,說道:“我父亦是如此吩咐。”
講了最重要的話,已經做出正經表态的呂武,不想再搶什麽戲份。
差點讓君位跑了的公子周,高興又郁悶。
按照公子周的劇本,事情不該是這麽發展的。
明明應該是晉國的貴族求着自己回去繼任君位,怎麽搞着搞着變成自家那個師傅迫不及待,自個兒的演技也隻發揮不到三成???
單公姬朝再一次顯露了迫不及待的一面,說道:“如此,我即刻前往禀告天子。”
公子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來了個伸手扶額,再低低一歎。
完了。
這下是真的完了。
師傅誤俺啊!!!
急不可耐地想回去,跟被求着回去,事情必然是不一樣的。
被求着,代表掌握主動權。
自己想回去,主動權則在晉國一幫貴族那邊。
任何時候掌握主動權都至關重要。
在權柄方面,有沒有掌握主動權甚至事關生死!
公子周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呂武。
而呂武恰好瞄到公子周看過來。
确認過眼神。
又到了俺發揮的時刻了!
呂武身穿甲胄,屈膝跪坐本來就比較不舒服,手撐着地站起來,朗聲說道:“國中盼公子,如久旱盼甘露。”
智朔瞪大了眼睛。
卧槽!(一種體位)
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怎麽能金句頻出?
另外,無論怎麽看,陰武都跟公子周有基情啊!
智朔眼睛視線在公子周和呂武身上來回掃視。
公子周發現智朔在看自己,給予了友好的微笑。
呂武對智朔爲什麽頻頻看向自己很是心知肚明,說道:“國中叛亂未平,國人心有不安,國不可一日無君。”
智朔要是沒發現呂武跟公子周充滿基情,會相信呂武是爲了國家考慮。
現在,他承認公子周回國即位對晉國的安定有作用,更多是懷疑呂武到底有沒有跟公子周有什麽PY交易。
隻是事情都到了這一個地步,成爲定局不可改變。
他應該思考的是,怎麽能讓公子周對老智家的印象更好一些。
還有,他怎麽都是迎歸公子周的使團正使,有更多的操作空間。
是時候該展現俺真正的技術啦!
先是單公姬朝離開。
随後,公子周找了個理由也走了。
室内隻剩下呂武、智朔和魏绛。
打醬油的魏绛不算。
智朔在等着呂武給個解釋。
而講道理,呂武又不是智氏的家臣,愛誰,誰的,幹什麽都不用有任何的解釋。
“新君爲公子周,非武可定。”呂武定了個基調,接着往下說道:“武未曾與公子周謀面,不忍公子周困頓,多有幫助……”
故事很老。
無非就是某次得知有一位晉國公子的家臣到“新田”四處乞讨,國中貴族沒人伸出援助之手,呂武知道後進行了一些資助。
後來,收到了公子周的感謝信,兩人開始以書信往來的方式交流,成爲了異地之友。
魏绛困惑十足地問:“武爲何談及此事?”
好兄弟啊!
這次助攻,幹得漂亮!
對啊!
呂武爲什麽要講那些?
再則,老智家是卿位家族沒錯,卻不是呂武的頂頭上司。
魏绛笑嘻嘻地說道:“聽聞武南征北戰,克七‘城’、數十‘邑’、數百‘邦’。真威武也!”
啊呀!
真真是好兄弟!
這已經不是助攻,是對智朔的絕殺了。
沒錯啊!
陰氏因爲呂武牛逼得到了快速的發展。
這一場晉國内亂,作爲平叛主力的智氏和範氏表現平平,甚至是損兵折将很慘重才相續攻克了屬于自家戰區的區域。
陰氏不一樣的。
呂武率軍平叛,麾下部隊越打越多,平叛速度也是出奇的快。
不提功勞的部分,僅是按照晉國的老傳統,陰氏的獲利必然豐厚。
這樣一來,陰氏再次得到壯大是必然的事情。
智朔是不是該好好想一想,要不要爲了一些不确定的事情,跟陰氏産生裂痕。
他更要考慮另外一些事情。
公子周回國即位已經是定局。
魏氏跟陰氏是堅定的盟友。
先前,智罃爲了限制魏氏,不但将魏氏一塊跟陰氏平叛的事情攪黃了,還将魏氏給牢牢綁在河西之地。
智罃給魏氏的補償是讓魏绛擔任迎接公子周的副使。
這裏面的賬目有些不太好算。
要說魏氏沒意見,壓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已經某種程度上惡了魏氏?
再跟陰氏産生裂痕,合适嗎?
聽說範氏一直在拉攏陰氏?
那就更不能讓陰氏有靠攏向範氏的可能了!
智朔的腦海風暴持續了一小會,對着呂武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道:“朔盼小女快長大啊!”
兄弟,俺們的晚輩已經定了娃娃親,咱倆要和睦,要哥倆好哦!
啊tui!
貴族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尤其是,貴族不以好惡決定立場,看的是需要。
哪怕周天子已經名不副實,朝天子仍然是一件大事。
因爲是後來者的關系,去不去朝天子不由呂武的意願爲主。
朝見周天子這件事情上,除非是作爲當事者的公子周要求,要不連智朔都做不了主。
事實上也是這樣。
什麽時候輪到下位階層給上位階層做主了?
公子周并沒有邀請呂武一塊去朝觐天子。
呂武能理解,卻不免感到失望。
周天子長什麽樣。
“洛邑”那邊是個什麽情況。
呂武太感到好奇了。
他可是有寫日記的習慣。
發生了事。
哪個誰是怎麽樣。
一些值得書寫的東西,他都有記錄下來。
爲什麽呢?
他也是爲了讓後人有個了解當下時代的機會。
等哪天墳被刨了?
後人能從那些記錄中窺探到,原來某某時刻發生了什麽事,某某誰原來是那樣的人。
他們會感到震驚的是,這個叫陰武的人,怎麽是用簡體字?
簡直太特麽不可思議了!!!
呂武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所以,他才不會使用竹簡,會在條件允許的情況,搞石碑雕刻這種不會被風化的高檔貨。
墓室裏面就不用其它什麽陪葬品,光有石碑雕刻就夠了!
呂武沒有在單公姬朝這邊長待,回到了軍營。
對于祁奚、羊舌職想留下?
呂武沒有進行任何幹涉。
而公子周、單公姬朝和智朔、魏绛,他們在必須有的衛隊人員保護下,出“單”地往“洛邑”而去。
在這麽一件事情上,呂武貢獻出了一百甲士,以及五百身穿鐵甲的銳士。
甚至,公子周要貢獻給周天子的一些禮物,也是呂武千裏迢迢帶過來的。
那些東西其實就是一些戰利品,來自栾氏和郤氏,少量珍品古玩之類,數量頗多的錢币以及布匹。
周天子窮啊!
眼巴巴地盼着晉國能打勝仗,好歹分一些油水。
要不,平時壓根就沒人進貢啦。
周天子苦啊!
一大家子需要養活。
收入來源少得可憐。
過得就是緊巴巴的苦日子。
有那些錢币和布匹,周天子怎麽也有幾個月的富足日子過,逢年過節餐桌上多那麽幾味佳肴。
另外,呂武還借公子周的手,給周天子送了兩百套陰氏特制的裝備。
名義上就是公子周送的。
呂武是給公子周更多的排面,再來無非就是打廣告。
周王室沒落了。
一些特定的時刻,各個諸侯還是會過來拜會周天子。
呂武送周天子兩百套特制的套裝,不但要有實用性,更要看上去美觀。
不信周天子不拿出來當排面。
到時候各個諸侯一看:阿勒!華麗麗套裝哪來的?倍有排面,俺也想要這麽一支儀仗隊啊!
這不,廣告效應就有了。
呂武賣裝備,賣給魏氏有優惠,賣給晉國貴族是平價,賣到國外肯定是要加個至少五成的價格。
嫌貴?
愛買不買的。
來自“洛邑”的消息不斷傳遞到呂武這一邊。
有單公姬朝的搭橋引線,朝觐周天子沒有任何難度。
周天子肯定也希望能夠跟即将回國即位的公子周好好交流一番,無論是增進一下彼此的感情,還是約定晉國給的油水再厚一些,有太多的話題能談了。
“天子過問楚國北侵之事。”呂武看向蒲元,問道:“此爲何意?”
蒲元是郤至的心腹,是監督呂武會不會信守諾言的人選。
當然,他現在也是陰氏的家臣。
呂武肯定是要接收蒲元,一來表示會信守諾言,再來就是爲了更好的吸收來自郤氏的力量。
蒲元沒有任何停頓,說道:“宋國不存,王畿不安。”
宋國是殷商後裔的國家。
周王室其實挺不喜歡的。
連帶,各個諸侯國平時沒少抹黑宋國,時不時就要搞一個跟宋國有關的段子,不去管那個段子的主角明明就不是宋國,來個張冠李戴地強行抹黑。
關鍵是宋國一旦完蛋,南方就沒有國家再能牽制楚國。
所以,對周王室,乃至于是晉國,包括中原的各個諸侯國,宋國說什麽都不能就那麽完蛋的!
周天子其實就告訴公子周,回去即位之後趕緊恢複晉國的穩定,繼續跟楚國打生打死。
“卿位必有主,理當思量未來決策。”蒲元一臉的嚴肅。
呂武做出啞然失笑的表情,說道:“非元戎,如何左右國策。”
蒲元欲言又止,還是沒開口說話。
其實他懂了呂武的意思,未來陰氏還是會繼續低調,先讓國内外适應陰氏的崛起,也是發展自身和蓄積實力,其餘事情時機到了再談。
去朝見天子的隊伍回來了。
沒有發生多餘的事情,他們與呂武麾下的大軍會合,拜别單公姬朝之後,大軍開始北向。
一路上沒有什麽波折。
經過将近一個月的行軍,隊伍來到一個叫“清源”的地方。
而得到消息的智罃早早帶着一幫貴族過來等待。
呂武去繳令時,發現韓厥竟然不在隊伍之中,連帶也沒看見中行偃。
萬衆矚目之下,公子周現身了。
公子周接受了以智罃爲首的晉國貴族參拜,安靜地站在原地一個個看過去。
自此,君臣名份确定,差的就是一個正式的登基儀式。
公子周站在原地有點久,微微昂起頭,高聲說道:“我能爲君本非我欲,豈非天意?寡人羁旅他邦,且不指望還鄉,豈望爲君乎?君之貴者,命令以自出也。若以名奉之而不遵其令,不如無君矣。卿等肯用寡人之名,隻在今日;如其不然,聽卿等更侍他人。吾不能坐擁空名之上,爲州蒲(晉厲公名)之續也。”
一瞬間,晉國貴族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傻了。
…………………分……割……線………………………
作者菌感冒了,頭昏眼花加鼻塞,難受!
本來是想請假的。
一想,不能讓親們等了那麽久,等來一個請假章節,硬撐着碼了七個小時,才碼出這一章。
作者菌需要去躺一會,有錯别字等一下改。
謝謝!
(本章完)